荒废的宫室群，只有一座完善整洁的建筑，那就是最中央的天机阁。周围全是破败的建筑，天机阁犹如鹤立鸡群的新姿态，迎接着四面八方的人物注视。

许多长安百姓心里都不是滋味，长安最高长官，要长期住在那里，接受所有人的注目。看到天机阁，再看到周围的破屋，个中滋味在心中。

正在与郭晓义说话的李洛、梁都等人，也在拼命地劝阻。

李洛言道：“监官大人，你不能让慧夫人这么做。你是陛下亲封的监官，大宋任何事务，你都有监督视察的权力。与此同时，你也是慧夫人的夫君，更是郭氏族长，只要你给慧夫人下令，她不敢不听。”

“不修周围的宫室，让天机阁孤零零在荒废宫室群中，以后来往长安的人，绝对会对天机阁，对慧夫人指指点点。我们长安百姓都知道原因，可外来人不清楚啊，那么民间的风评，绝对不会好听的。”

梁都言道：“那些都是慧夫人的私人财富，拨给太守府太多了，修缮府邸肯定花不了那么多银子，还是修宫室吧。”

郭晓义摇了摇头，道：“内务之事，全凭小慧做主，我不会过多插手。今天我们第一次来长安，既要收买长安百姓的心，也要竖立威信。做为上位者，无信则不立。”

“太宗陛下已经做过一次伤害长安百姓之心的事情，我们就绝不能再错下去。如果彻底在长安站稳脚跟，长期地发挥余热，获得百姓们的认可，那么同时也会换来对朝廷的信任。”

“长安的百姓啊，就是太实诚了，除了在场的诸位同僚，可能没有谁会在意朝廷，没有谁会顾念官家，经常说出一些恶评。说的越多，陛下就越不敢来，难道我们的陛下真的做错了吗？”

“没有，没在长安定都，那不是陛下的心意，而是太祖当年制定的国策。这些事情，百姓们根本不懂，或许你们也有人会误会。我希望以后，大家不要对官家再恶意置评，起码我们这些手里拿着朝廷的俸禄的官员们，能少说就尽量少说，成不？”

官员们齐声道：“愿听监官大人教诲。”

郭晓义苦笑道：“我还年轻，根本没资格教诲任何人。小慧做事，我们都不要管了，命令有她下，我们直接执行就行了。哪里有问题有矛盾，等事情临身之时，再去逐一地推敲，坐下来慢慢商议。”

“长安百废待兴，其中肯定有许多问题，也有许多矛盾需要解决。比如关陇贵族，比如这笔款项怎么使用，比如城内治安。”

“我虽初次来，但是看了一处弊病。长安的百姓们都很和善，民风彪悍但不失淳朴，夜不闭户，大门都不锁。这样的好地方，好环境，为什么没有客商愿意多停留一下呢？”

“在我看来，不是因为穷，而是治安不行。百姓们很和善，难道就不需要治安吗？看了一天了，街道上居然没有出现一位治安人员，这就是问题。如果添加一些治安人员，各家各户的垃圾，就不会随便在角落地倒。”

“梁都大人，请你告诉我，太守府的下属中，有多少治安人员？有多少夜间倾倒粪便的杂工？有多少辆粪车？”

梁都不好意思地答道：“一个也没有，长安太穷了，我们根本不敢乱花银子，许多闲杂的部门，早就空无一人。”

郭晓义皱眉道：“那怎么行？看来这个漏洞很大。凡是城池，想要长期的稳定，就必须各式部门都要完善。打个比方，如果我是一个商人，去西域做生意，来到长安只住了一天，就被臭气熏得睡不着觉，哪里还敢逗留？”

“这样的环境，就算我腰缠万贯，也不会投入进去，一点商业价值都没有。想要留住商人，首先就要把环境治理好，只治理一块区域不行，必须要把整个体系都建设好。”

梁都、李洛等人都唉声叹气，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没想过，可是没钱，再多的想法也不可能落实。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聘佣那些治安人员，都是要给俸禄的，现如今的长安城，朝廷拨的款项，连修缮城防都不够，岂敢再多花银子出去。

郭晓义笑道：“这些事情以后再说吧，治理长安，非短时间能够完成。你们先来说说，那位神秘女子，到底是谁？她要查什么案子？”

问到那位神秘女子，官员们都沉默了，许多人都不肯说，最终在大家挤眼下，李洛叹道：“大家不愿意说她，那就让我来，慢慢地说给大人听。那是在二十年前的一天夜里，她来了……。”

二十年的某个夜间，一位白衣女子，缓缓地走进城。

寂静的长安城，百姓们早已睡下，街上零散地走着几个行人，都对女子指指点点。

她没有任何不悦，而是缓缓地踱步，在长安各个街道走着。此事本也普通，可随后的日子里，长安人都不淡定了。

每天晚上，她孤身一人，依然在街道上走着，无论谁与她对话，她都微笑地回答。问她名字，她说忘记了；问她来历，她也说忘记了。

那么大家就问她，那你来长安做什么？她只说找人，找一位非常好看的公子。

长安人都很穷，能称为公子的，可能只有关陇贵族子弟。而那些人，要么就在当官，要么就躲在家中闭门不出，很少来长安城。

她找了许多地方，也问过许多人，就是没有人告诉她，那位公子是谁。这谁能知道？你要找公子，起码要知道那位公子的身世，属于哪户人家的吧。

她就那么漫无目的地找着，这一找，就找了整整二十年。

这二十年里，她依然每天晚上出现，在各个街道上漫步。没有人知道她住在哪里，白天看不到她的人，晚上也不清楚她是从哪里出现的。二十年，她没有一丝变化，依然那么白衣淡容，岁月的流逝，她一点都不显，依然很年轻。

长安的百姓们，发自肺腑地有种敬意，却没有人感到恐惧。她绝对不是寻常人，可能是鬼，也可能是道门中人。这个时代的人，都非常敬畏鬼神，而在她的身上，人们感到的却是钦佩。

无论什么人找她，她都可以说出街坊邻居，哪家住的地方，这个时候在干什么。就连一些宗族之人，她也能说的头头是道，好像比任何人都清楚宗族里都有哪些人，谁生谁死，活似一个活着的族谱。

听到这里，郭晓义听得瞪大了眼珠子，极力地否决道：“李洛大哥，请不要诳骗我。我也是一家之主，自家的族谱，几百年都记录都有，那上面的记录实在太多，一个人根本不可能全部记全，更别说所有宗族的族谱了。”

“你也是李家人，自家的族谱，每个嫡系和偏房，都可以观看，你可曾听闻我们宗族内部，谁能把所有家族的族谱都背全的？”

李洛苦笑道：“那怎么可能？我们是人，不是神，就算是道门中人，也不可能背的下来我们宗族的所有族谱啊。可你不知道，那位白衣女子，她是真的能背下来。”

“我曾故意刁难她，说些自家族谱里一些远方亲戚的名字，那些记载，宗族内部根本没人会关系。而她却能随口说出，那些人死了多少，还有多少活人健在，如今又在做什么。”

“我本也不信，因为她说的内容，有些连族谱中都没有记载的事情。可一个月后，家族派出去的人去查，那边的远方亲戚，居然说的跟她一模一样。从长安到海南，千里之遥的事情，而且发生的时间只在半年之内，她就像亲眼看到一般，说的细节连那边的远房亲戚，连当事人都有点忘记了。”

郭晓义彻底傻了，口中言道：“这可能吗？我郭家以前也是道门中人，道门三宗中的前辈，无论修道到什么层次，也不可能做到未卜先知。我郭家也曾给人做过预言，但那些预言，前期也需要经过大量的信息汇总，而从理出一个最合理的发展方式，才会对人所言。”

“你们真的不知道她住在哪里吗？整整在长安逛了二十年，你们居然说不知道她住在哪里，我是真的不敢相信。如果只有你李洛一个人骗我也就罢了，可大家没到底都在骗我，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李洛苦笑道：“我们也茫无头绪，就是找不到她的住址。每天傍晚出现，在街道上漫步，黎明时分，突然消失，杳无音讯。无论我们派出多少人跟踪，每天黎明她消失的时候，就好像我们的长安城，根本就没出现过她似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梁都在旁言道：“也不是毫无头绪，她去的最多的地方，一共有三处：一是各家宗族祖宅，每天晚上，她都要把各家的祖宅都逛个遍，然后再去其他地方。”

“二是这片荒废的宫室群，她也如刚才来时的模样，每天晚上都会来，但是逗留的次数不多。”

“三是太守府，每天晚上，她都会盯着门前的石狮子，盯上很久。她在太守府门前，逗留的时间最长，弄得我们也很尴尬，不知道拿她怎么办？”

郭晓义问道：“太守府是官方机构，一介民女天天夜间在门前徘徊，你们没有驱赶吗？”

李洛无奈道：“已经赶过许多次，她根本不看我们。对了，自从她出现后，什么人都可以跟说对话，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人能碰到过她。每次有人想要拉她，都沾不上一片衣角，纠缠的多了，她就会瞬间从眼前消失。”

“等人走了，她又从另外一个街道，回到太守府门前，盯着石狮子猛瞧。久而久之，我们都已经看习惯了，长安的百姓们也习以为常，再也没有人会阻拦她。”

听到这些消息，郭晓义彻底茫然了，世上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按照大家的说法，女子的一切行为特征，鬼、佛、道、妖、魔、人，都不具有，她到底属于何方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