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命之火取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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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命中暖意

女儿是母亲的心头肉,怀胎十月,孕育着小小的生命;一朝分娩,经历人生最大的一次挑战。

看着她笑,看着她长大,当妈的清楚,有朝一日她会成家立业、结婚生子,会脱离父母的怀抱组建自己的家庭,到时候,她会带着她的孩子来看望她,直到再看着她的孩子长大……

她想象了种种未来,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当她白发苍苍的时候,要面对女儿的离开,而这一次离开,是永久性的。她不说心伤,人人皆知她心伤。

1994年,钱锺书检查出膀胱癌,在手术过程中,又发现右肾萎缩坏死,需要一并切除。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这是一场大手术,杨绛担心他能否吃得消、扛得住。手术完成后,她日夜守护在他的病床前,寸步不离。她早已不再年轻,身体也并不硬朗,熬了这么多天,护士劝她回家休息,让家里其他人过来看着,她却笑着说:“锺书在哪儿,哪儿就是我的家。”

钱锺书看着她日夜操劳,脸上的憔悴是遮不住的,他让她回家换别人过来,她却拧着不肯走,在她心里,换谁都不如她亲自照看。每每提起让她休息,她就说些别的打岔,钱锺书也知道妻子的脾气,索性不再说了。当钱锺书出院时,杨绛已然憔悴不堪,她为他倾尽了心力。女儿知道父亲最疼爱她,便回家住了一阵子,给他们讲些新鲜有趣的见闻,一家人说着、笑着,其乐融融。

自从这次出院后,钱锺书的病反反复复,没多久又住进了医院,而这一次一住就是四年,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检查结果显示膀胱颈上发现了癌细胞,便紧接着做手术,手术完成后,又出现了肾功能衰竭,经过抢救才保住了性命,最后只能靠血液透析维持生命。

病痛折磨着这位老人家,他的身体愈发虚弱,甚至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但他的头脑还很清醒,每当杨绛对他说些什么,他便用眼神作回应。这时的他已经无法正常进食,只能靠鼻饲的方式摄取营养,杨绛便精心熬了鸡汤,混在营养液中,为他补充能量。为了让他更多地汲取营养,她做了各式各样的果泥和肉泥,鱼肉的刺、鸡肉的筋,她都会细心地处理好,至于她自己的伙食,则将就着来。

四年的时间,杨绛从未有过一刻的懈怠,她尽心竭力地照顾着丈夫,只求上苍能够多给他些生的时日。

钱锺书正病着,杨绛一个人忙里忙外,近乎筋疲力尽,雪上加霜的是,女儿的身体也出现了问题,住进了医院。原本苦苦支撑的杨绛,如今得知女儿也病了,只觉得天塌了一般。

钱瑗的病与繁重的工作有直接关系,她先后做了北京师范大学英语系教授、中英合作项目负责人,英国《语言与文学》编委,全国高校外语专业指导委员会和北京师范大学学术委员、学位委员会的各种委员,对于名利她都不感兴趣,只是一心钻研学问。她热爱自己的教育工作,时常备课到深夜,一大早又要赶去学校,身体毕竟不是铁打的,时间久了难免会撑不住。

其实她生病已久,只是开始的时候并未在意,后来腰疼得厉害,也没有去医院仔细诊治,由此耽误了治疗的最佳时机。疼就自己忍着,从没有跟妈妈说过,她知道妈妈照顾爸爸已经够累了,她不愿再让她担心,便只是说挤公交汽车闪了腰。她带病坚持工作,直到有一天,疼得根本下不来床,这才去医院检查,确诊为骨结核,脊椎已经有三节发生了病变,随后又发现肺部也有问题,便住进了医院。专家会诊后,确定她已是肺癌晚期,肺部积水严重,而且癌细胞已经扩散,情况十分危急。

病来如山倒,住院之后,病情愈发严重,她越来越虚弱。住院期间,躺在病床上的她仍旧看书、工作,只是病痛折磨着她,不得不看一会儿就休息一下。她与母亲每两天会通一次电话,并将此称为“拉指头”,不能见面手拉着手,便只能靠打电话聊解相思。她懂事地只报喜不报忧,一直真实的病情瞒着母亲。

然而,纸终究包不住火,杨绛得知女儿的病情后,无异于晴天霹雳,这对她的打击太大了。此时的阿圆,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不断的化疗让她的头发已经掉光了,若是母亲看到她的样子,必然无比伤心,所以她不让母亲过来探望她。还在病中的钱锺书不知道实情,只是听杨绛说女儿住院了,得了骨结核,可以治好,一年左右便可以出院。

生命如此脆弱,竟来不及好好道别。

1997年3月4日,钱瑗离开了人世。临走前,她预感到自己的生命已走到尽头,便想着见母亲一面。当妈的看着女儿变成如此模样,心都碎了。钱瑗为了让母亲少些伤心,还强撑着说笑,可这样更让母亲痛不欲生。

阿圆曾打电话给母亲:“娘,你从前有个女儿,现在她没用了。”不愿与父母分别,却不得不接受这命运的安排,她抗拒不了,逃避不了,但曾做过母亲的女儿,是这辈子最大的福气,若有来生,就再做一家人吧。

临终前一天,杨绛握着女儿的手,温柔地说:“安心睡觉,我和爸爸都祝你睡好。”她听了母亲的话,微笑着,静静等着最后分别的那一刻。

阿圆火化的时候,杨绛选择留在医院照顾丈夫,她实在不忍目睹女儿被火化的那一幕,她会崩溃的。

女儿的最后一程,杨绛在她的遗像旁放了一只花篮,素带上写着:瑗瑗爱女安息!爸爸妈妈痛挽。寥寥数语,代表着父母的满腔悲伤。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何等令人断肠的情景。

钱瑗生前说骨灰不用留,但北京师范大学外语系师生们恳求杨绛留下她的部分骨灰,随后葬在校园内的一棵雪松下。杨绛曾在那棵树下静静坐了会儿,没多久便起身离开了。

在钱瑗去世前一两个月,她在病床上写了一节《爸爸逗我玩》的文字,回忆着与父亲的那些趣事:“一九四五年父亲由内地辗转回到上海,我当时大约五岁。他天天逗我玩,我非常高兴,撒娇、‘人来疯’,变得相当讨厌。奶奶说他和我是‘老鼠哥哥同年伴’,大的也要打一顿,小的也要打一顿……爸爸不仅用墨笔在我脸上画胡子,还在肚子上画鬼脸。只不过他的拿手戏是编顺口溜,起绰号。有一天我午睡后在大床上跳来跳去,他马上形容我的样子是:‘身是穿件火黄背心,面孔像只屁股猢狲。’我知道把我的脸比作猴子的红屁股不是好话,就噘嘴撞头表示抗议。他立即把我又比作猪噘嘴、牛撞头、蟹吐沫、蛙凸肚。我一下子得了那么多的绰号,其实心里还是很得意的。”

曾经的快乐如此真切,如今的痛苦也并不是假象,她虚弱地躺在床上,面对生死的时候,回忆着这点点滴滴,不能再为父母尽孝,不能陪他们终老,怕是最遗憾的事情吧。

丧女之痛,痛彻心扉。十月怀胎,一朝分娩,用尽心血将她抚养成人,看着她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到独立自主、成家立业,几十年间,在她身上倾注了一个母亲的爱及全部。

要一位母亲承担女儿去世的痛苦,真是这世间最残忍的事。(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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