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这个东西是可以动的？”霍尔顿咽了一口唾沫，看着缓缓升起的贴金佛像：“看来你不是在开玩笑……”

白衣大士拈花微笑，看着它脚下的两个蝼蚁般的少年。

“按理来说，这东西不是佛像吗？”精灵少年收起长剑——没有任何剑刃能砍得动一块大石头——他扭头问凌尘。

“确实是佛像，但是白衣大士是有道门名字的，叫慈航道人，都是早期那些胡诌老子化胡的道士弄出来的玩意……”凌伯扬嘴角抽动着：“我只是不知道，在莲魂教进行了本地化改造之后，这东西会这么邪门——”

身着白袍的观音石像一掌猛地拍下，霍尔顿大喝一声，镜湖化作臂铠，和石像硬拼了一记，轰的一声，佛像的石手掉了几粒碎屑，精灵少年几乎被敲进地里。他咬咬牙：“这东西的硬度太夸张了！”

凌尘早就退到了院墙处：“霍兄，你撑一撑，我看一下它的弱点！”

“你最好赶快！”霍尔顿灵活地一跳，躲开了石像手中杨柳枝的一拂，地面都被那些石质柳枝给打出了几个大坑。少年看的心惊胆战，他两个纵跃，跳到了佛像近前。观音石像没有双脚，它整个地坐在一朵莲台上漂浮着。精灵少年抬手就是一拳凿在那朵金色莲台上，但是这个石头莲花座显然比霍尔顿预想的要灵活的多，顺着他的拳风，观音竟然向后飘去，卸掉了这一击的力道——要知道，做出这个动作的并不是一个身小体轻的人类，而是数吨重的佛像！

这根本就不讲道理嘛，霍尔顿想，一个急退，被佛像的挥掌擦到了后背，险些直接被砸进地面。少年吐了口血，心想还好枕鹤观的地面是铺的石板，否则这一下他就会被像一颗萝卜一样栽到地里。

“你找到弱点了吗！？”少年大喊。

“再撑一撑！”

霍尔顿连腹诽的功夫都没有，巨掌再落，他避无可避，双手猛地用力，架住了巨大佛像的攻击——他实在没法和这东西角力，虚撑一下，从那只大手下面滚了出去。在他的印象里面，这东西恐怕连菲苾都扛不住几下，而菲苾是他见过力气最大的同龄人之一。

我为什么总是碰上这些比自己大十几倍的东西！霍尔顿咬牙切齿，抓住石像拂来的柳枝试图爬上去。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右臂直接被巨大的力道带的脱臼了，但是少年也成功地爬到了它身上。霍尔顿不顾右肩膀的伤势，快跑几步，左手猛地锤在石像的脸上，但是石像除了掉了几片金箔之外毫发无损。少年还没反应过来，白衣大士空着的那只手像打苍蝇一样把他拍了下去。

“净瓶！霍兄，打它手里那个净瓶！”凌伯扬看着霍尔顿挣扎着从一地碎砖烂瓦里面爬起来，咔吧一声把自己的右臂正过来：“那东西是能量传输装置之类的东西！”

“好嘞！”少年狼狈地躲开它的一次拍击：“我够不到啊！”

“你之前那个一刀削了半个道观的招式能不能再来一次！”凌尘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淡紫色：“没错，就是那里！那里就是它唯一的弱点！”

“我要是能再来一次——”霍尔顿双手握拳，和石像左右开弓地打着：“——我还至于被揍成这样吗！”

佛像双手猛地一合，像是要把霍尔顿捏死在这里；但是少年的反应更快，他猛地跳了起来，镜湖已经化作银色流苏，缠在了石像手上的净瓶上。少年急速下降，险而又险地躲开一只足以把人拍成番茄酱的石头大手。

他双手抓住净瓶的边缘，吐了口血——显然之前的战斗让他受了不轻的内伤，但是这还不足以阻止霍尔顿。他用拳头锤了几下石头净瓶，没什么用——而此时，石像已经将那只手用力地向地下拍去，看来是要把他碾死——

霍尔顿猛地跳了起来，他终于知道应该用什么东西来对付石头了——

镜湖在空中跃起，凝聚，最后化作一把沉重而光滑的银锤。少年握住半空中的锤柄，不顾周围天崩地裂的景象，把全身的力道都使了出来，对着佛像手中的净瓶锤了下去。

轰的一声，佛像的石手拍在了他的背上，几乎把霍尔顿的肺给拍出来——但是少年已经锤了下去。烟尘爆炸一般扬起，说书人用右手捂住脸，挡住几片飞溅的石屑，他担心地看着面前的废墟，突然发现有个什么东西在发亮。

本能地，凌尘卧倒在地上。下一刻，以被霍尔顿砸爆了的净瓶为中心，猛烈的冲击波爆裂出来，如同飓风过境一般，将周围的建筑物扫成了一地破烂。

说书人心有余悸地站了起来，看着面前的废墟。没过几秒钟，随着石头滑落的喀啦声，他看到灰头土脸的霍尔顿从石块堆中爬了出来，头上被砸了一个大口子，导致他现在的表情看起来相当狰狞。

“不错的欢迎意识……”他嘟囔着，扭头看向凌伯扬：“可是正殿已经被我们拆了……”

“你看那里。”凌尘用手向下指去。

在院落的地板被爆炸全部掀翻之后，下面的真容终于展露出来——那是巨大的半圆形护罩，上面流动着黑色的光晕。

“他们在这里……我看见琴了……”说书人沉重地说。

霍尔顿抽出长剑，对着地面刺去，只听刺啦一声，剑尖被弹开了。他不信邪，用力猛刺下去。随着如同断弦响的崩的一声，少年手中的剑第一次断成了两半。

“你打不穿的，任何物理性质的东西都没法对它造成伤害。”说书人按住了他的手：“我来。”

“你……”少年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霍兄，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前面的一切，真相和希望，都要靠你自己去争取了。”凌伯扬深吸了一口气，伸出手来：“入口打开之后，直接进入，不要迟疑。”他看着霍尔顿的神情，补充道：“不必管我。”

“可是——”

“我死不了的。”说书人微笑道：“霍兄，去做你该做的事情！”

凌伯扬将右手放在胸前，纯黑的眸子渐渐染成了淡紫色。这是他第一次全力释放他的起源——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

在少年手中，浮现出了紫色的长卷，从结绳，石板，到竹简，卷轴，最后化为一册书编。

“遂古之初，谁传道之？

上下未形，何由考之？”

紫色的文字一个一个从那册书中流出，铺满了两人的脚下。少年手中的书随着风声越翻越快，最后定格在一页上。凌伯扬慢慢地将那页上的字词撷下，但是还没来的及放手，就吐出一大口血。

书卷开始闪烁。

少年费劲力气想要将那几个字放在地面上，他弓下身，却发现一双手扶住了自己——

“你们两个，跑的也太快了。”

背着古琴的少女双手按在凌伯扬的肩上：“老实说，君子不应该这么不要命。”

“我早就不是君子了。”说书人苦笑着说。

“所以你是小人？”阮珑珥将额前的头发撩到耳后：“早点承认不就好了嘛。”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琴鸣，玉色的细流从少女的手中流入说书人的体内——

——劫玉琴·清心普善——

“帮大忙了。”凌伯扬松开右手：“这就是唯一一个可能，仅仅允许在此地存在的事象分支——”

随着紫色的文字落到光罩上，化作墨色的流光，整个护罩突然奇异地闪烁起来，最后在电火花中轰的一声裂开了一个巨大的缝隙。霍尔顿纵身一跃，跳入了护罩中。最后留在他视野中的，是说书人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的画面——

“霍兄，”凌尘喃喃地说：“去寻找你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