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的路并不是很长。

村民们在太阳升起的时候，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他们完全记不起来昨夜发生的事情了——不过霍尔顿确实也不在意。他扛起扁担：“凌兄，你恢复得如何了？”

“至少走路还是可以的。”少年咳嗽几声：“阮珑珥还是没醒，我不知道她的身体究竟出了什么问题……我看不清……”

“没必要，凌兄，你不是万能的。”霍尔顿腾不出手，只能递给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事情了，剩下的交给我吧。”

“虽然我很想说我们再等等，但是你恐怕已经等不了了吧。”凌伯扬叹了口气：“我们走吧——在有村民跟着的时候，至少上山的路是安全的。”

“多谢凌兄。”精灵少年点点头——有的话，是不必多说的。

少年们随着沉默寡言的村民，向山上走去。

枕鹤观的形制看上去和任何一个大秦道观并无不同，飞檐斗拱，当先的院落里面有一座香炉。霍尔顿扛着扁担，看着路旁的丁香花，脑海中沸腾着无数思绪，然后又渐渐沉落下来，慢慢凝结。

“她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人吧？”凌伯扬一边气喘吁吁地爬着山，一边问道。

“是最重要的人。”霍尔顿没有回头，只是声音从前面传来：“凌兄，你不会明白的。我们这种人，在世上是什么也抓不住的，像是用手捧起水一样。”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凌尘能看到他的身体在颤抖着：“所以我无论如何也要保护她，因为除去我之外，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这是原因吗？”凌尘看着少年的背影，问道。

“不，这是我的承诺。”

说书人没有再说话，沉默着走完了最后一段山路。

随着他们拾级而上，道路两旁的花丛已经枯萎下去。巨大的阴影映射到霍尔顿身上，他抬起头，阳光已经被旋转的云层所遮盖。流云以枕鹤观为中心转动着，如同一只巨大的眼睛，或者池塘中旋涡的水纹。

“我们就送到这里，二位小哥可以进观看看。”一位送饭的村民放下背上的扁担：“这道观近些年来屡有神迹，村里都说是慈航大士显灵，烧香的人非常多，过一伙你们就能看见。”

“谢谢您。”凌尘双手合十，入乡随俗地行了一礼：“我们这就进观。”

霍尔顿把背上的扁担放下，推开了枕鹤观院落的大门。他一眼就认出这是他曾经见过的那个景象——云雾缭绕之间，山门上悬着牌匾“枕鹤观”。

“就是这里了。”少年解下背上的长剑：“凌兄你稍微等一等吧。”

他昂首挺胸，大踏步地走入了道观的院落。

凌尘眼一花，已经看不到面前少年的身影了，他的脚步下意识地向前踏了一步，随后又退了回来——是的，他现在应该在这里暂且等一等。

霍尔顿在进门的瞬间，就遭到了四柄兵器的热烈欢迎——刀枪剑戟，都是大秦军方制式武器。少年当然不会在意他们究竟从哪里搞来的这些东西，他怒吼一声，长剑横挥，，面前的兵器被他齐齐地斩作两段——虽然镜湖不过是一团有意识的液体，但是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它的锋利程度。

少年提剑四顾，院子里大概有二三十人，用全副武装来形容也不为过，还有七八个之前他见过的那些提着莲枝的白衣人。

还好我也不是来讲道理的，霍尔顿突然笑了笑。甚至还没等对面动作，他已经提起长剑，冲进了人群中。剑锋上燃烧着的本来是银色的火焰，可是却并不让人感觉温暖；相反地，随着他的剑，地表开始凝结薄霜。

他一剑挥出。

长夏的结尾，霜风吹过了小小的院落。

一瞬间，至少有四把不同的武器刺中了霍尔顿——纵然他面前的邪教徒已经被冻掉了脑袋。但是少年只是一笑，他回身一剑，削掉了两个脑袋，仿佛被刺中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他踏在凝霜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一个融化的脚印。教徒慌张地想要抽出武器，却发现自己的剑居然拔不出来！

霍尔顿右手回剑格挡，左手一拳把那个偷袭他的白衣人轰到了小院的墙上，留下一个巨大的印记。他腾出一只手，将身上那些被烧红的刀剑一柄一柄地拔出来，丢到地上，伤口中并没有血迹流出。即便身在霜雪中，他仍然觉得很热，将束着马尾的布条解开。

黑色的长发在风中飘扬着。

少年并没有看面前畏缩地握着武器地盯着他的普通教徒，也没有去看手持莲枝的白荷侍者。他看着远处殿门紧闭的枕鹤观，深吸一口气：

“琴，我来救你了！”

回荡着的喊声中，，那些尚且知道害怕的普通教徒已经在背后的白荷侍者的催促下冲了上去，而白衣人本身则混在战士中间，举着那些几百斤的莲花枝。霍尔顿厌倦地看着蜂拥而来的敌人——他已经觉得无聊了。

是的，这些人，不配和他战斗。

他的脑海中回荡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念头——这些人不配。银色的战气猛地燃起，少年双手握住长剑，相反的能量在他身边流淌，极寒的凛风在银色的光焰中燃烧着，焦热和酷寒相互纠缠，却相安无事。

霍尔顿沉默地举起剑，觉得剑刃似乎有些不够长？

有一把能变形的武器真的是太棒了。

水银融化着，凝结着，最后化作足有六米长的巨型剑刃。少年持剑，横挥。

凛风剑术·第二式。

这是神明用于劈开雪山，撕裂暴风的剑招，巴库人的旅者在风雪的突然消失之后，会对着天空顶礼膜拜他们的女神——

而现在，晴空于此处重现——

明明只有一剑，却掀起了一场冰雪的风暴，十余丈长的剑气将面前的所有东西斩成了两截，风暴瞬间被泼洒成了红色，一剑之后，他面前再也没有阻挡视线的东西了——甚至枕鹤观的正殿都被他一剑削成了两半，露出里面的白衣大士像来。

霍尔顿尽力地汲取着周围的以太，恢复着自己的战气，不知为何，在这个道观里面他的战气恢复的速度是他拥有战气之后最快的。院落的们吱呀一声，凌伯扬推开门进来了，看着一头黑发的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

“？”精灵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眼神。

“没完呢，霍兄。”说书人指了指面前的金身偶像：“那东西会动的。”

随着他的动作，白衣大士像缓缓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