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肖才智说往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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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屏穿一条可身的旗袍,裸露白森森的双臂,并拢双腿,半倚在写字台的一角。粉嫩的项上,依然是那串显耀着珠光宝气的珍珠项饰,衬出她一副典雅,秀气和俨然不可侵犯的神态。

她出身高干家庭,注意修饰与打扮。当听罢吴峰讲述的曾因珍珠项饰而对自己有怀疑并调查的“惊险经历”后,她先是微露惊讶,而后便充满天真地笑起来。

她并不生气,只觉得富有某种戏剧xìng的好玩。“天哪!”她,“怎么会因为一串珍珠项链,就怀疑到阿拉是特务咦?”她捏弄项饰,脸上现出一对浅浅的酒窝。

“在‘五二三’案件里,郗浩是我们怀疑的对象。有一位标致女郎,也佩这么一串项饰,从本月14号以来常常乘坐他的车兜风。”吴峰边笑边。

“阿拉十四号那天刚想请一天假哩,”她笑,“您怎么不怀疑卫萍?”

吴峰和肖才智对望一眼,禁不住笑起来。话题自然又转到郑少岗身上。吴峰很认真地检讨了自己对郑少岗的看法,它已让事实砸得支离破碎了。

“只凭表面现象就机械地下结论,往往会适得其反。我有过一回这种教训。”肖才智,燃起一支烟,讲了一件经历过的难忘的往事——

1938年深秋,W市西城一条窄窄的巷里,有一个住了三家人的四合院。

左房住一对年轻的穷夫妇,男的叫吴国华,浓眉大眼。女的叫龚梅,端庄朴实。吴国华在一所国立中学当杂工,打铃、看门、收发兼扫地。龚梅每天靠帮人拆洗衣被糊口。

右间是肖才智家三口,夫妇俩有一个已满四岁的女儿阿妮。肖才智是长辛店煤矿驻市里的“卖煤工”,每月收入也勉强够糊口。但妻子孟百英多病,阿妮也三天两头发烧,娘俩都离不开药罐。肖才智的月薪有一半花在买药上。

正面那间住着一对讲客家话的,刚搬进来。男的叫丁洞,女的不公开姓名,人称丁太太。夫妇二人一向沉默寡语,不擅交往。

据他们刚从国外回来,丁洞显然是阔少出身了,只是没人知道他为何沦落到这个角落。

虽然如此,三家共个院子,倒也相安平和。

丁洞有一个在有名的大学当教授的舅舅,他俩是投奔他来的。

岂知到这里后,才知道舅舅半年之前已举家迁往国外。别进清华谋职,就连一个“教”也捞不到。他举目无亲,成天东奔西跑,登广告、托熟人……都无济于事。

坐吃山空,他们带来的钱花的不剩几个了。拮据的生活使夫妇俩整rì愁眉苦脸。

其实呢,吴国华和肖才智都是党从红sè根据地派来的干部,吴国华是区委统战部长,肖才智是区委工运书记。

白天,男人们外出,三个女人便聚在一块。晚上,丈夫们回来,便又各归自家。

两家穷人倒还有笑声,苦中有乐,丁家从来没有过笑声。

粮食不断涨价,糊口越来越难,丁洞家里,一应值钱的东西,包括夏季的衣物都拿去典当了买吃的。最后,他视为“无价之宝”的帝国大学毕业文凭和博士证书,都拿去卖了。夫妻俩只剩下身上穿的和一张床上盖的。

报纸上,几乎每天都登有某某教授卧轨自杀、某某讲师夫妇服毒自尽的报道。

不久,丁家断炊了,夫妇俩不吭一声,在屋里相对垂泪。吴国华见情况紧急,找肖才智,问是否从工运活动经费中提出一先救济丁家。肖才智不同意,因为也有很多工人家里都已断炊,再不久即将举行罢工罢市,那时的困难更大。这钱,谁也不能动。

新年伊始,全市开始了总罢工,W市陷入混乱。肖、吴两家的经济来源也因此断绝,死亡威胁着四合院的三家人。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丁洞病倒了。他昏迷在冰冷的坑上,先是发高烧胡话,不时还抽搐,而后便一动不动,奄奄待毙。丁太太哭得死去活来。

龚梅和孟百英轮流rì夜守护在床前。肖、吴二人领导罢工,整天难得回家。丁洞昏迷三天三夜,裤裆里都是脓和血。丁太太哭昏了好几次。

第四天中午,肖才智才回家,他知道这种病叫“血痢”,染上了就少有能活的。不一会,吴国华也回来了,问清丁洞病情,他和肖才智站在院中雪地里,经过一番剧烈争论,肖才智总算同意从微薄的工运经费中提出三百五十块来送丁洞进医院。

两个人做了一个简易担架,吃力地抬丁洞出门。刚好这时一位姓主的煤矿工人经过,于是热情地帮着肖、石二人。

几个人七手八脚地抬着丁洞来到协和医院,在大门外却被一个院jǐng挡住不让进。闹了一会,出来一个洋大夫。

丁太太上前去跟他交涉,那洋大夫见她气度不凡,举止高雅,更兼一口流利的英语,才勉强过来看病者,见病者是个高额头、戴眼镜、打领带的人,这才同意留医,但先交纳七百块押金。

一听七百块押金,大家都愕了。洋大夫见状,转身就走。吴国华喝住他,二话不就把身上的棉大衣、毛线衣脱了,把怀表也掏出来;丁太太也把自己身上的棉袍和绒坎肩交给了吴国华,肖才智脱了旧皮衣。吴国华搂着衣物,一溜烟往当铺跑去。不一会,吴国华回来,东西只当得一百六十块钱,加上带来的,总共也才五百一十块。

洋大夫一甩手,走了回去。院jǐng见状,就要撵人。吴国华急了,伸出手臂问他:

“老哥,你们要血不?我卖血。”

“血?不知道。”

吴国华将三十块钱往院jǐng手中一塞,又拍了拍他的肩:“长官,烦您去问一问。”院jǐng进去了,洋大夫又跟院jǐng出来,用英语问:“谁卖血?”

四个人同时伸出手臂。

半个月后,丁洞出院了。头发脱落了大半,一下子像衰老了十岁。

夫妇二人回到四合院时,两个救命恩人还未回来,院里空空如也。

肖家荡然无存的房间里,只有阿妮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丁太太摸了摸阿妮的额头,仍旧是发烧。姑娘骨瘦如柴,脸上没一血sè。

丁洞佇立在院子中,凝视皑皑白雪,一言不发。

这时,来了一位标致的女记者,很有礼貌地问道:“请问先生,您就是丁博士?”丁洞未置可否,盯了她一眼。

她曲烫卷发,仪态倒像个进步记者,也并不生气,自我介绍道,“我叫凌蔚茹,zhōng yāng社记者。”丁洞最恨国民党了,却挡不住她递来一支烟的诱惑,接过后燃,深深吸了一口。

摒息片刻,才往空一喷,成了一个又一个扶摇直上的烟圈,而后叨烟在口里,取下眼镜抹了抹,复又戴上,才望她。她她是来采访“工运”的。丁洞不想惹事,一声不吭躲进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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