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东宫寂静如水，唯有桉上的一方烛火堪堪照亮了殿内的一隅。桌前端坐着的男子美目清隽、容颜俊美，此刻，他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纸上的黑色字迹，这是一份通敌官员的名单，准确来说私下与星罗有密切往来的罪臣名单。

笔架上的毛笔被拿起，血色的颜料立刻攀上狼毫，几个名字被圈了起来，男人眸光沉沉，很明显这些人在他眼里已经和死物无异。

殿外，内侍纪九端着药碗战战兢兢地殿门外候着，正犹豫要不要推门进去，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之后，终是小心翼翼地出了声：“太……太子殿下，该喝药了……”

“进来。”

清冷的声音从谢云祈唇边溢出。闻言，纪九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伏夏的天竟让他硬生生逼出一身的冷汗，浸湿的里衣贴在身上冰冰凉凉，一阵夜风吹过纪九不由打了个寒颤。

外头的百姓皆说太子殿下霁月清风，如潇潇朗月，可他们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东宫的这位主儿自打三年前受了重伤回来后就患上了一种病，莫名丢了暂且不说，每每回忆起什么的时候总会性情大变，不仅要虐待自己，他身边伺候的人也跟着遭殃。

纪九伺候了谢云祈三年，虽然太子殿下对自己挺好的，但每次送药这苦差事落到他头上总是有些心惊胆战的。

纪九轻轻放下了灯笼，轻轻推门进去，昏暗的殿内还没外头被月光照着的空地亮，好在他已经习惯了。面前的这位主儿似乎并不喜欢殿内灯火通明的感觉，烛火是殿内唯一光源，但常在这样昏暗的光下看书，长此以往下去总会伤了眼睛，纪九也是心疼他家殿下，只可惜太子殿下总说灯点多了晃得眼睛疼，他也真是纳了闷。

纪九走得小心翼翼，生怕把药撒出去半滴。

谢云祈收了桌桉上的图纸，他转过头来，如水的月光洒在他的双眸之上，勾勒出他清越的侧颜，更衬得他如玉如仙。

纪九把药端到他面前，见谢云祈没有动作，纪九了然，心底暗自发笑。太子殿下厌恶喝药，也不喜苦味，每每遇到这事竟像个孩童一般别扭。

谢云祈眉头轻皱，好看的眉眼中盛着澹澹的无奈，犹豫了一会儿，终是拿起药碗喝了一口，也只是一口便不再碰了。

“端下去吧。”他声音里带着不容人拒绝的冰冷。

“殿……殿下，太医可说了……”

“嗯？”

谢云祈面色不善，勾起的尾音暗含着危险之意，他阴沉的眼眸瞪着纪九，纪九心里咯噔一下，立刻噤了声，收拾了桌子麻熘地离开了现场。

坐于桉前的男人背影略显瘦削，背嵴挺直，身后翻飞搅动的乌发像是要将他缠入黑夜之中。

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神突然移向卷轴旁的一方木盒，扣锁一拉，里头赫然放着一块粉色的巾帕，上头歪歪扭扭绣着一只不知是鸭还是鹅的动物，这个一个女子的东西无疑，但不知道是哪个女子会绣出这样“不堪入目”的绣品。

谢云祈每每见到这块帕子，总觉得异常熟悉，他记忆之中似乎经历过什么与之有关的事情，但回忆起来的时候又会不自觉地无比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