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里的‘不要’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脸上有疤的北狄人只当高武是个被吓破胆的新兵蛋子，“你也快吐一口，等他被拉到阵前，挂到风干的时候，我们可就见不着喽。”

“你在做什么？！”高武一下子抓住吐唾沫的北狄人。语气阴森。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放开我。”伤疤脸力大无穷，一把扯开高武的手。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脑子里不断有声音在对高武这么说。

高武的手背到身侧，缓缓握住身侧的长剑。

突然，大批的高头大马从两人身侧经过。伤疤脸看见坐在最前头骑马的忽格力罕，赶忙拉住神经兮兮的高武跪下低头。

马队中间，鲜花环绕的黄梨木板上，穿着北狄最好素裙的那木真闭目躺在上面。胸口放着红艳盛开的玫瑰。一只蝴蝶被花香吸引，围绕在那木真的身前，久久不去。

天葬，北狄人死去后最至高无上的荣耀。

马队向着草原远去，身后尘土飞扬。

“阿巴还这么美的女人，可惜喽。大商人真是该死！”刀疤脸感慨。回头去看那个神经兮兮的男人时，身边早已经没了人影。“哎？他去哪儿了？”

躲在暗处的高武双目失神，“是啊，真该死。”高武抬起头，望着长长的天葬队伍。那木真坏事做尽，死后天葬。他的哥哥，善良勇敢，却只能暴尸阵前……

哥哥死了，他们凭什么活着？

高武狰狞地笑起来，顾自踉跄着往水井的方向走。前几天下过雨，水井里的水非常充足。高武敲晕站在水井两侧的看守，推开石盖。

往下看去，澄澈的水源倒映出高武疯狂的脸孔。

利刃划破手掌，由下往上，大量的鲜血喷涌而出，落进水井。

清水霎时被血染红。

失血让高武的脸色变得苍白，伤口处的僵尸斑颜色也越发灰暗。死吧，都死吧。盯着鲜红一片的水面，高武开怀大笑。

大商军营中，莫言开神色凝重地走进军备室，“主上，北狄正式向我们开战了。”两军对垒阵前，从京城带来的莫家军精锐已经尽数赶往边界线。

“我们走。”一身银色铠甲的关尚北推动轮椅，看了眼沙盘上代表北狄的绿色旗帜，“雪阳牛黄丹已经配置成功。北岭郡清晨快马加鞭送过来了一批。先让未患病的士兵吃下，随朕赶往前线。”

雪阳牛黄丹，不仅能医治僵尸疫病，更有预防的效果。

“是！”莫言开不敢耽搁，领命后匆匆跑出军备室。经过一整个冬天的休养生息，北狄膘肥马壮。一旦开战，定会不死不休。

幸好雪阳牛黄丹已经配置出，疫情不足为惧。

想到即将开始的战争，莫言开跑动的速度加快。

经过贺海冬时，贺海冬只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身边跑过。下意识捧紧怀里的盒子，贺海冬嘀咕莫言开这么大个将军，还这么冒冒失失。

贺海冬刚到门口时，关尚北正好手推轮椅出门。

“你要出去？”贺海冬看着关尚北准备去打仗的装扮，心沉了下去。“带上我。”

关尚北径直忽略贺海冬的最后一句话。“要出趟远门。倒是你，为了素鸳两个晚上没合眼，现在好不容易素鸳的情况稳定了，你还不抓紧时间睡一觉？看看你的眼睛，比小兔子还红。”关尚北拿出随身带的药膏，朝贺海冬伸手。

弯下腰，闭眼睛，贺海冬任由关尚北给眼睛抹药。关尚北指腹摸过的地方，冰冰凉凉。

那天，死里逃生的他们一回到军营，军医就带来菜籽油，给她洗了眼睛。得知素鸳命不久矣，但军医束手无策时，贺海冬当机立断，让军医去煮了一碗麻沸汤给素鸳灌下。

致命但止血的匕首一被贺海冬拔出，动脉里的血就像喷泉一样倾泻而出。扎针，施药，缝合……贺海冬忙活了一晚上，才堪堪给素鸳止住血。

也是素鸳命硬，能在这种极差的医疗条件下，挨过术后感染，在今天早晨睁开了眼睛。

素鸳的清醒让贺海冬的神医之名彻底坐实，军营里的人一口一个神医，对她的态度堪比小学生看见班主任，毕恭毕敬。

雪阳牛黄丹一运到军营，就有人给她双手送上。“贺神医，你是我们的主心骨，可不能倒了。”说话的人看着贺海冬，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情。他的命就是贺神医救的！

神医这么厉害，配他们的皇上完全绰绰有余。

“丹药，制成了？”贺海冬拿起药盒里褐黄色的药丸，凑近鼻下，一股淡淡的药香飘进鼻子。

“是啊！”王明明高兴地猛点头，“多亏贺神医你的方子。北岭郡的大夫送丹药来的时候，还把丹方也给送来啦。现在军营里大夫正在加紧制作雪阳牛黄丹给我们呐。”

有了丹方在手，他们就不用指望城里送药来。城里也有那么多患疫的百姓，要救的人有好多。他们能够自给自足是再好不过了。“贺神医，你把方子都公开了，没事吗？”

这种能够养活一个氏族后代的方子，贺神医竟然就这么给了出来？

“只是个方子而已，不打紧。再说，里面的药材配比，全是宋太医他们的功劳。”方家与原身死了，要是不说出来，这个方子才是真正地埋没了。

此刻，在王明明小小的眼睛里，贺海冬的身后闪烁着大大的人性光辉。

神医啊！这才是医德高尚的神医！

可能是王明明的眼神过于狂热，贺海冬默默吃了颗雪阳牛黄丹后，拿着还剩一颗丹药的药盒子往外走，“素鸳还在观察期。你帮忙看着点，要是有什么不对劲，你就来找我。”

“是！保证不辱使命！”王明明腰杆停直，立正说道。神医大人交代的任务，他肯定得做好。

这孩子，咋这么热血？贺海冬抱着药盒找关尚北去了。

凉凉的药膏浸润眼眶，贺海冬睁开眼睛，把怀里的药盒双手送到关尚北的手中，“咱们去乱葬岗晃荡了一圈，感染疫病的可能性非常大。还好雪阳牛黄丹赶制出来了，不然等素鸳的情况稳定，我也得回到城里去帮忙做药。”

染疫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就算侥幸不死，留下的后遗症也非常严重。正常生活都是个问题。何况现在还没有出现过染疫后完全康复的个例。

死亡率百分百。快慢的问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