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悟痴定力过人，但刚才看着秦不悔丝毫不为所动，还跟两个前辈大谈人生，现在又听到他一番开荤破戒的邀请，脸色都不禁有些变了变，婉辞道：“施主，贫僧是出家人，不吃肉不喝酒不近女色。”

“那你的人生岂不是无趣的很？”秦不悔摇头，在后面一堆将悟痴奉若神明的高僧名士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把他带离。

叫人上了全是荤腥的酒宴，秦不悔给悟痴加满了酒，殷勤地劝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对月。”

“贫僧是出家人。”悟痴双手合十道。

“出家人也是人，吃喝拉撒睡，哪一样能跟平常人不一样？”秦不悔玩味地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坐，我看悟痴大师已经到达此境才是，何必这般拘泥于俗规。”

“施主谬赞，贫僧禅心不坚，如何能做到那种地步。”悟痴道。

“大师切莫谦虚，刚才那一帮高僧名士都被快被你给度化了，区区酒肉如何能乱你禅心。”秦不悔意味深长地道。

悟痴摇头道：“单论禅心的话贫僧如何能比得过大家？尤其在施主面前，更是不值一提。”

“我哪里有什么禅心，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把别人干过的事情再干一遍，却是远远不及悟痴师父。”秦不悔谦虚地道。

东方鸿和西门白两人听得心里直摇头，这货到底要不要脸的，之前自吹自擂说对佛理了若指掌，想必也被人家听得清清楚楚了，现在居然还能当着面睁眼说瞎话。

悟痴苦笑道：“这顿酒席贫僧心领了，但却是一点都碰不得。”

“师父还要连办几天法事，不填饱肚子怎么行。”秦不悔认真道。

悟痴投降道：“贫僧自从能辟谷之后，至今也不曾进食过，施主就别再戏耍贫僧了。”

“早说嘛。”

听到对方自认有修为了，秦不悔微微一笑，悠闲地吃了块肉又喝了口小酒，不禁露出满足的神色：“纵然哪一天我可以辟谷了，也还是少不了这酒酒肉肉。”

东方鸿和西门败东对这话深以为然，他们拥有辟谷能力更久，却也时不时地进食，就连那些常年闭关的老家伙，偶尔也会提出进餐的要求。这不只是为了口舌之欲，更多的是感受一下那种本能的满足感，提醒自己不是只会修炼的傀儡，而是一个活着的人。

当然，凡事必有例外，有些人就彻底不进食了，除非是天生厌恶，否则的话可以说都是修炼狂人。只是如悟痴这般能辟谷之后，就干脆利落彻底不进食的，还是很让人惊讶的，说其是苦行僧也不为过。

悟痴没有用餐但也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如老僧入定一般，淡然地旁观了众人用餐的过程，或者于他而言这样也算是用餐了。

秦不悔对此视若无睹，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酒足饭饱之后才悠悠道：“悟痴大师说自己的从北方来，碰巧了我也是这幽国往北的秦国人，按道理来说应该多少也会听到一些才对，可是为何却不曾听闻你的声名？”

“贫僧乃是从海外岛屿漂洋过海而来，到这陆地上的时间不是很久，再加上只为自身修行不为传教，所以并没有争那虚名的必要，一路上未曾如今日这般。”悟痴解释道。

“看来我还要谢谢悟痴大师赏脸了？”秦不悔笑道。

“机缘巧合罢了，倒不如说悟痴从施主身上学到了很多。”悟痴谦逊道。

“过奖。”秦不悔呢喃道：“有些事情想跟悟痴打听一下，也不知道放不方便。”

“但讲无妨。”悟痴道。

“大师说自己是从海外而来，而在下也想着哪一天能出海遨游，不如讲讲外面的世界如何，好让在下能有个底。”秦不悔问道。

“出海的话，贫僧建议还是等公子修行有成再考虑吧。”悟痴讳莫如深。

“看来情况是很惨烈了？”秦不悔试探道。

沉默了一会，悟痴脸上露出悲悯的神色道：“那里已经不是用惨烈两个字可以形容得了的，非要说的话算是人间地狱吧，有的只是血腥的屠戮，让人不敢回想。”

“既然如此的话，在下也就不追问了，那般景象怕也只有置身其中才能真正了解。”叹了一声，秦不悔感慨道：“不过在那种地方，悟痴大师还能修禅，实在是教在下佩服。”

悟痴摇头道：“贫僧只是借了一阵清风的福，才能够不堕深渊罢了。”

“一阵清风？”秦不悔感兴趣道。

“没错。”悟痴脸上露出虔诚的色彩，呢喃着说道：“那阵风终会刮向这里。”

“不知这风指的是谁？”秦不悔问道。

“时候一到自然知晓。”悟痴神秘地笑笑。

“那我倒要拭目以待了，看看是什么风让悟痴师父这么推崇，或者到时候也能送我扶摇而上九万里。”秦不悔打趣道。

悟痴摇头道：“那阵风或许于他人有利，但对于施主来说，恐怕只会是阻力。”

“为何？”秦不悔笑吟吟道。

悟痴道：“施主慧心独具，不信外物，纵是真佛现身，于施主而言，不过土匪强盗。”

“哈哈——”

秦不悔大笑道：“悟痴大师果然了得，不过这话我听着，怎么有点闷气在里面？”

愣了一下，悟痴苦笑摇头，缄默不语。

随后的几天里，两人再也没有什么交流。

一个讲自己的经，声名鹊起。

一个看自己的戏，名声不显。

法事结束之后，悟痴的踪迹也突然消失，只留下一个传奇为世人所铭记。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秦不悔一行，在世人对悟痴事迹津津乐道的当口完全被忘记了，离开的时候也只有幽皇派的太监送别。

到城外去取回了车辇，他们迅速地飞奔秦国。

“从此世间或许会多了一个佛。”东方鸿望着下方的大地道。

“我看是那凡人苍生从此会多了一个共同的心魔。”西门白哼了一声，随后看向秦不悔道：“你说呢？”

很无辜地被卷入纷争之中，秦不悔无奈笑道：“是佛是魔都跟我无关，毕竟他没有跑到我秦国那一亩三分地里撒野。”

“你倒是轻松，点了火就什么都不管。”东方鸿埋汰道。

“烧的又不是好人，而且还不是我家的人，我要是去管岂不是狗拿耗子。”秦不悔揶揄道：“不过算起来，这一块也可以说是在你的管辖范围之内，凡人之国上供给宗门，宗门又要上供给你们福地，层层盘剥之下，我们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

听到他这么说，老练的东方鸿自然什么都明白了，没好气地开口道：“秦国的那份上不上供我管不到，陆陵宗那份我象征性地收一点就是，反正那些俗世金银之物，对于福地来说早就可有可无了。”

“谢前辈。”秦不悔笑嘻嘻道。

“这么一点都跟我计较。”东方鸿摇摇头，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禁问道：“那个惑妃你打算怎么处理？”

“别人的女人，自然是别人去处理。”

秦不悔偷笑道：“现在幽皇应该正在暴怒，被一个假和尚戴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要是不把恒了这老秃驴给千刀万剐，再把所有的关系者处理个干干净净，我看他是绝对不会停下来的。”

“不止吧，估计会牵连甚多。”东方鸿无语地道：“亏你还能这么说说笑笑的。”

秦不悔不以为然道：“牵连就牵连了，我已经让人查过了，那恒宗寺就是蛇鼠一窝，有人能出淤泥而不染那才是出奇了。”

“要是真的有呢？”西门白插了一句。

秦不悔淡淡道：“那就没办法了，正所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他也算是求仁得仁了。我也只能祈祷那位不一定存在的高僧，万一真的下了地狱的话，下辈子能投个好胎，出生在富贵人家，不用天天吃斋念经，可以大鱼大肉花天酒地。”

众人无语，如果那位高僧真的存在的话，恐怕就是在地狱里也能被活活气死。

或许是真的有位高僧下了地狱，又或许是那位高僧忍不住臭骂了两声，秦不悔很快就遭了报应。

秦国帝都皇宫内，徐行眺望高空，看着蓝灵鸟拉着车辇飞来，已经知道是秦不悔来了，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坏笑。

远远地就看到便宜师祖，以及他后面的辛进，也就是便宜师父，秦不悔心里直犯嘀咕，徐行这家伙不是要在叶落宗等消息顺便养眼的吗，怎么突然就出现在这边了，而且连辛进也到这里了，好像隐约有种不太妙的预感。

不过这种没来由的感觉，在他看到爹娘和大哥出现的一刻，就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这次外出还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虽说都是有惊无险，但还是让他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毕竟当时断魂水再晚到手一些的话，也许他不知不觉地就一命呜呼了。

自我感动了一番，他落地后小跑着冲过去，就要给他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娘亲陆月的一句话，就让他郁闷地停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