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险象环生计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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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夜色渐深,素月才归来。只是,结果却并不尽如人意。

“公主,奴婢在围场周围了找寻了一番,并未发现显帝的行踪。”素月顿住话,小心地打量了主子一眼,才继续道:“不过,围场周围这会儿形势紧张……”

“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凌无双的神色越发凝重,正思量着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就忽听帐外一阵动乱。

她与素月对视一眼,吩咐道:“出去看看。”

“是,公主。”素月快步出了营帐,便见一队人马向这边而来。她隔着夜色,在人群里寻了一圈,才寻到了冀安的身影。

她不敢怠慢,快步走了过去。

“冀统领,这是怎么了?”

冀安顿下脚步,面色沉重地看着素月,微一迟疑,才压低声音道:“沫舞郡主在围场走失了。”

“那奴婢不耽误冀统领了。”素月赶忙让开路,放了冀安离开,却没有立刻回营帐,而是站在原地打量着,到底有多少人马跟冀安离开。

直到冀安带着人马已经没有了踪影,她这才疾步回了营帐。

“发生何事了?”凌无双见她回来,立刻追问。

“沫舞郡主忽然走失,这会儿冀统领正带着这次出行的半数人马去找。”

凌无双闻言,心里咯噔一下,沫舞怎么会这个时候忽然走失?

难道是调虎离山之计?

直觉告诉她,这一夜定然不会平静。

“素月,你听本宫说。”她将声音压得极低,“去给本宫找一套宫女的服饰来。”

“是。”素月果断的应声,“奴婢去给公主取一套奴婢的衣服。”

“嗯。”凌无双微颔首,“今夜你留在营帐里,扮作本宫。若是显帝来了,想办法送他安全离开。”

素月微惊,随即果断地点头。

“若是他问起本宫,你便与他说,本宫不会再见他。今夜救他,全当是报答他当初的救命之恩,以后互不相欠。”凌无双的语气决绝,伤得自己的心尖剧痛。

可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纠缠于她相公之外的男人。

素月见她脸色煞白,身子不稳地晃了晃,赶忙扶住她。

“公主!”

“本宫没事,去给本宫找宫装吧。”她强制稳住身体,坚强地道。

“是。”素月走到箱子边,翻出一个布包来。

因为随行的奴婢并没有自己的营帐,所以夜里都是宿在自己主子的营帐里,以便随时伺候。

而素月的宫装,自然也就放在凌无双的营帐里了。

她打开包裹,取出洗得干净的宫装。

凌无双接过,迅速换上身,又让素月帮她换了与素月一样的发髻,又吩咐素月去临时膳房取了茶水、点心,才端着托盘,低着头,出了营帐。

夜色已深,加之凌无双又低着头,一路上巡逻的侍卫都只当她是普通的宫女。

拓跋飏的营帐前,两旁的侍卫见有人过来,立刻抬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奴婢奉贵妃娘娘之命,来给大王送茶点的。”她故意勒着声音,低着头,以免被认出。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正觉得来人有些可疑,就听帐内传来了拓跋飏的声音,“让她进来。”

侍卫接到了命令,自是不敢再阻拦,随即撩开帘子,放了凌无双进门。

凌无双因他那一声“让她进来”而心慌,以为他是认出了她。

可是,她进门时,坐在书桌后的拓跋飏却是看也没看她一眼。始终低头看着手里的书本,似乎并没因为沫舞的走失而感到焦急。

他这般,她也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将茶点一一摆放在他的桌案上,候在一旁。

她以为这下他总该说点什么吧。可是,回应她的仍是一室的静寂。

她微垂视线,偷偷地打量着他手里的兵书。

出来狩猎,心爱的女人丢失,他还不忘研读兵法。可见这个男人的野心,非同一般。

她的视线微抬,改为打量他线条冷硬的侧脸。那一丝不苟的严肃神色,似乎已经忘记了他的身畔还站着一个人。

若不是下一瞬,他的指尖轻动,翻动书页。她真的会以为他被石化了。

收回视线,不再看他。

他不搭理她也挺好,免得像白日里那样抽风,又羞辱于她。

她正给自己宽心,他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

“打算一直装哑巴?”

她吓了一跳,缓了口气,才大方地说:“这不是怕扰了大王的雅兴。”

拓跋飏将手里的书丢在书桌上,站起身,睨着她,“无双何时生了这种趣味,喜欢扮小宫女了。”

“若是以真实身份前来,大王会见无双吗?”她镇定自若的反问。

“哦?无双这话从何讲起?”拓跋飏故作不解地问。

凌无双被他恍若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气得一咬牙,随即故作担忧地道:“沫舞郡主走失,大王定是担忧不已,又岂会想见他人?无双甚有自知之明,不想打扰大王,便只能穿成这般,来看看大王。”

“如今看到孤王了。无双可放心了?”拓跋飏唇畔含笑地凝着她,眼中尽是精明。

“大王这是在下逐客令吗?”凌无双一双黑眸澄澈如水,微微泛着失望之情。

拓跋飏凝着这般的她,重重地叹了声。

“怎么总是这么倔?与孤王说句好话就那么难?”

“大王给无双说好话的机会了吗?”凌无双想起白日的事,又忍禁不住难受。

“白日里,是孤王欠考虑了。”他忽然抬臂,将她抱入怀中,“无论何时,孤王都应该信任你。”

“大王又听到什么谣言了?”她昂头看向他,执意问道。

“罢了。都过去了。”拓跋飏显然不想多谈。

凌无双的神色微暗,却也没有再追问。

毕竟若是牵扯出皇甫睿渊来,他们彼此都难堪。

她将头再次靠进他的怀中,沉默着体味这和好如此的一刻。

只是,她心里的不安,却在安静中越发的强烈……

她有些害怕这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

直起身,她认真地看着他,问:“沫舞郡主是怎么走失的?”

他松开揽着她的手臂,在椅子上坐下,拉着她坐在她的腿上,才缓缓道:“傍晚的时候,她与小婢去林子里散步,因遇见野狼,被冲散。那小婢负伤而归,沫舞已经不知去向。”

“郡主吉人天相,定然会没事的。”凌无双心怀善念,纵使觉得这事里边有蹊跷,却还是希望沫舞可以平安归来,毕竟是一条性命。

“这周围的环境她甚为熟悉,相信这会儿已经躲在安全的地方,等着冀安去找她了。”拓跋飏眸中神色暗晦不明,一句话听得凌无双心跳加了速,只觉得他是意有所指。

难道,他也猜出了沫舞的目的?

他这话方一落下,并未与她对视,而是对帐外吩咐道:“熬碗肉汤送过来。”

这话插得一点边都没靠上,她不禁失笑,“大王怎么忽然想喝肉汤了?”

“孤王嘴馋了,行了吗?”他说得甚为无奈。连晚膳都没用的人是她。

“大王刚刚大病初愈,应少喝些带荤腥的汤水。”她苦口婆心地劝。

“怎么才这个岁数,就学会啰唆了。”他无奈地摇摇头,一手揽着她,一手捡起桌子上的兵书,继续看了起来。

她也将视线投向兵书,嘀咕道:“大王还真是雄心霸业。”

“边关战事如火如荼,若是孤王能最先拿到周国的皇城,拓跋也算是在中原站稳了第一步。”他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野心暴露于她的面前,说话时,视线始终落在兵书上,就好似随口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她闻言,却是神色凝重。这场战争到底何时能结束?

“这场仗只怕还要打个几年。”拓跋飏好似猜到了她心中的问题,忽然道。

参战的国家都是实力雄厚的国家,几年能打完这场战争,迎来真正的和平,已经是黎民百姓的福分了。

不给她缓过神来的机会,他再次语出惊人地道:“不过,显国若是没有了皇甫睿渊,这场战结束的定会快一些。”

她的身子蓦地一僵,再想掩饰,却已经来不及了。

她就坐在他的怀中,他自是在第一时间已经感觉到了她的反应。

他从兵书上收回视线,凝着脸色难堪的她,“无双,还想着他吗?”

她垂下眼睫,遮去了眼中的思绪,沉默了良久,才低声道:“我不希望他死。”

她不想说谎,因为她也无法确定皇甫睿渊今晚是否会出现。她希望,拓跋飏可以为了她,放皇甫睿渊一条生路。

可是,她很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霸业与她的心情,显然前者于他而言更重要。

“无双,若是孤王抓住他,一定不会手下留情。”他的视线直直地盯着她,似要将她看穿。

“为了我,放过他一次也不行吗?”她终于鼓起勇气,抬头迎上他的视线,“锁龙坳中,他对我有救命之恩,这次便当还了他的恩情,以后我定不会再为他……”

她因他越发难看的脸色,蓦地顿住话,她失言了。

“你果真知道他来了。”他蓦地推开她,她脚步踉跄着后退几步,才勉强站稳。

“大王在试探无双?”她站直身子,失望地笑。

“试探?”拓跋飏回以嗤笑,“孤王的暗卫已经重伤了他,差一点就将他抓住了,他却逃了。”

“大王与无双说这些是何意?”凌无双的心越发的凉。

“素月今日去了哪里?”他蓦地一眯眸,质问道。

她被问得哑口无言,明知自己的解释无用,却还是说了。

“是,我知道他来了,还受了伤。是以,我派了素月去找他。”

“孤王的爱妃倒真是神通广大,纵使孤王将这事瞒得这么好,还是能收到消息。”拓跋飏不客气的嘲弄道。

“大王若是不信任无双,无双再说什么都无用。”

她不牵扯沫舞出来,不是因为她以德报怨,只是她不能让他知道沫舞与皇甫睿渊有关,这样他便会多了一条途径找到皇甫睿渊。

暂时看来,沫舞为了让她离开,还是会护皇甫睿渊周全。

“好。孤*你没有见过他。那你告诉孤王,到底是谁将消息传递给你的?”他的声音虽然不高,但过于低沉的语调显然是因为压抑的怒意而成。

她知道,这已经是他格外开恩,给她的机会了。

可是,她不能说,真的不能说。

她略微偏过头,不肯看他,用沉默给了他答案。

“好样子的。”他重重地点头,两腮因为愤怒可怕地鼓起了一块,“没关系,你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

她的身子蓦地一僵,眼中有惊恐滑过,缓缓抬起头看向他,却见他唇角噙着一丝冷笑,听他无情地道:“你穿成这样来见孤王,为的不就是与他撇清关系,拖延住孤王,好让素月有时间送走他吗?”

凌无双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怎么能这么可怕,将她的心思猜得分毫不差。

蓦地,她从震惊中反应了过来。他既然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那是不是说,她的营帐周围早已经布满了重兵,就等皇甫睿渊自愿入瓮了。

她下意识地抬步,便要离开,手臂却被他死死地扣住。

“无双,你若是还希望孤*任你。就别做不该做的事。”他不容置疑的声音透着森寒的警告气息。

凌无双失望地看着他,讽笑道:“说到底大王根本就不信任无双。”

“孤王不信任?”拓跋飏眼中的寒意更胜,但若细看,不难看出与她一样的失望闪过,“孤王若是不信任你,在所有人都质疑你的清白时,孤王就不会冒天下之大不为的保护你。”

“大王为无双做的,无双永远记在心里。可是无双不信大王不能体会无双这会儿的心情。”她倔犟地昂起头,与他对视着,面上坚强,心尖却已经在刺痛。

“孤王怎么会不明白你的心情?”他语气中的寒凉结成了冰钉,毫不留情的掷向她,“那是你心心念念的人,你怎么舍得他去死。”

凌无双苦笑着摇头,心底失望,但还是试图冷静,与他好好地说:“显帝对无双有救命之恩,锁龙坳中若不是他,早就没有了今日的无双。无双不能忘恩负义。”

“你这是在提醒孤王不要忘恩负义吗?”他的唇角一寸寸的有笑意荡漾开,温柔中带着狠辣。

“大王不欠他什么。”她别过脸不看他,忽然明白,其实不管她说什么,都与他说不通的。

因为他的目的就是杀皇甫睿渊,只要她阻拦他,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都能挑出错来。

他静默地盯视着她。他是不欠皇甫睿渊的,但是他欠了她的。锁龙坳中,是她用性命换回了他。

锁龙坳一役,本来是他毕生的耻辱。可因为她,他竟是觉得那一夜是温暖的。

帐内一时间陷入了死寂一般的沉静,竟是一丝人气的感觉都没了。

他们好似两尊被石化的人像,没人愿意主动开口。

“大王,有动静了。”蓦地,帐外刻意压低的禀报乍响。

凌无双的身子一颤,便想要挣脱拓跋飏。

怎知,他手上用力,怎么都不肯松手。

手腕的疼远没有心上的疼来得剧烈,来得复杂。但,这杂乱的痛,却换回了她的理智。

若是拓跋飏执意不肯放过皇甫睿渊,她去也没有用。

“好,我不去。”她的声音轻飘飘的,若是这帐内有一丝的风,只怕都会将这声音吹散。

他的神色微一凝滞,他在她的眸中看到了安静的失望,那是无声的抗议。

他死死地盯着这般的她,从牙缝中逼出两个字,“活捉。”

她一震,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她没想到他会做如此的让步。

只要他不下杀令,皇甫睿渊逃脱的可能性便会大一些。

她还能要求什么?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剩下的,便只能靠皇甫睿渊自己了。她再多言,也只能激怒拓跋飏。

只是,他似乎并不心甘情愿,这会儿应该已经恨她了。

她还没回神,握着她手腕的大掌已经渐渐卸去了力气。

她低头看去时,他已经松了手。果决的转身,在书案后坐下。拿起那本没有看完的兵书,继续看了起来。

她木然地站在原地,进退不得。

好在,没过多久,帐外便又传来了人声。

“大王,肉汤送来了。”

她可算找到了替自己解围的办法,赶紧快步走到营帐门口,撩开帘子。

“给本宫吧。”

门前的宫女一愣,才回了声“是”,将托盘递给了凌无双。

营帐的帘子再次被落下,她咬了咬唇才转身,低着头走回他的书桌前。

“趁热喝。”她尴尬地劝。

她的声音落下许久,拓跋飏也没给她半点回应。

她越发尴尬,刚想退到他的身后去,便见他的视线终于从书上移开,落在了汤碗上。

她马上会意,端起汤碗,刚要递给他,却听他生硬地丢出三个字,“都喝完。”

“嗯?”她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他却已经收回视线,继续看起他的兵书,显得并没有喝汤的意思。

她终于反应了过来,有些不确定地问:“这肉汤大王是给无双要的?”

他的表情冷漠,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一动不动。

她的鼻子不禁酸了酸,望着他的视线渐渐变得朦胧。

一直坐着不动的男人这时忽然起身,向床铺走了去。最后在床边坐下。

而空在那里的椅子,好似特意给她让出来的一般。

她吸了吸鼻子,不客气地坐在他刚刚坐过的位置上。即便她的心还悬着,纵使是山珍海味她也食之无味,但她还是不想浪费了他的心思。

至于皇甫睿渊,她已经不能再想。

一碗汤见底时,帐外终于传来了消息。

“大王,人逃了,属下已经派了人去追。”

凌无双的心狠狠一跳,落了下来。

只是,她不知,她那一闪而过的安心表情,却落入了拓跋飏的眼中。

“不必了。让所有人守紧围场。”拓跋飏在片刻的沉默后,决然地吩咐。

“是。”

帐外响起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而刚刚坐在床边的拓跋飏,这会儿已经走回了她的身边,挡住她眼前的一片光。

她缓缓站起身,有些紧张的与他对视着。

这会儿的他面上没有任何情绪,也便是这平静,让她异常的心慌。

“今夜,孤王放他一马。但若是他再惦记着孤王的女人,孤王定然会让他走不出拓跋。”他的语调平缓,似乎只是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但,她却听出了咬牙切齿的恨。

皇甫睿渊的闯入,让他觉得耻辱了。

她沉默着,没有接话。她无法向他保证什么,来与不来那是皇甫睿渊的自由。

“孤王累了。”他冷漠地丢出一句话,便又向床榻走了去。

逐客之意已经甚为明显。她也不好厚脸皮的再赖在这里,只能自嘲地笑笑,放轻脚步离开。她却不知,在帘子放下的那一瞬间,一直冷漠的拓跋飏缓缓转了头,视线定格在轻轻摆动的帘子上,眼中神色纠结、复杂……

凌无双出了拓跋飏的营帐,逐加快步子,向自己的营帐而去。

远远的,便见素月站在门前张望着。

凌无双眼中的沉重不禁更凝重一分,这会儿素月也看到了她,赶忙迎了过来。

“公主。”素月压低声音,唤了她一声。

“怎么回事?”凌无双以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你见到显帝了?”

“没有。”素月摇头,奴婢刚一听到营帐外有声音,侍卫便也发现,打了起来。但最后那人应该是逃了。

“嗯。”凌无双微颔首,快步走进营帐。

确定他逃了,便够了。

至于其他的,就只能看皇甫睿渊自己的造化了。

这事也更让她明白了,这世上果真没有瞒得了拓跋飏的事情。她自认为悄悄离开,待在他的营帐里,便可以帮了皇甫睿渊,又撇清了与这件事情的关系。可是,他却一下子便看清了她的戏码。

这一次,他虽然没有多说什么,没有处置她,却与她拉开了距离。

而两个人之间一旦有了嫌隙,再想修复便难了。

“公主,可要奴婢去寻寻?”素月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命令,只得问。

“……不必了。”凌无双微一迟疑,还是果断地回道。

这会儿,他们周围只怕已经布满了拓跋飏的眼线。若是她敢让素月去寻,不但会加剧她与拓跋飏之间的矛盾,更会让皇甫睿渊的处境越加危险。现在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夜无眠,破晓时分,帐外再次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和人声。

静寂的夜里,凌无双一下便听出了沫舞的声音。

“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去见阿飏就行。”沫舞的声音里还夹着余惊。

“郡主还是先回自己的营帐休息吧。大王这会儿一定在休息。”冀安声音疲惫地劝阻。

在山里找了整整一夜,所有人都已经是疲惫不堪。

而沫舞,这会儿更是一身狼狈,发髻凌乱。

冀安本想将她送回去,她却临时改了主意,要去见拓跋飏。

“若是他在休息,我便立刻离开。”沫舞打着商量。

冀安闻言,也不好执意阻拦,只好遂了她的心,跟着她向拓跋飏的营帐而去。

直到两人的脚步声都消失了,凌无双才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若有所思地望着帐顶。

而这边,冀安护送着沫舞来到拓跋飏的营帐前,沫舞一见营帐里还亮着灯,当即欢快的对冀安道:“你看,阿飏还没歇息。”

冀安与沫舞也算是认识多年了,两人说起话来,也就随性了许多。

“大王还没歇息?”冀安压低声音问帐前的侍卫。

“没有。”侍卫回了他一句,便对帐内禀报道:“大王,冀统领和沫舞郡主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拓跋飏沉稳的声音传来,没有半丝的睡意。

“是。”侍卫一边应声,一边撩起了营帐的帘子。

沫舞最先快步而入,一见到坐在桌案后的拓跋飏,立刻红了眼圈。

“阿飏。”她委屈的唤了一声,在门后驻足,泪眼蒙眬地望着他。

拓跋飏上下打量了一眼狼狈的她,却是嘲弄一笑,“好玩吗?”

她的身子狠狠一震,眼中的委屈瞬间凝滞,泪水在眼圈里晃动。

“回去歇息吧。”他冷冰冰地丢出一句话,便收回了视线,吝啬于再看她一眼。

“阿飏,我到底哪里做错了?”沫舞快走几步,冲到他的近前,不甘心地问。

刚刚进门的冀安,见形势不对,刚要退出去,便听拓跋飏吩咐道:“冀安,送郡主回去休息。”

“是。”冀安硬着头皮接下命令,快步走到沫舞的身边,“属下送郡主回去。”

“我不走。”沫舞蓦地转头,对着冀安大吼,将所有怒火都撒在了他的身上。

冀安被吼得一皱眉,心里却不禁为沫舞叹气,这会儿闹不是不明智吗?

有些事情不是只要不承认,别人就会相信的。更何况,沫舞眼前的人还是拓跋飏。

“你先下去。”拓跋飏终于再次出声。

冀安闻言,顿觉松了一口气,赶紧逃也似的离开了营帐。

沫舞死死地盯着拓跋飏,以为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他这下会给她一个交代了。

可是,他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毫无波澜的视线,与无视并无区别。

她被盯得有些心虚,瞳孔微缩,别过脸,委屈地问:“你就不担心我?”

“沫舞,你当真觉得孤王可以随便被愚弄吗?”拓跋飏的唇角微扬,带着冷意的弧度犹如刀子一般。

沫舞越发心虚,她忽然有些后悔留下了。

他这会儿的语气肯定且犀利,显然已经有了认定的答案。

“孤王不希望永春嬷嬷死不瞑目。”他的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回去歇息吧。”

沫舞的身子轻轻的打着战,因为激动,唇瓣都跟着哆嗦了起来。

良久,仍旧没有挪动步子的她,缓缓抬头看向他。

“阿飏,你还爱我吗?”她还是第一次问他这样的问题,问得近乎绝望。

“孤王不配谈爱这个字。”他没有一丝犹豫地回。

“为何我们之间会这样?”沫舞用手掩住脸,呜呜地哭了起来。

她承认自己有错,可她也是被逼的啊!

拓跋飏拧眉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她,好一会儿才回:“孤王对你,从不曾变过。”

沫舞的哭声因他的话哽住,憋在嗓子里,再也哭不出来。

他对她没有变过,那是她变了吗?

不,她没有。她只是被逼的。

“凌无双不是个好女人,为何偏偏是她?”她几近疯狂地质问。

拓跋飏没有接话,唯一的变化便是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

“我为了你,远走他乡,险些被*。当时她正好经过那里,我以为我看到了希望,可是她就那么转身离开了。”沫舞再次捂住脸,失声痛哭,哭得身子佝偻。

拓跋飏眼中的神色微滞,终于从椅子上起了身,绕过桌案,走到她的近前,抬臂将颤抖不已的她抱入怀中。

沫舞仿佛找到了出口,靠在她的怀中,哭泣的声音越发大了起来,边哭,边抽哽着呢喃道:“我当时好怕,若是我失了清白,还怎么有脸回来见你……”

拓跋飏无声地轻叹,闭上眼,遮去眼中的愧疚。

“若不是后来有一位少侠救了我,我大概便死在那一夜了……”她的身子颤抖得越发厉害起来,每每想起那一夜,她都心有余悸。

“好了。如今回来了,不会有事了。”他轻轻地拍着她颤抖不已的背,安抚道。

“阿飏,别不要我。”她圈紧他的腰肢,想就这样缠他一生。

“孤王答应你的,不会变。”他睁开眼,视线灼灼地望着正前方。

这句话就好似给沫舞吃了定心丸一般,她的哭声随之渐渐平息……

至于今夜的事,他没有追究,她自然也不会再提。

她不禁在心里洋洋得意,他终究是爱她的,不管她犯了怎样的错,他一样选择了包容她……

凌无双丝毫没有睡意,最后在床上也躺不住了,索性起了身。

走到素月睡的小榻前,见她睡得香甜,想她定然是累到了,便没有打扰她,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出了营帐。

这时,天空已经微微有些放亮,只是太阳还没有爬出来。

徐徐的风吹过,带着凉意。

她揽了揽衣衫,漫无目地走着,末了在小溪边停下脚步。

看着溪水中,自己憔悴的倒影,她不禁凝了神。以后的路,她到底该怎么走?

她本以为,只要她用心对拓跋飏,便能与他平稳的走过一生。

可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她再也不敢如此天真了。

拓跋飏对她的好,她看得到,却害怕相信。

她的心,不只害怕伤害,更害怕爱……

她正陷在思绪中,身后这时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脚步声,她却丝毫没有一点察觉。

直到水中又多映出了一抹倒影,她才一愣回了神。来人做内侍装扮,手里提着水桶,想必是前来打水的。

来人径自走到溪边,在距离凌无双不远的地方蹲下,往木桶中灌着水,恍若没看到距离他三步之遥的凌无双一般。

凌无双正疑惑这人的异常反应,却忽听正在打水的人开了口。

“看来公主是一夜没睡。”

凌无双闻声一愣,蓦地瞠圆双眸,这声音是……

来人蹲在溪边没有起身,转脸看着微愕的她,眼底沁出友善的笑意。

“公主好耳力。”

凌无双回神,压低声音,紧张地问:“采珍,你怎么会在这里?来救他的?”

她如此问完后,又觉得不对劲。郁采珍并不会武功,她来也救不走皇甫睿渊。

“他是谁?”郁采珍不解地看着她。

“你不知道?”凌无双的心中大惑。

郁采珍摇摇头,蓦地想起了夜里的动乱,当即追问道:“难道昨晚要抓的人是我认得的人?”

“嗯。”凌无双点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郁采珍实情。

郁采珍连武功都不会,若是告诉了她,只怕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深陷险境。

再者,郁采珍为何忽然来了围场?目的是什么?

郁采珍见她不说,不甚在意地笑笑,解释道:“公主放心,我来围场不是想救什么人。我只是受幻影所托来为公主解毒。”

凌无双不禁尴尬,低声道:“我不说也是担心你的处境,今夜他们追捕的人是显帝。”

“怎么可能?”郁采珍震惊地看着她。

“我并没见到他,但我见到了我送他的荷包。”凌无双抱歉地道。

郁采珍从震惊中回神,忧伤地道:“我来拓跋的路上,确实有听说小师叔御驾亲征了。”

这场战争是皇甫睿渊决定的,谁都没有想到显国忽然被打得节节败退。

一时间民间谣言四起,指责皇甫睿渊为了女人攻打翾国,最终导致了如今的局面。

人们总是健忘的,这会儿许多人已经不记得一年前新帝初登基时是如何踏平周国,扩大显国版图的。

如今,他们只看到了他的不好。

是以,皇甫睿渊别无选择,只能御驾亲征,与显国的军队同进退,以收复民心。

若是皇甫睿渊去了边关,再来这里也是不无可能。

只是,郁采珍觉得,这事还是蹊跷的。

皇甫睿渊那样的性子,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拓跋,让自己身陷险境呢?

难道,当真是被爱冲昏了头脑?

“你觉得会是他吗?”

即便看到了自己亲手绣的荷包,她的心里还是有怀疑的。

如今的战事对显国最为不利,他怎么会那么糊涂的来拓跋?

“我不知道。”郁采珍摇了摇头,眼神茫然地看着前方,呢喃道:“爱一个人总是会让人做些不理智的事情,小师叔就算是再强大,他也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凌无双一时间沉默了,她真的不希望他是为她而来。她既然已经决定放手,就定然不会对他的爱有所期待。

“不过,采珍觉得小师叔来的可能很小。他是那么个骄傲的人,怎么可能在自己兵败的时候,来找公主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她关心则乱,因为那个荷包就信了一半,之后又因为拓跋飏的话,更是信了九成。

听郁采珍如此一说,她才想起了他的性格使然,怎会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来见她?

只是,若是他当真没来,这场戏到底是谁安排的?

“如果真的是小师叔,公主会救他吗?”郁采珍试探着问。

“不会。”凌无双回的决绝,不留一丝余地。

她以为郁采珍会说她绝情,不想她却只是笑笑,说:“这样也好。”

既然不能在一起,又何必再牵扯?

总要有一个人绝情,才能斩断情丝。

“谢谢。”凌无双感激地对她笑笑,做了这样的决定,心里有多疼只有她自己清楚。而郁采珍这会儿的理解,无疑给了她莫大的温暖。

“采珍担不起公主这一声谢。”郁采珍歉疚地看着她,“采珍有负幻影姑娘所托,暂时还没找到解救之法。”

她不想将皇甫睿渊不肯交出忘情水的事情告诉她,纵使他们之间不能再携手,可毕竟相爱过。那就保留着最纯净的颜色,一直放在心里怀念吧。

凌无双释然地笑笑,“你不必介怀,生死有命。”

“我会想办法留在你的身边,尽量控制你的毒,直到找到办法为止。”郁采珍将自己的决定说出。

她一路赶来拓跋,皇宫她肯定轻易进不去,便只能想别的办法。

后来,她打听到,快到一年一度拓跋王狩猎的日子了,她便想办法混进了猎场。

那时候拓跋飏还没来,自然也就好混进来。

“若是拓跋飏知道了你的身份,你会很危险的。”凌无双微拧眉心,提醒道。

郁采珍闻言,并无一丝担忧,反而道:“采珍来的目的只是救公主,他如果真的在意公主的生死,就不会伤采珍。”

“采珍,我有的时候真的很羡慕你,可以不被任何事情束缚,就这样行走于天地之间。”这是她想要的生活,却没能做到的。

“采珍也羡慕公主,至少公主爱的男人也同样爱着公主。”若是皇甫睿渊爱她,她愿意为他义无反顾地走进牢笼。

凌无双的神色凄苦,没有勇气再接这话头,� �是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大王说,将你留在身边。”

如今拓跋飏正在四处追捕皇甫睿渊,若是让他知道了郁采珍的身份,定然会对她不利。

郁采珍来得太不是时候,又与皇甫睿渊之间有着特殊的关系,难免不让人提防。

“好。”郁采珍爽快的应声,将灌满水的水桶从溪中提起,“这些日子如果公主没有毒发,采珍不会再来见公主。”

郁采珍也是个知深浅的人,自是明白凌无双的顾及。

话落,她便提着水桶,有些吃力的寻着来时的路离开了。

目送她走远后,凌无双见天色已经放亮,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了去。

她回去时,正见素月急切的掀帘而出。见到她回来,重重的舒了口气。

“公主吓死奴婢了。”她有些后怕的嘟囔道。

“不用怕,这会儿任何人想带本宫离开猎场都不可能。”凌无双颇有些自嘲地调侃一句,抬步向帐内走去。

素月叹了声,自是明白凌无双指的是什么。

只怕这会儿拓跋飏早就派了眼线监视凌无双,若是皇甫睿渊赶来找她,定会有去无回,不会有上次的侥幸了。

不过,这次的侥幸素月也挺奇怪的。

她快步跟着进了帐内,说出自己的疑惑。

“公主觉不觉得显帝这事很奇怪?”

“你指什么?”凌无双随即问。

“显帝既然受了重伤,为何还要执意闯入虎穴?他大可以派暗卫给公主送封信。如此以身犯险,不顾自己的安危,可不像是显帝的作风。”素月冷静地分析道。

“你说的对,这不像是他的作风。”凌无双认同地点头,再想起郁采珍的话,她已经九成肯定皇甫睿渊根本没来。

“公主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凌无双想了想,回道:“静观其变,将计就计。”

如果这场大戏是人为设计的,总会露出端倪。那她就静等结果好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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