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卫南笙终于冷静下来。

她看着跪着自己眼前的莲一，说道：“说说吧，是不是我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了？”

“并不是。”莲一突然开口。

“哦？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了？谢谢你没有做绝，没有将我的底细全部告诉她？”

莲一喉头上下滚动，半响，哑着嗓子说道：“莲一做错了事，请求小姐责罚！”

见他这样一直闭口不肯说，卫南笙顿时就怒了，冷笑道：“小姐？你说的没错，我只是侯府的小姐，并不是你的主子，责罚你这件事我怎么可以越过你的主子去？若真的想悔过，还是到你真正效忠的人那里去吧，我这里庙小，放不下您这尊大佛！”

莲一闻言，猛然抬头，待看到卫南笙眼底的那抹决绝时，低下头去。

他白着脸，对卫南笙磕了一个头，说道：“小姐您……保重！”

说完退了下去，往睡莲阁的方向去了。

在出了笙箫院之后，他的停住脚步，回过头去。

摇曳的灯光将卫南笙的身影打在窗户上，单薄又孤寂。

莲一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抹身影，眼底涌出无数种复杂的光芒，最终化为一潭死水。

尔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小姐。”落雁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陪我去外面走走吧。”卫南笙的声音里透着数不清的疲惫。

看出了卫南笙脸上的疲惫和倦怠，落雁连忙点头，“好。”

不知是否因为盛夏的关系，连晚上吹来的很都是热的。

走了两步，心情非但没有变好一点，反而愈发沉闷。

“小姐，您要是不开心就说出来，总好过一个人憋在心里闷坏自己。”落雁开口劝道。

卫南笙沉默半响，问道：“落雁，你说我对你们如何？”

落雁闻言，笑了笑，道，“小姐您知道的，奴婢本是武馆馆长的女儿，家里虽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没有受过什么苦。”

“后来家中出了变故，父亲惨死，娘亲重病，走投无路之下奴婢带着娘亲来了京城。虽然只有短短半年时间，但是对于奴婢来说，人生中所有想到的以及想不到的灾难，奴婢都经历过。”

“世人都爱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能有几人？当年奴婢带着一个重病的母亲，亲戚好友无人敢收留，又被仇人追杀。侯府选中了那么多的丫头，比奴婢强的多了去了，可是到最后小姐还是留下了奴婢，侯爷说是因为奴婢会些拳脚功夫，这才会留下奴婢来。”

“可奴婢心里清楚，倘若不是小姐开口求侯爷，奴婢定然是留不下来的。自从进了侯府，很多时候，小姐您对我比沉鱼这个家生子都要好。奴婢嘴笨，不是个会说话的，可奴婢心里明白，有些人你对他好了，他也会对你好，有些人就算你掏心掏肺她也不会记得你的恩情。”

“但还有一些人，他是做了一些错事，却不知道他自己也是身不由己。”

卫南笙沉默半响，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告诉我莲一他这么做是有苦衷的，想叫我原谅他。”

落雁上前几步，在卫南笙面前跪下，卫南笙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她。

只听落雁说道：“小姐，这么些年了，莲一是什么性子的人您应该比我清楚，他这人沉闷寡言，性子执拗，跟个木头似的，但他真的是在用生命保护小姐。至于夫人这件事情……”

落雁对卫南笙磕了一个头道：“奴婢下面说的这些话若是放大了说，是要被杖杀的，但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奴婢也就不瞒着小姐了。”

“府中的人当着小姐的面是不敢说什么，背地里谁不说只有二奶奶疼小姐，那样子比夫人还要上心。不说别的，您每次来月事，二奶奶都清清楚楚的记着，您每次喝的热汤都是二奶奶亲自吩咐叫人熬的，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记的比我们都清楚。”

“可是夫人呢？奴婢敢说，夫人她连您每月几号来月事都不清楚。上次您咳了好几天，不能吃冰的，夫人却差人送来一大盘的冰镇梅子，最后那些梅子还不是分给下面的人了？”

“您先前生病的时候，二奶奶衣不解带的照顾您，整晚整晚的不合眼，奴婢看着都心疼。”

“可是夫人呢？她连房门都没有踏进过。后来小姐都醒了两天了，才派了雪姑过来嘘寒问暖，自己却不过来，说是身子不适，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夫人真心疼小姐，便是叫人抬也会抬到笙箫院来看小姐！”

“你不要说了。”

卫南笙喉头滑动，嗓子发干，像是有人在用刀子划似的。

沉鱼见卫南笙脸色发白，咬了咬嘴唇，道：“奴婢知道，小姐听了这话受不了，倘若不是肖嬷嬷拦着奴婢，奴婢早就说了。”

小姐那样好的人，夫人对小姐却这般冷情，连她们做奴婢的看了都觉得心寒。

“你起来吧。”卫南笙喃喃自语，“你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

说罢转身，一个人走了。

孤寂的背影带着浓浓的哀伤，叫人心疼的无法呼吸。

看着卫南笙的背影，落雁捂住嘴巴，哭出声来。

心很疼，很空，像是被扔在永无止境的黑暗中，看不到一丝希望，只有绝望和痛苦。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毁天灭地的哀伤，无法呼吸。

落雁说的，她不是不知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才会选择忽略。

其实她心底是明白的，莲姬并不喜欢她，甚至是恨她。

或许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或许只是单纯的不想见到她。

不闻不问，不管不顾。

府中的人都说，她和爹爹合不来，说她讨厌爹爹，其实不是的。

她知道，在这个府中，对她好的人，除了二娘就是爹爹了。

二娘不止一次问她，说她对爹爹态度那么差的原因，是不是因为娘亲的关系。

她说不是。

可心底却有一个声音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就是这样的！

她觉得，母亲是因为父亲的原因才会恨父亲、恨她，要不是父亲做了对不起母亲的事情，母亲又怎么会变成今天的这个样子？

母亲因为父亲而受了伤，所以痛恨她和父亲。而她因为母亲的迁怒，恨上了父亲，将这所有的过错都怪罪到了父亲的身上。

结果呢？

她今天才醒悟，这就是一个恶性循环。

她们每一个人，都深深伤害了世界上最疼爱最关心自己的人。

母亲怨她，恨她，她明白，也理解，但是她接受不了母亲会派人监视她。

母亲究竟把她当什么？她到底有没有将她当成过女儿？

哪怕是一次也好！

“小妹？”

卫南风夜里睡不着，想出来走走，不想碰到了小妹，面色一柔，正待说话，却见小妹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

脸上的哀伤心疼的人心揪成一团。

顿时脸色一变。

“小妹你怎么了？可是谁欺负你了？”卫南风快步走上前去，心疼的替她擦去眼泪，道，“你的丫鬟呢？怎么没跟着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卫南笙低下头去，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将眼泪逼了回去。

“小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快告诉我，你是想担心死我吗？”

“没事。”卫南笙哑着嗓子开口，许是因为压抑的久了，一张嘴就满是抽噎。

见此，卫南风脸色更加难看，“小妹你还要瞒着我吗？”

“哥哥，你什么都不要问了，好不好。”卫南笙祈求。

卫南风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半响道：“好，我不问。”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感觉心情平复的差不多了，卫南笙说道：“哥哥，你觉得母亲对你如何？”

卫南风闻言便知，此时定然是和母亲有关。

小妹看似冷硬绝情，心却比谁都柔软，她一直渴望合家团圆的日子，可惜……

想起莲姬，卫南风的眸光微闪，眼底划过一丝暗光，道：“我本就是个孤儿，当年若不是母亲将我捡了回来，恐怕早就死了，救命之情，哥哥我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说的是救命之情，半点不提养育之恩。

卫南笙心头一阵刺痛，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那哥哥你觉得……母亲对我……如何？”

卫南风低下头去，看着只到自己胸口上方的小妹，乌黑发亮的眼眸深邃的像是一潭美玉，纯净无暇。

她瞪大了眼眸，嘴巴抿起，表情执拗而倔强，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明知会被答案伤的体无完肤，仍然固执的想要求个明白。

卫南风心头满是心疼，他顿了顿，方才开口：“其实，二娘对你是极好的！还有父亲，你身边的丫头，也都是真心待你，哥哥也会护着你，这辈子都护着你，只护着你一个！”

卫南风强调。

他话中的意思那样明显，卫南笙怎么可能会听不出来。

她脸色一白，眼底一片灰败，一连后退几步，喃喃自语，“是啊，谁都知道，对我最好的是二娘……”

连丫鬟都比母亲对她好，你看，大家都明白着呢，这世上，哪里会有一个傻子啊！

“小妹，你……”卫南风见小妹神情不对，不无担忧的开口。

可是还没有等她说完，卫南笙就打断了他。

“哥哥，叫我一个人静静，好吗？”

脸上的表情，叫人心碎。

卫南风只觉心一阵阵抽疼，他张了张嘴巴，终于道了一句：“好！”

卫南笙并没有回房，而是出府了。

她不知道，自己前脚刚走，侯府后脚就出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