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颜毫不意外,她揉了揉额角,想起那小子小时候也不是什么的本分的。
“小时候就经常上房揭瓦,当着孩子王。”说着她嘴角就带起了笑意,“那些诗词歌赋什么都不会,把三十六计用在打架上倒是运用得炉火纯青。”
她说着,示意麟王放自己下来,自己穿好鞋,在地上走了两圈,并没有什么多余的后遗症。
应该是好完了。
能够看见的滋味不错。
麟王悄悄呼出一口气,为她提着的心也悄悄放下:“要不要先休息?”
到底是中了毒,也不知道有没有后遗症。
他暗想着等会儿要不要再去问问宋濂。
赤颜却摇摇头,想起了另一件事,问他:“吴佩慈在哪里,他好歹帮了我这么个大忙,我也应该去谢谢他。”
同时,她也很担忧他身上的毒。
麟王早上才从吴佩慈那里过来,想起今天早上对方说的话,他就不想两人有什么接触。
不过仅仅是一个念头的功夫,他说:“在军医院子里,我带你去。”
“好。”
两人是并肩走着,麟王充当着引路的作用,军医的院子隔这边也不远,两人进去的时候,就只有吴佩慈倚在躺椅里喝茶。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颇为惬意地喝了口茶之后,忽然听见了声响,转头就瞧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
赤颜?
他没看错?
一口茶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他才咕咚一口吞下去。
“你们先谈。”麟王的视线淡淡地扫过吴佩慈,随后走出院子关上了门,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周围忽而起了一阵风,扬起了些许的海棠花瓣,少许的落到了中间的鱼缸里面,赤颜慢吞吞地走过去,轻轻地捡起水里面的花瓣扔在土里:“军医允许你喝茶了?”
她这动作让吴佩慈看得一愣一愣的。
吴佩慈看着她不再黯淡的眼睛,由内而外地体现出一股愉悦:“你的眼睛恢复了?”
“恢复了,就在今天,所以过来看看你。”她手指头忽然一紧,低头一看,一条鱼正衔着她的手往水下拖。
这鱼儿不过半个巴掌大,胆大稚嫩的样子就像是初生的牛犊。
赤颜饶有兴趣提手,果不其然,那小鱼儿也跟着被拎到了半空中,尾巴甩出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吴佩慈没见着那鱼,眼睛紧盯着她的面庞,见她脸上溢出暖心的笑容,喉咙一紧:“恭喜你啊。”
果然,回到了麟王的身边,她才会如此开心。
赤颜将那鱼儿放在水里,看它调皮地甩着尾巴游走了,才笑道:“恭喜什么,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要不是你,我也到不了宣城,指不定就死在哪个角落了。”
“对了,你这毒还是少喝点茶水,等会儿让小厮给你烧点开水,别一天到晚的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是你这救命恩人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我这怕是要愧疚一辈子。”
她走到他的身边,顺手就收走了他手上的茶杯,连同还在灶上煮着的茶水一同倒在了水槽里。
随后她又走到井边,转着轴子在井里打了小半桶水,倒在了水壶中,放在了小灶上。
这种关怀的又带着距离的言语和动作,让吴佩慈除了高兴,还有涩然和无奈。
止步于朋友。
止步于恩人。
他躺在椅子上,眼珠往赤颜那边移动,嘴角扯了扯:“你就算是和我这样说,也掩盖不了我喜欢你的事实。”
赤颜的手一顿,也是有几分无奈。
难不成是连朋友也不想做了?
“不过你也不用觉得苦恼。”吴佩慈往炉子里夹了几节小炭,长叹了一声,“我喜欢你,那是我的事情了,你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要是想收回就收回,那这世界上就没这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至少他,现在是收不回来了。
“你也不用把我当恩人,平常来看待就好,毕竟你知道,我就是对你存着那种心思,才去救你的。”
说出这几句话的时候,吴佩慈浑身一轻。
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肆意和洒脱。
爱了就是爱了,哪来的那么多的纠结,与其掩饰,不如大大方方的表示出来。
他这么一条说,赤颜倒是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准备好了长篇大论来劝说,结果开头就被人给打败了。
她心情莫名有点复杂。
难得见到一个理比她直气比她壮口齿还比她伶俐的。
吴佩慈看不惯她纠结不已的样子,笑着调侃:“怎么,看你这么纠结的样子,难不成经历了这么多天的苦难,你喜欢上我了?还是舍不得了?”
赤颜默默翻了个白眼:“你要是什么时候变成我们家王爷,兴许我还对你有点兴趣。”
这夫妻的酸臭味。
吴佩慈嫌弃地抽了抽嘴角,因为心中明镜儿似的清澈,所以也不失落,反倒是鼻孔朝天做不屑样儿。
两人谈开了,倒是更像是朋友了,不过后来从吴佩慈那里得到“要回西域”的打算,她却是极为诧异。
“怎么会想到回去?”难不成西域又出什么事了?
这样想起来,她才恍然发现许久没有收到赤颜的来信了。
吴佩慈及时打断了她那些不切实际的担心:“你放心吧,你教出来的那个丫头,手段那是一个厉害,楼兰的那些老油条都在她的手上吃了不少的亏,只不过我手底下有些人心野了,我得回去处理处理。”
他眼中闪过一抹狠厉,他有预感,这次的中毒事件,和楼兰月脱不了干系。
毕竟,他和赤颜都做了伪装,而知道他身份的,就只有楼兰月。
那女人,心也是个狠的。
“既然这样,那你小心行事。”赤颜也不挽留,只是叮嘱到,“记得找军医和宋濂安叔多拿点药丸,顺便给赤颜带点。”
“这后面一句才是你想说的吧。”吴佩慈忍不住反问,玩笑地抱怨,“你也不知道说点好话。”
“求你了,万大少爷。”
吴佩慈修养了几天之后,拎着包袱就潇潇洒洒地走了,走的那天他特地穿了一件华丽的紫色衣裳,衣摆宽大,微微松开的衣领又多了几分风流不羁。
赤颜送他到十里长亭,他翻身上马,背对着赤颜挥了挥手,像极了浪迹天涯的游子。
“咱们他日再会!”
赤颜笑着回应:“他日再会!”
两局对立。
麟王多年的策划,泷水至西,在二十万大军的浩浩汤汤之下,成为了他的江山。
整个齐国一分为二。
麟王名号,上至七八十岁的耄耋老妇,下至七八岁的始龀小儿,都耳熟能详。
但是相对的,这也造成了赤颜和麟王平日里的聚少离多。
男人每日回来,几乎都是在深夜,有时候连沐浴都来不及,身上还带着白日里风沙的气息。
赤颜对于打仗的见解完全就是纸上谈兵,没有经历过真正的厮杀,所以也帮不上什么忙,只能从侧面辅助。
不过说来也巧的是,龙影正好带回来一个好消息。
先皇的圣旨找到了!
拿着圣旨的是一对爷孙,这对爷孙连续几日在将军府外徘徊,正好被龙影看见,才拿到了这圣旨。
经过专门的人验明了真伪之后,赤颜也看到了圣旨上的内容——传位于麟王麟王。
果然!
她心中没有一点的出乎意料,倒更像是一块巨石落地,除了松了一口气,还有些感叹。
“可知道那爷孙是什么身份?”赤颜将圣旨收好在匣子里,随后又问龙影。
“听他说,是先皇身边的太监王宁,我们的人正在抽查档案,需要等一段时间才能验明身份。”龙影的年岁也并不大,只知道先皇身边红极一时的太监叫做王成川,至于这个王宁,他并没有听过。
“王宁……”赤颜掐着眉头,手指拨弄着麟王小时候送她的玉珠,若有所思。
王宁这个名字,她好像是听过的。
那个时候,她每每回家,必定会进皇宫,而来接她的人,是一个中年的太监,这个太监为人内敛,也不引人注意,在先皇身边的红人王成川的映衬下,就像个隐形人。
应该是这个人没有错了。
她指尖一扣,对着龙影道:“你把人找来,我亲自问问话。”
她想知道,当初到底出了什么事。
龙影很快就将王宁带上来了,对方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瘦弱少年。
少年扶着老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赤颜,满满的都是好奇。
“草民参见郡主。”老人带着少年就想跪下去,却被赤颜阻止了。
“不用行礼了,王公公,请坐。”赤颜对着那少年笑了笑,眉眼柔和,“当初王公公可是帮了我不少的忙,还记得当初我掉进御花园的池子里,还是王公公把我救上来的。”
老者白发苍苍,却慢慢直起了佝偻着的脊背,耷拉下的眉毛动了动,语气十分平和:“老奴不敢居功,只记得自己在御花园的池子里救过七皇子,还记得那一日,是七皇子想要推您下去,结果却没把握住,自己落下去了。”
赤颜笑笑,恍然大悟般的一拍脑袋:“是有这么一回事,倒是我记混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赤颜看着王宁的眼神之中也多了几分真切。
对方能保住真圣旨,从宫中逃离出来,流浪十几年,可见对先皇的忠心。
侍女奉上茶水,赤颜沉吟了片刻,就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王公公,不知道先皇……当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建康帝究竟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觉,甚至还蒙蔽了这么多的人的。
王宁浑浊的眼睛中浮现出一抹回忆:“当日……”
先帝逝去之时,也不过五十七岁。
就在边疆传来捷报的时候,先帝偶感了风寒,太医来看了之后,开了方子,却一直不见好。
还是皇子的卫禛在先帝膝前侍奉,事必躬亲,可谓大孝,不过先帝的身体还是一日弱过一日,授权给卫禛,由卫禛监国。
直到有一天,先帝迷迷糊糊之间,看见卫禛在香炉之中添加东西,顿时预感不好,连夜写好了继位诏书,让王宁带着诏书离开。
在王宁离开的第二天,就听到先皇归天的消息。
王宁知道,这一切一定和卫禛脱不了干系。
赤颜想起父亲的死,右手支着,垂下的眼眸之中冷意和恨意参半。
卫禛果真不是东西,要说先帝从未亏待于他,他竟还能想出这等下三流的办法。
“多谢王公公为我解惑,还请王公公好好休息。”赤颜让婢女将两人带走,抱着圣旨的盒子,转身就往书房里面走。
龙影缄默地跟在她的身后。
瞧着龙影的样子,赤颜却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你既然现在已经成了我身边的侍卫,也算是从龙卫之中脱离出来了,倒不如去军队历练一番。”
也不知道龙卫里面是怎么训练的,里面的人个顶个的都是精英,上得战场下得牢房,若是龙影进军队,也能给麟王部下添一员猛将。
“我还得保护您。”龙影出言到。
殿下这要是像王爷那样厉害,他倒是可以放心,只是自家殿下就是个战五渣,风一吹就能倒下的,他还是好好跟着保护殿下比较好。
而且,他也没有什么建功立业的想法。
赤颜看了他两眼,发现他是认真的,眼中也没有什么隐忍,就也随他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转弯的时候一个人像是炮弹一样冲了出来。
龙影身形一闪,一手拎着那人的衣领转了个圈,甩到栏杆上挂着。
赤颜回过神来,定睛一看,那个头晕目眩两脚无力挂在栏杆上的青年,除了自家蠢弟弟还有谁。
转角处忽然冒出一个脑袋,紧接着走出一个人,小家碧玉的美人儿穿着件水蓝色的劲装,头发高高束起,脖子上还挂了
根鞭子,吊儿郎当得像个小子。
这个人自然是宋雨薇,她水汪汪的眼睛扑朔着看向龙影,吹着口哨道:“安妹,你们家这个侍卫功夫了得啊。”
赤颜深知宋雨薇好战的性子,婉转拒绝道:“龙影倒是会些功夫,不过也不是太厉害,应该同雨薇你差不多。”
看着宋雨薇已经泛起绿光的眼神,她觉得自己这番话的作用应该不大。
看来龙影是被盯上了。
默默替龙影哀悼了几秒,她走到安桓的身边,一巴掌抽在他的后脑勺上:“装什么装,像根木头似的,当谁看不出来。”
安桓顺势起来,嘿嘿笑着,腆着脸凑过去拍马屁:“不愧是我妹妹,眼睛就是厉害。”
“是吗?”赤颜笑着反问,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忽而神色一变,揪着他的脸恶狠狠地问:“又闯了什么祸,居然学会哄人了。”
这两年安桓拔高了不少,足足高了赤颜一个脑袋,为了顾及赤颜的身高,他伏低做小地弯着腰杆,嘴巴漏风,模糊不清地道:“妹,妹,疼疼疼,我没犯错……”
瞧着他说话的时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赤颜赶紧放手,掩饰般的拍拍他被捏红了的脸颊:“到底什么事,别磨磨唧唧的。”
安桓咽下口水,嘿嘿笑道:“我这几天查了军队风气的问题,就是欺压百姓的那个……嗯,已经被你聪明的弟弟——我,完美的解决了。”
他自豪地拍着胸膛,眼睛眯出一条缝儿,像是个偷了油的老鼠。
赤颜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是吗?你妹夫怎么说?”
“妹夫给我记了军功,说是我这次干得不错。”他豪气冲天,不过没过两秒就蔫了下来,“不过,最近老有人说我这是投机取巧……”
这流言风语的传得多了,就成了事实了,一开始安桓还不在意,不过后来谁看他的眼神都有点问题,他就怒了。
什么叫投机取巧,他自己找的证据,自己修改的条例。
为了整顿这股不良风气,这几天他觉也没睡好饭也没吃好,不知道受了多少气,才给找出来的。
凭什么几句话就要否定他。
安桓倒也不是想让赤颜给自己出什么主意,不过他依赖赤颜惯了,所以下意识地就想来找她……吐槽?
赤颜:“哦。”
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
安桓瞪大了眼睛:“就,就没什么说的了?”
赤颜看他:“说什么?你脑袋长哪儿呢?”
安桓小心脏一跳:“脖,脖子上了……怎,怎么了?”
他又是弯腰敛眉,又是狗腿引路,脸上还是小心翼翼,赤颜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拍了拍他的狗脑袋。
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被拦在后面的龙影脸色漆黑一片。
宋雨薇看着乖乖巧巧的,实则就是一个好战分子,拿着鞭子挡在他的面前:“和我打一架。”
这是殿下的安妹。
龙影深吸一口气,看到对方眼中的战意,提剑抱拳:“请。”
宋雨薇率先出鞭,原本柔软的鞭子在她的手中像是一条灵活的蛇,动作刁钻,活动自如,而且十分凌厉。
这样厉害的鞭法,在武林中已经算是一流的了。
但是龙影的剑法却毫不示弱,他见招拆招,神色淡然,如此挡了约莫有二三十招,他往手中剑一个旋转,趁机靠近宋雨薇,点了她的穴道。
宋雨薇僵直在远处,嘴巴一撅,不满道:“喂,你打架就打架,干嘛还非得点我的穴道?”
龙影淡淡道:“你输了。”
输了,就不能再找他打架了。
宋雨薇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给我把穴道解开,输了就是输了,我又不是输不起。”
龙影:“……”他还真就怕她输不起。
默默解开宋雨薇的穴道之后,他转身就走。
宋雨薇揉了揉手腕,追上去大喊:“喂,你武功这么好,指导指导我怎么样?”
龙影一个踉跄,后面跟有鬼一样,瞬间提快了脚步,跑得没影儿了。
圣旨的找到,算是结局了麟王的心头一事。
这让他觉得,他多年的谋划,和选择的道路,并没有走错。
赤颜洗漱好出来的时候,看见他腰杆挺直地坐在位置上,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愣了下继续道:“现在走?”
麟王看见她的时候下意识地往外面看了一眼,天色还有些擦黑,紧紧只有天边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他走上去替赤颜拢着衣服,将人搂入怀中:“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赤颜的身体不好,需要的睡眠时间比旁人要多上一两个时辰,基本要等到天大亮了才会醒来。
当然,这是麟王在曾经的郡主府的屋顶上观察来的准确信息。
“醒了就起来了。”赤颜笑笑,顺道坐在椅子上,喝着丫鬟盛上来的蔬菜粥,眼角还带着一丝困意,“怎么今日比旁日晚了许多?”
她前几天也是这个时辰过来吃早饭的,那个时辰麟王走了已经有一会儿了。
虽然心中担心,不过她也知道军务繁忙,也跟着早点起来,每日就泡在书房处理事务。
她没打算让麟王知道这件事,不过今天有点懵,顺口就问出来了,当时一个激灵,默默地端着粥,一句话也不敢说,生怕漏了馅儿。
果不其然,麟王听出了她话中的问题,问:“我平日里是哪个点儿走的?”
背后的目光灼灼,让她的困意都消失了打半。
赤颜顿了一会儿,喝了一口粥,才慢吞吞地说:“听丫鬟说,不到五更天就走了……很累。”
她颇为急切地想转移话题,可是越到这个时候,就越不能慌,想了一会儿,也就想出这两个字。
麟王狐疑地看了她好几眼,确实没有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只好就此作罢。
等到麟王走了之后,赤颜才松了一口气,又坐了好一会儿,才朝着书房走去。
天空已经擦白了,她将袍子随意地搭在椅子上,翻开一页政务,里面大致写的是税收的问题。
建康帝登基的这些年来,齐国其实是受了不少的灾害的,天灾人祸都有。
粮食的上交量不足,许多地方的粮仓都形成了赤字状态,于是税收一年比一年中,农民一年比一年苦。
这是一个恶性循环。
提到这件事的是麟王的一个幕僚,赤颜一边看,眉头就忍不住一边皱起。
这是一件大事。
也是一个契机。
至于这件事要怎么解决,不仅仅削减税收就可以的。
天灾人祸,都要解决。
而随后的几卷,似乎接连到了前面的问题,灌溉,农业,甚至还有引进他国的农产品。
这其中构起了一个农业链。
“龙影,你过来。”赤颜喊了一句,没等到人,却忽然听到一阵兵兵乓乓的打斗声,她疑惑地推开门,两个人影在院子里你来我往地过着招。
宋雨薇鞭子使得厉害,在这个院子里可谓是辣手摧花毫不留情,五颜六色的花瓣被漫天飞舞不说,落在地上瞬间就被踩成了花泥。
赤颜无奈地抚着额头,她就知道会是这个情况。
龙影的武功算是数一数二的,雨薇要是遇上了,绝对不会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过招的人。
“你们……”
龙影一闪而过,瞬间点了宋雨薇的穴道。
“喂,你赢了就算了,为什么每次都要点我的穴,快给我解开。”宋雨薇不满地嘟着嘴,两道弯弯的柳眉拧在一起像是拧了一根绳子。
龙影抹掉鼻尖的汗珠,转头,两只耳朵耷拉,纯当没听到,恭敬地面对赤颜:“殿下。”
宋雨薇不满地大喊,眼珠子一转,扭曲着眼睛对着赤颜道:“安妹,安妹救我,太阳这么大,我会被晒死的啦。”
“安妹~”
“安妹啊……”
看着小安妹像是颗被摧残的小白菜,赤颜头痛地扶着额头,对着龙影使了个眼色。
快解开吧,再不解开,估计这小话唠精能在这里吼上一两个时辰。
龙影想到短短的一天多的时间,宋雨薇已经挑战了自己六次了,顿时脑门上青筋直蹦跶,咬着牙梆子替宋雨薇解开了穴道。
宋雨薇活动了一下脖子,拧着手腕笑嘻嘻地看着赤颜:“就知道安妹你最好了,谢谢安妹啦,我先去看看安桓在做些什么,就不打扰安妹你们啦。”
看着她主动离去的背影,龙影心有余悸地吐出一口浊气。
终于走了。
一向面不改色的龙影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心惊胆战,赤颜好奇询问:“她真的就这么可怕?”
龙影纠结,犹豫着摇头:“她的进步很快。”
龙影一直被安父成为练武奇才,但是今天,他却是看到了一个真正的练武奇才。
宋雨薇的进步太神速了。
就在昨天的时候,他对付她根本不费吹灰之力,而刚才那一场,他却是使出了七分的力气。
而他们在这之间,他们只过了五次招。
这种进度,堪称恐怖。
赤颜算是知道龙影为何会这么一副表情了,眼中带笑:“她的悟性很高……还有,我需要你去给我找几个人。”
找的人,自然不是一般的人。
水利工程,还有水稻的产量的提高,都得靠这些人了。
这应该算是一项大工程,赤颜敲了敲脑袋,看着几分挑出来的卷轴出神。
对于农业这东西,她真的不懂,甚至连纸上谈兵都说不上,脑海中的想法,对于在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杂交水稻。
这里可没有什么生物学,她也无法和这些人解释,只能……试验。
还有水利工程,这个应该要简单许多。
她想着想着,就拿着毛笔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水车图,丑陋,且模糊。
她以前倒是见过这类东西,原理大概也知道,可惜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能画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那几张糊成一团的纸,她有些无奈地扶额,颇有一种想要毁尸灭迹的冲动。
门外忽然传来砰砰的敲门声:“王妃,已经到午膳时间了。”
守在门外的叶儿愁眉苦脸地敲着门,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喊了。
都说王爷忙,要她看啊,王妃也很忙,每日都在书房处理事务,这午膳都热了两回了,再不出来吃,就快变成晚膳了。
叶儿忍不住多了句嘴:“王妃您先吃完饭再去处理吧,您不能不吃饭啊,宋濂先生说了,您的药膳必须吃。”
“王妃……”
叶儿都快哭了,王妃要是饿出个毛病来可怎么办啊。
正在她还想再喊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赤颜食指和中指并拢揉着额角,好笑地看着面前苦兮兮的小丫鬟:“好了,走吧。”
“王妃……”叶儿吸了吸鼻子。
“走吧。”
午饭是以药膳为主,宋濂专门给她配置的药膳,味道不好,却利于养生,赤颜吃着舌尖都有些泛苦。
叶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太过担心赤颜了,一个劲儿地将东西往她面前端不说,等到她用完膳的时候,还有些失落。
“宋先生可回来了?”赤颜漱口之后,顺道问了句。
将军府里大部分的人都出去了,就连雨薇成日都往军队跑,想来想去,似乎也只有去问宋濂安叔关于水稻的问题了。
“宋先生刚刚回来。”叶儿回答到,又忍不住咕哝,“王妃您还是先歇息一会儿吧,您都已经在书房三个时辰了。”
“小丫头年纪不大,操心的事儿却不少。”赤颜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脑袋,顺道就往宋濂的院子里去了。
宋濂这些年也算是走南闯北,见识比赤颜不知道要多上多少。
不过当听到赤颜的想法的时候,他还是被镇住了。
只见他端起
茶,拿起了盖子,又焦虑地盖上,放在桌子上,淡然的脸上有些裂痕:“你,你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
他生平还是第一次听见杂交水稻这种事情。
这丫头,比他那个古怪的安兄还要想法多,果然不愧是安徒,传承一脉吗?
赤颜无奈,总不能告诉她,她上辈子吃了二十年的杂交水稻吧。
组织了一下语言,她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安叔,你想想,就咱们齐国的土地,也是成千上万的,为何偏偏有的水稻种出来就好,有的就不好,有的产量就高,有的就不高……除了土质,肥料,那水稻本身也是一个问题。”
“如果能解决这个问题,那整个齐国,将会步入另一个台阶。”赤颜呼出一口气,心中也涌起一股激动。
想象一下,这件事如果成功了,那绝对是一个里程碑。
宋濂皱眉思索了一挥,也觉得这个办法未尝不可,犹豫着道:“也行,不过,你要知道,我只培育过草药,至于水稻,我可是第一次接触……”
赤颜当即保证:“这个您放心,我会找人协助您的。”
宋濂安叔培育药草有一手,对于这一点,她是极为放心的,水稻和药草,总归是殊途同源吧。
只要宋濂答应了,下面的一切就好办了。
她从宋濂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正巧看见一个男人被几个侍卫拖着往外扔,那男人死死地扒住门框,哭闹着活像是个市井泼妇。
赤颜看了好几眼,终于想起,这不就是明月心身边的那个男宠吗?
她询问身边的侍卫:“这是怎么回事?”
“禀王妃,明月圣女失踪了,这位公子来将军府寻人,不肯离开。”侍卫到。
“失踪了?”赤颜眯起眼睛,脑海中闪过一张脸。
也不知道,这个失踪,是真的失踪,还是假的失踪。
不过她并不想掺和这些事,看了两眼那人,就匆匆离开了。
“安妹,你还在忙啊……”
宋雨薇从门外探出个脑袋,笑嘻嘻地看着她。
龙影被安妹派去做事了,她这一天到晚简直无聊到了极点。
赤颜困倦地支着额头,将手上的书本合上,轻轻地打着哈欠:“怎么今儿有空来找我了?”
“那个,安妹,你知不知道龙影他什么时候回来啊?”宋雨薇的脸上带了几分薄红,娇俏可爱的模样倒是比平日里多了几分女孩子的样子。
瞧她这样子,就知道她一颗芳心怕是落在了龙影的身上了。
赤颜心中想着有两人有几分可能性,故意拉长了声音:“他啊——”
小丫头屏息凝神,拉长了耳朵。
“我也不大清楚他去哪儿了。”
小丫头顿时撅起了小嘴儿。
“不过——”
小丫头猛然抬头眼睛发亮地看着她。
“你找他做什么?”赤颜心中发笑,面上却是一本正经地询问。
“找他练鞭子啊。”宋雨薇别扭地红了脸,她腰间还别着那根红艳艳的鞭子,“我觉得,再过一阵子,我就能打败龙影了。”
说实话,如果她的脸不红的话,那几句话倒是有几分可信度。
赤颜用手抵着额头,笑着问她:“要真是这样,军营里面也有不少的高手,不若我给你找两个陪你练武?”
“啊?”宋雨薇嘴巴大张,回过神来之后赶紧摆手拒绝,“安妹,不用了不用了,军营里面那些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汉子,哪有,哪有龙影那么……俊。”
最后一个字儿是憋出来的,宋雨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捂着脸,吃吃地笑着,声音诡异地吓得门外的丫鬟一个哆嗦。
小心思暴露,宋雨薇也不掩饰了,凑到赤颜的身边悄悄道:“安妹啊……你可得帮我保密,不不不,不仅得保密,还得让龙影和我多相处相处……”
这就承认了?
赤颜困意少了几分,刚想调侃她,结果又听见一句:“你说,他本来就不怎么爱搭理我,这要是知道我喜欢他了,一气之下走了不和我练功了怎么办?”
练功练功。
赤颜一手捂住脸,有些无力面对,她心中忽然对这丫头的喜欢浮现出几分质疑。
这倒是喜欢龙影这个人呢,还是喜欢龙影的武功呢……
本来她还打算撮合撮合的,现在看来,还是消了这个心思为好。
她点头保证:“我不会给龙影说的。”
“那就多谢安妹啦,我先去军营了。”宋雨薇得了应承就开溜。
她脑袋瓜不聪明,这些事务是一窍不通,所以还是早走为好。
只不过她还没踏出这个房门,就嘭的一头撞在一人的身上。
安桓和宋雨薇两人均是一个趔趄,同样地捂着脑袋看着对方,同样的脸上带着几分薄红。
宋雨薇看见是安桓,清了清嗓子:“安桓啊……你来做什么?”
她眼神落在安桓手上的信封上。
安桓吸了口气,龇牙咧嘴地面对她:“小丫头人小鬼大的,你得喊我安桓大哥。”
宋雨薇吐着舌头做了个鬼脸,对“大哥”两个字不与知否。
她才不承认安桓这家伙比自己大呢。
虽然他年龄是要大上那么几个指头,但是她坚信他们的心理年龄是一样的。
安桓心中有事儿,朝着她挥了挥拳头就没再纠正,反而是拿着信匆匆走到赤颜的面前,悄悄道:“妹,妹你看看,这是……他来的信。”他无声地吐出华泽两个字。
现在是非常时期,写信困难,安桓得到这么一封,虽然是写给自己妹妹的,但是也快高兴疯了。
他眼巴巴地看着赤颜撕开了信封,将那张纸拿了出来。
嗯,白纸黑字。
字迹遒劲有力。
一看就知道……不是华泽的。
这确实是不是华泽的,安桓一眼就看出来了,心中有些纠结,难不成这是别人写的?
不过纠结是纠结,他还是急切地问:“妹,信上谢了什么?”
“信上啊——”赤颜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激动做什么?我怎么不知道你和他的关系这么好了?”
她只是随后问了一句,然后就低头看信,所以并未看到安桓脸上的那一抹不自然。
“咳,我的友人嘛……”他又凑过去,“写了什么?”
赤颜无奈地将手中的信递给他:“你自个儿看去吧……哦,里面就提到你一句,最后面那一排。”
也不知道华泽怎么想的,最后一排的字明显和前面的不一样,还要小上许多,简直就像是在考验人的眼力一样。
偏生最后一排还是“望君安好。”
这个“君”,赤颜有预感,指的不像是自己,反而像是安桓。
她看着安桓宝贝一样地拿着书信翻来覆去地看,心中忽然涌出一抹怪异的感觉。
只是还没等她想清楚,安桓就规规矩矩地将书信折叠好,对着赤颜道:“妹,我先走了啊。”
说完,他就飞奔似的离开了。
宋雨薇迷 茫地看着他离去,也跟在他后面跑了。
“安妹,我也先走啦。”
两人实在是太有活力了。
赤颜捶捶酸痛的肩膀,无奈地摇摇头,眼中的困倦也渐渐缠了上来,原本支着的动作变成了趴着,没一会眼皮就阖上了。
这两天,是真的太累了。
于是乎,这一睡就睡到了日薄西山。
麟王是在日薄西山之前回到将军府的,他大步走进自己所在的院子里,转了一圈儿没看见赤颜的人,心里面的疑惑顿时就冒了出来。
又是这种感觉。
自从昨日赤颜早上的那句话之后,他就心中有所疑惑,所以今日才会匆匆回来。
有的时候,他自己都忍不住嗤笑,是担心太过了。
然而想归想,他还是提前回来了。
只是为了想看见她。
然而没成想她并不在院子里。
不在院子里,又会在哪里呢?
周围的丫鬟埋头打理事务,他皱着眉询问:“王妃去哪儿了?”
丫鬟们一抖,想起王妃提点她们的话,又看看王爷阴沉的脸色,诺诺道:“王妃,王妃在书房……”
然而麟王却并没有即刻就走,反而是继续询问:“王妃这几日都在书房?”
“是。”
麟王的眸子更加的深沉了,他板着一张脸:“王妃是何时起的,又是何时睡的,将这几日王妃的作息给我说清楚。”
丫鬟们的头埋得更低了。
一边是王妃,一边是王爷……
不过想到王妃并没有绝对的要求,她们不敢对着麟王撒谎:“王妃自王爷离开不到一刻就会起,用膳之后就会在书房之中处理政务,会在王爷回来之前半个时辰歇息。”
丫鬟每说上一句,麟王的脸色就更加地黑上一分。
他算是知道了,为何最近的政务都精简不少,原来大部分都在自家王妃那里过滤了。
然而这并不是他的本意。
他让她在屋子里,是让她休息的,不是让她劳累的。
他想给她创造一个更好的环境。
然而现在却反倒要过来劳累她。
麟王怒气直冲脑门,马上就要三花聚顶,脸色阴沉的样子惹得丫鬟婢子们连连退让。
他吱呀一声推开了书房的门。
随后看到了趴在案牍上的赤颜。
她睡得正是香甜,连这么沉重悠长的开门声音都没有听到。
那一瞬间,像是有一盆冰水淋在麟王的脑袋上,瞬间给他降了温。
那些扑腾的火焰,也嗤的一声就消失不见了。
他叹了一口气,绕过去将她轻轻抱起。
他的王妃格外的轻,这几日像是又瘦了几斤一样,麟王轻轻地掂量着她的重量,脑子里却想着该怎么给补回来。
这几日,是他忽视了。
恰是日薄西山的时候,一抹火红的光亮透过窗户,直射到一双小巧的绣花鞋上。
赤颜留恋地蹭了蹭软和的枕头,这是她这几日来睡得最为舒服的一次了。
柔软的……她蹭的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所在地。
雕花的木床,柔软的纱帐,丝绸薄被,哪哪儿都眼熟,但是……
她不该在这里啊。
她的记忆在公文上戛然而止,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睡着了。
“醒了?”
耳边扑腾着热气,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她像是被电了一下,耳朵瞬间红了起来。
“既然醒了,我们就来谈谈其他的事情吧。”麟王的有力的臂膀将她困在怀中,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她的脸颊。
痒痒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忍不住伸手推开他的脸:“别这样,怪痒痒的,而且……你这样真的很像是个变态。”
她很怕痒,全身上下难得有一块肉是不敏感的,这会儿被麟王这一啄一亲的,眼泪都跟着沁了出来。
麟王的眸子暗了暗,忍了又忍,终于是收紧了手臂,将她推倒在床上:“变态?你可还记得,我们虽然是喝了交杯酒,却还未洞房……”
最开始,是因为他受了伤。
后来,是他们失散。
到了将军府,是因为她身体不好。
而现在,天时地利人和,他忍不了了。
赤颜原本的笑容顿时僵硬在脸上,耳朵瞬间红成了一块烙铁,又羞又燥,最后泄愤似的一口咬在麟王的肩膀上。
夫妻之间,本是应该洞房的。
天边的火烧云红了,又淡了。
月亮开始挂在梢头了,明了,又暗了。
屋子里只有些吱呀的声音,外面的丫鬟们顿时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