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出征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安府。夜风微凉,寒意从窗外渐渐向屋内弥漫,逼近。赤颜手脚冰凉地躺在床上,哪儿哪儿都觉得不舒服。往日里有暖玉伴身,就算是只盖一床被子,她都不觉寒冷,今日已经加了三床被子,压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却仍然只有彻骨的凉意。

睡不着,她就只能坐在床头发呆。

想着今日里发生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最大的莫过于赤颜的事情了,楼兰月到底是楼兰的人,不出两日便会放出来,还有那些赶往皇城之中的楼兰人。

她该如何保护她?

其次便是皇帝那边,这一次狩猎,损失了十个暗卫,他恐怕不会就这么轻易的罢休。

还有安桓,军营从来就不是个享受的地方,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吃这个苦。

这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不少,赤颜这一坐一想,便到了天色大亮。

“姐,姐……”安桓咋咋唬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赤颜动了动手指,才恍然回过神来。

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金晃晃的阳光直射门内,洒落一片,拉出一道狭长的影子。

赤颜下意识地伸手遮挡住眼睛,淡淡道:“你来做什么?”

她出来时着了淡妆,安桓非但看不出她的憔悴,还觉得她比以往时红润了几分,也没有发现不妥。

“姐,我今天就是道麟王军营里面报道的日子,你和我一同去看看呗。”正好妹妹和麟王的关系不错,麟王总不会当着妹妹的面儿整他吧。

赤颜哪里看不出他的那点小心思,当即揉着额角:“你自己去。”

“姐~”安桓苦哈哈地看着她,“姐,你就当出去散散心不成吗?”

“姐,妹妹~”安桓吸着鼻子,可怜兮兮地看她。

赤颜只觉得脑袋更疼了,无奈道:“还不去备马。”

安桓立即眉开眼笑地跑开了:“遵命妹妹。”

真是个孩子。

赤颜无奈摇头。

麟王的军营就驻扎在皇城外,离朱雀街也不算太远,他们过去的时候,太阳正好爬到脑袋顶上。

“站住,军营重地,不得擅闯。”两个士兵拦住了他们。

安桓刚要亮出身份,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拿着扇子就走过来道:“王爷有令,放行。”

“是。”

书生朝着朝着安桓拱手道:“安公子这边请。”

赤颜坐在马车内,脑袋一阵阵的眩晕,连掀开车帘的欲望都没有,也不知道到了哪里,马车才慢慢停下。

“姐,咱们到了。”

帘子被掀开,周围的士兵投来好奇的视线,随后停止了胸膛行礼。

赤颜郡主的名号,他们自然是听过的。

隔壁山头的那群百姓成天都挂在嘴上,就差没给弄一尊泥像当做菩萨一样拜起来了。

连带着他们军营之中的人也听了不少的事迹,赈灾,解救瘟疫,区区一个女子,却比这些男儿还要厉害几分,他们不自觉地就多了一股敬佩。

赤颜一脚踩在地上,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也没注意到这些士兵的态度,只问着带路的公孙桥:“麟王在哪儿?”

她语气不算和善,带着几分冰冷,公孙桥还以为她在做戏,答道:“王爷在演武场。”

“演武场?”安桓眼睛发光,“麟王在和人比试?”

公孙桥道:“是周将军在和人比试。”

他们恰巧走近,就见着一个身形高大的汉子,举着一个人往他们这边狠狠一扔。

“小心。”

赤颜一惊,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朝着自己砸了过来,顺道滚了两圈,正好滚到自己脚边。

一时间,她只觉得飞尘呛鼻,脚下震动,差点立不住脚跟。

原本正在观望的麟王脸色一变,顿时朝着她走来,上下扫视片刻:“没事吧?”

赤颜摇头:“无碍。”

倒是台上的周福,看着自己差点砸到了郡主,赶紧跃下比武台,一路飞跑过来:“郡主有没有事?”

麟王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回去领……”

“我没事,王爷不必责怪周将军。”赤颜打断了他的话,看像地上的人,“有事的应该是李将军,还是让军医来看看吧。”

眼前这人,正是皇帝的心腹,被派去屠泷水的李德。

皇帝对麟王的防备一向极重,不知道为何李德会到这里来,但是看这种情况,明显不是什么好事。

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件事,赤颜将安桓招至身边:“舍弟安桓,还请王爷多多担待。”

她的语气平淡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麟王几乎是那一瞬间就能听出她的情绪低落,又看着她腰间只剩下一颗经常把玩的玲珑球,竟已没了暖玉的踪影,更是没来由的一阵气闷。

难道她就这么想和自己撇清干系?

“人我已经送到了,我就先行告辞。”她淡淡道,转身就往马车之中走,脚步一虚一晃,细看之下,像是喝醉了一般。

麟王本就时刻关注着她,又怎么会发现不了这点异常,但是碍于这里人多眼杂,竟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郡主,郡主!”流双眼见着赤颜的马车从军营里面驶了出来,当即就追着马车大喊。

赤颜掀开车帘,才发现是一个十多岁的少年。

流双赶紧跑过去,将昨天抢回来的两样东西递给赤颜:“郡主,您的东西?”

少年手中拿着的玉佩实在是太熟悉,赤颜心中莫名颤抖了一下,她轻轻地接过玉佩,疑惑地看着他:“是你帮我拿回来的?”

流双红着脸道:“郡主你好好休息,我先离开了。”他没承认,飞快地跑开了。

荷包里面装着不少的银子,然而赤颜却没有去看的心思,她握着暖玉,原本寒冷彻骨的身子,渐渐地暖和了起来。

终究是有些东西,扔不下。

有了暖玉,赤颜竟也有了睡意,回府之后,连膳都未来及用,倒在床上就沉沉睡了过去。

昨天晚上的困意顿时席卷而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晚上。

等到她沉沉醒来之时,外面的月亮正隐在云层之中,屋内也是伸手不见五指。

她按住有些昏沉的脑袋,起身想为自己倒杯水,却一脚踩在个东西上。

电光火石之间,她脑海之中闪过某些的画面,脱口而出道:“麟王!”

“是我。”男人沉沉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赤颜蓦然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就郁郁道:“你来做什么?”

“我要走了。”麟王准确的握住了她的手,“西域那边怕是不安分了,皇帝想派李德分散我的权利,被我阻止了。”

难怪!

赤颜心中了然,却瑟缩着抽回了自己的手,淡淡道:“祝王爷能凯旋归来。”

“云清,你为何这样躲着我?”麟王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明明狩猎之后,云清对于他的态度是有所改善的,可是现在,竟比原来还有疏远上几分。

这其中,莫不是发生了些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

麟王百思不得其解,但是赤颜又哪里会告诉他,只是道:“王爷多想了。”

良久的沉默,麟王不愿就此放弃,他揽住赤颜的腰,不顾她的挣扎,径直将人带出了安府,使出轻功一路到了城隍小坡。

城隍小坡的桃花早就谢了,结了不少的桃子,青油油的,藏在叶子下面,难以发现。

赤颜气闷地拢着大氅,脸色苍白地抿着唇,冷冷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明明已经有了其他的人,为何偏偏还要来招惹她。

赤颜面上带了几分薄怒,不正常的红晕脸颊蔓延开来,麟王担忧地想要去探探她额额头,却被一把打开:“不要你的假好心。”

她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一脚一软,身子就往后面倒去。

所幸麟王眼疾手快将她揽入怀中,沉声询问:“我何时是假好心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会这样排斥我?”

赤颜心中本就对他不满,这会儿脑袋又是晕乎乎的,行事说话根本没有了白日里的规矩,她只想推开他,将他推远一些。

“王爷既然有了别人,又何必再来我面前装深情,我赤颜心眼小,容不下与人共侍一夫,还请王爷放过我。”她努力推着他,却奈何那手臂像是钢铁所铸一般,怎么也推不开。

赤颜心下委屈,见他又这样欺负自己,一口狠狠地就咬在他的手臂上。

麟王吃痛,却宁可受着也不愿放开,只疑惑道:“我何时有了别人?”

他历经沙场之时,不愿与风尘女子接触,回来之后,心中更是只有她一人,何来别人之说?

赤颜听他不承认,又是一阵气急:“你既然打算带赵无双离开,为何又要来找我,我是同你达成了交易没错,可是谁规定达成了交易就一定要同你在一起,接受你的骚扰,你若再这样,我宁可断发出家,一辈子青灯古佛,也不愿嫁与你。”

她已经有些口不择言,心中被愤怒充斥。

为何到了这个时候,他还不承认,还要隐瞒。

麟王一愣,而后手臂骤然紧缩,将她狠狠地锁在怀中,鼻尖轻轻地蹭着她的头顶:“那晚,你可是听见了?”

只有一墙之隔,他怎么没有想到,赤颜如此孝顺的人,回去之后没有即刻去见自己的母亲,反而是去了郡主府,他怎么就没有想到那是为了自己。

原来她是去找他的,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麟王的语气之中是难以隐藏的兴奋:“你是吃醋了对不对?”若是她不在意,又怎么会同他说这些。苦苦的等待,一朝成真,麟王竟然兴奋得不知所措。赤颜推不开他,只得冷笑:“王爷也真是会说笑,我只不过是不胜其烦,何来心仪一说。”

然而这一次麟王毫不介意,他低头解释着:“我与赵无双并不熟悉,一切都是她一厢情愿,那一日我本来是想来看你的,却被她拦住了,我并没有要带她走,如今她已经进宫了。”

“云清,我心仪于你,以前,现在,以后,只有你,只有你。”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抒发着自己内心炽热的感情,赵无双算什么,哪里能比得上怀中之人。

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再也放不下她。

那个冷漠的麟王不复存在,只剩下现在这个为眼前之人的情绪而喜怒哀乐的麟王。

他如此爱她,爱到了一种刻骨铭心的地步,又怎么会带别人走。

赤颜被他憋得出不了气,只能一个劲儿地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她就像是个闹别扭的孩子一样,然而她越是这样,麟王越是高兴。

原来她对他也不是没有感情的,原来她也爱他。

他是这样的高兴,是这样的喜悦,甚至是恨不得就这样抱着她,一直到天长地久。

没有铁马山河,没有阴谋诡计,只有她。

天上的明月不知何时从云层之中冒了出来,皎皎光辉洒在两人的身上,宛如一对游历凡间的神仙眷侣。

“麟王。”良久之后,赤颜才闷闷出声,“你说的,可是真的。”

麟王当即道:“云清,是真的,全都是真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赤颜喉咙里发出一阵闷笑,她一手捂着脸,肩膀不停地抖动着,眼角沁出晶莹的泪水。

所以说,她这么久的坚持,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这个男人势如破竹的感情进攻下,她所有的防备变得不堪一击。

一阵阵的凉风让她的头脑清醒了许多,赤颜放开手,一把扯住他的衣领,嘴角勾起一抹肆意洒脱的笑容:“麟王,你赢了,我接受你了。”

麟王严肃的脸上是清晰可见的喜悦。

“但是,你记住,我刚才的话,也都是真的,我爱的人,只能全心全意的爱我,有瑕疵的爱,我不要。”她凝视着他黑沉如水的眼睛,冷冷道,“若有一日,你的心里有了别的女人,那我们,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永生永世不相见。”

一份不完美的爱,她宁可丢掉,也不愿意再同别人一起享受。

麟王仿佛被她蛊惑了一样,牵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深情道:“我若有一日真的变心,你便将我的心掏出来,与你常伴一起,可好?”

赤颜哼笑着抽回自己手:“到那时,我可不会要你的心。”

但她也不会放过他。

爱上了她,就要付出代价。

多日来的愁绪就此随风飘散,赤颜看着天上明月,淡淡问:“你何时出征?”

“不出两日。”他俯身从后面拥抱住她,这也是为何,他会如此莽撞地将她掳来这里的原因。

这一次出征,不知道又要何时才能归还,他的云清是如此的优秀,这皇城之中不知道多少人在觊觎,他不想自己一回来,看见的是她已经嫁做他人妇。

若是那样,麟王会疯的,他会杀了娶她的那人,不惜一切代价去抢回她。

但是现在,他成功了,他得到了她的心。

麟王忍不住道:“云清,等我回来,你嫁与我可好?”

赤颜斜睨了他一眼,抬头笑道:“等你回来,若我出了孝期,我便用这城隍小坡中的女儿红,做你我的合卺酒。”

这桃林乃是安家的产业,从她出生那天,父亲便替她埋下了三坛子女儿红。

她伸手摸着他的满是胡茬的下巴,笑脸道:“麟王,你若回来,我便将这女儿红开封,你若回不来,我便砸了这三坛子酒。”

从此以后,赤颜,再不出嫁!

她这一生,既然爱上了他,其他人,便再难以入她的眼。

“好。”

那一日,他们在城隍小坡上坐了一个晚上。

等到第二日,圣旨就下来了,麟王麟王出征西域,吏部侍中华泽为参军。

赤颜得到消息的时候,心中冷笑,皇帝一心想安插自己的人剥夺麟王的权利,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华泽早就同麟王达成了约定。

安桓入了麟王军营,也跟着一同出征。

安夫人当即就傻眼了,拦着他死活不愿意让他离开,就像是当初拦着赤颜一样。

“你不能走,你跟我回去,去你的房间里面待着。”安夫人抓着安桓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

她当初没有拦住女儿,今日,必须拦住这个儿子。

“娘,我是男儿,是家中的顶梁柱,建功立业,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事情。”安桓挺直了胸膛,豪气冲天地说到。

“谁要你去建功立业了,咱们家有米有粮,谁要你去打仗了,你也不看看自己的三脚猫功夫,上战场能干什么?”安夫人毫不留情地打击着他,“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我打断你的腿。”

母亲一向温和,今日是真的气急了,才如此放狠话,但是安桓却并不吃这一招,反而是一个劲儿地给赤颜使眼色。

一旁的赤颜拉住玛沁,给弟弟使了个颜色,让她先走。

“云清,快拦着你弟弟,他一向听你的话,你说了,他一定会留下的。”安夫人又气又急,扯着赤颜就想追上去。

赤颜拉住母亲,挥退了周围的婢子,只让龙影守着,才道:“娘,安桓终究是要长大的。”

“长大什么,这战场这么危险,动不动就是要掉脑袋没命的,他是你弟弟,他不懂事,你怎么也能跟着不懂事。”安夫人恼怒到。

儿子不理解她,为何连女儿也不理解她?

这上战场哪有小事的。

“我与麟王有些交情,有他保护着,安桓不会出事。”知道母亲心中气,赤颜只能飞快解释,“娘,这皇城之中虽然安全,却也有人虎视眈眈,我们能护得了安桓一时,却护不了他一世。”

她手指往上指了指,道:“他会好好的。”

安夫人一愣,而后脸色骤变:“你是说……”

赤颜淡淡点头。

有些真相,是时候告诉母亲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了猜测,所以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安夫人竟然没有太多的意外情绪,她叹息道:“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这些年,皇帝对于自己这个女儿的好,她是看在眼里的,这件事,对于女儿的打击,不啻于她父亲离开人世。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女儿已经受了这么多的苦。

赤颜摇摇头:“娘,我没事,安桓快要走了,咱们去送送他吧。”

这一别,不知道何时才能看到了。

麟王的精兵已经在皇城之外等候,赤颜和安夫人去的时候,男人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身着黑金盔甲,目光冷冽如刀,仿佛战神。

她掀开帘子,一时间竟是移不开眼。

麟王像是若有所感一样,转头望她。

两人对视,眼中是化不开的情意。

“姐。”安桓站在长亭之中,激动地挥着手,担忧问到,“娘怎么样?”

安夫人从赤颜身后走出来,拧着帕子瞪他:“你倒是好狠的心,丢下你娘就跑了。”

安桓讪讪摸着脑袋:“娘。”

看娘的这个样子,应该是被妹妹说服了吧?

安夫人气急地敲着他的脑袋,嘴里却忍不住叮嘱:“战场上,刀剑不长眼睛,你要好好的,我和你妹妹在家里面等着你回来,咱们安家就只有你一个男丁了,你若是还记得你娘,就给我好好地回来。”

“知道,娘。”安桓大声应答,“保证回来。”

安赤颜也扯着安桓的衣袖,将自己脖子上的玉符取下来放在他的手心,闷不吭声地看着他。

这玉符,是她记事起就有的,一定可以保护他。

安桓知道她一向不喜欢说话,将玉符戴在脖子上之后,双手捏住她的脸颊,笑嘻嘻地说:“谢谢小丫头,不过这么久了,你都没有喊过我一声哥哥,我都要走了,你喊我一声好不好?”

安赤颜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淡淡道:“等你回来,再喊。”

安桓眼睛一亮:“真的?”

“嗯。”

得了允许,安桓拍着胸脯保证:“你就等我凯旋归来吧。”

最后,他将视线转向赤颜,呐呐道:“姐。”

其实,他更希望能得到妹妹的认可。

赤颜面带微笑地看着他,最后在少年希翼的眼神之中,缓缓道:“安桓,今日,我给你取个字可好?”

从前安桓顽劣,父亲便还未有给他取字的打算,没成想,这一拖,便成了个遗憾。

她身为长姐,不想也留下这个遗憾。

“安平,就叫安平可好?”平安归来,这就是她对他的希望。

安桓点头:“谢谢妹妹。”

他会平安归来,一定会!

“好了,别耽搁了,大家都在等你,快走吧。”赤颜将一个包袱塞给他,将他往亭外推。

“知道了。”安桓不舍地看了三人一眼,最终翻身上马,慢慢地走到华泽的身边。

浩浩汤汤的军队即将启程。

赤颜将随身的携带的古琴架在腿上,轻启琴弦。

苍凉悠远的琴声缓缓在天地间飘散开来,像是踏着漫天黄沙,又仿佛带着无限情意。

送君别,待君归!

十里长亭,等你归来!

她的弟弟!

她的爱人!

立于马上的麟王轻轻回头,如丝如水的柔情落在她的身上,随后不舍地转头。

他高扬长剑:“出发!”

等他回来,他必用十里红妆,八抬大轿迎娶她进门!

麟王终于是离开了。他们三个月的相处时间到这里戛然而止。赤颜坐在长亭之中,看着远去的军队,怅然若失。她刚收拾好琴,一个女子就匆匆赶来,一边跑一边喊:“安桓,安桓……”来人穿着一身鹅黄色的广绣留仙裙,梳着现下流行的结鬟发髻,头上戴着叮叮当当的步摇,正是几日未见的阮流苏。

阮流苏扒着赤颜的衣袖,气喘吁吁地问:“郡主,安桓呢?”

瞧她累极的样子,赤颜怕她等会喘不上气,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道:“已经走了。”

她来晚了一步?

阮流苏怔怔地看着远方,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哇的一声就大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怒骂:“安桓你个大骗子,你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大骗子大骗子……”

安夫人对于阮流苏的记忆还停留在当日的观星台上,忍不住皱了皱眉:“清儿,这是……”

“娘,她和安桓认识。”赤颜淡淡到,看着阮流苏伤心欲绝的样子,不禁叹息。

情之一字,最为伤人。

只是任她是怎样的肝肠寸断,安桓都不会再回头来看她,赤颜便道:“天色不早了,阮小姐还是先回去吧。”

阮流苏通红地看着她,一边抽泣一边询问:“郡主,安桓,安桓什么时候回来啊?”

赤颜摇头道:“这出征的事情,又有谁能说得准的?”

有的人,征战沙场数十年未能归家,有的人,不过寥寥几月就能卸甲归田。

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

阮流苏鼻头一酸,哽咽着问:“那,那他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赤颜又是摇摇头。

安桓离开的时候,连阮流苏这个人都没有想起,又怎么会留下什么话。

看着女孩儿眼中破碎的希翼,她又是叹息一声。

这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倒不如,让她彻底失望,以后寻个好人家。

谁料阮流苏虽然伤心,但是却并没有被打到,反而是抹着泪水道:“他不留话给我就算了,大不了,我去问他。”

她这话明显带着赌气的成分,赤颜也是一阵好笑。

但是两天之后收到的消息,却让她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这,这……”赤颜坐在椅子上,听着龙影传来的消息,傻眼了。

阮流苏居然真的收拾包袱去找安桓了?

“阮小姐刚刚出城门,就被阮丞相带着人追到了,现在正被关在丞相府闭门思过。”龙影淡淡到。

他心中忍不住有些艳羡,这样的纯粹的爱情,就像是一簇火一样,对于他们这种隐藏在暗处的人来说,可望而不可即。

“回去就好。”赤颜头疼,这阮流苏,也是个硬茬子啊。

她叹了一口,不再关注这个话题,反倒是问道:“赤颜今日去哪儿了?”

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她就安排了几个人跟在安赤颜的身边,对于安赤颜的去处也十分关心。

龙影答:“二小姐去了一品鲜。”

赤颜又问:“袖箭可铸好了?”

“已经完成,十一正在回来的路上。”

“让十一去一品鲜,正好给赤颜试试。”赤颜起身,打算去看看那小丫头又在一品鲜内偷吃什么。

自打上一次两人去过一品鲜之后,安赤颜就彻底放不下那些吃食了。

赤颜也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冷淡的壳子后面居然会隐藏着一颗吃货的心,一倒一品鲜,那必定要往死里撑。

偏生廖三叔知道她是安府的二小姐,又看她年纪小,对她那是一个宠上了天,成日里就让她去混吃食。

赤颜并没有从大门进去,直接进了后厨,果不其然,就看到一个小丫头正跟着主厨的屁股后面转悠。

“赤颜!”

安赤颜身子一僵,脸上淡然,却是同手同脚地走了过去:“妹妹。”

赤颜看着她那样子,忍不住笑道:“你要真的这么喜欢,不若跟着三叔学一手怎么样?”

安赤颜僵着脸,不作答。

廖三叔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跟着过来,笑道:“郡主可别打趣我了,二小姐身份高贵,怎么能跑到我这里学厨。”

“有什么不能的。”赤颜故作生气地点了点她的脑袋,“一天就知道给三叔添麻烦。”

廖三赶紧摆手:“郡主这是哪里的话,我就是太闲了,二小姐喜欢吃,我高兴还来不及。”

“三叔,你可别维护她,她这样吃下去,迟早要成个胖子,您以后少做点给她吧。”赤颜捏着安赤颜的双下巴,小丫头虽然胖点可爱,但是也不能暴饮暴食。

看这丫头每次都吃得走不动路的样子,赤颜着实无奈。

这要是哪天正吃出个事儿来,那她才是没地方哭去。

三叔面色犹豫,不过听着赤颜的那一番话,最终还是给了安赤颜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郡主说的这番话,似乎也没错。

安赤颜闷不吭声地垂着头,鼓着腮帮子,对他们的这个决定进行无声的抗议。

一直等到菜全部端到了二楼雅间,她都不曾说过一句话。

赤颜好笑地戳着她的脸:“怎么脾气越来越大了?”

“妹妹。”安赤颜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她,妹妹怎么能随随便便就减少她的饭菜。

赤颜接过龙影递过来的袖箭,一把扣在安赤颜的手腕上,浅笑道:“我知道你喜欢三叔做的菜,只是再好吃的东西,也不能每次都撑得连路都走不动,还要人抱回去,你妹妹是会医术没错,可是我不是大罗金仙,什么都能救的,你若是吃出个什么事来,叫妹妹该作何?”

暴饮暴食,是最容易诱发胃炎的,这里不是现代,没有无菌的环境,如果诱发了胃炎,就算她给安赤颜开膛破肚,那也有很大的几率造成感染,然后死亡。

赤颜宁可现在给安赤颜下点狠药,也不愿意她真的吃出个什么事来。

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任何事都要防患于未然。

“妹妹……”安赤颜轻轻道,“我错了。”

她知道妹妹是关心她,可是对妹妹撒娇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

“知道错就好。”赤颜戳了戳她的脑袋,“这是袖箭,若是下一次有人敢抓你的时候,要记得保护自己,知道了吗?”

“知道了。”

教育了一番小孩子,赤颜可谓的七窍通畅,连用饭都比平日多了一些。

“郡主,有人送了一封信给您。”龙影将刚刚从十一手上得到的信件递给赤颜,“这一是一个老妇人给您的。”

“老妇人?”赤颜挑眉,她可不认识什么老妇人。

伸手接过信笺,等看到信上的内容之后,她冷哼一声:“到底还是沉不住气了。”

这封信是五皇子写给她的,大概意思,就是问她的药吃完没有,还需不需要,如果需要的话,那今晚的淮河画舫上,他们不见不散。

这话里话外的都是威胁之意,若是赤颜真的服食了五石散,说不定真的会答应,而且会将这封信当做一根救命稻草。

可惜了,她不嗑药,所以五皇子这一番心思怕是都白搭了。

不过,这画舫倒也不是不能去。

赤颜眸光闪烁,将纸条交给龙影:“去找个人,照着五皇子的笔迹写封信,就说,他捡到了本郡主的龙牌,请本郡主过去叙叙旧。”

“对了,顺道给太子送点药过去。”

“是。”

她倒要看看,这个心比天高的五皇子到底有什么打算。

“妹妹,有危险。”安赤颜蹙着眉,不赞同地看着她。

那个劳什子的五皇子,一定对妹妹不怀好意。

赤颜嘴角带笑,捻着一块糕点放入口中,才慢慢道:“赤颜,你要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既然想算计我,你妹妹就不能闷不吭声。”

她去了,就看看,这个五皇子能不能担得起这个后果了。

为了不让母亲担心,赤颜还是将前因后果同安夫人说了一遍,引得她又是一阵担忧。

赤颜将面具带在脸上,忍不住笑道:“娘,您就放心吧,麟王在我身边安插了不少的人,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瞧着赤颜左一个麟王有右一个麟王,安夫人就忍不住忧愁,她拉着她的手严肃询问:“你老实告诉我,你同那麟王,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爱慕他。”赤颜毫无芥蒂地到,她本来就想和母亲说这件事,只是一直找不到时机,既然正好娘追问,她毫不犹豫地就说了。

“你前些日子,也是为了他才生闷气?”安夫人看着女儿眼中隐藏的幸福,一阵气闷,她早就该发现的,女儿前些日的样子,简直就是像极了当初的她。

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好好的女儿,居然就这样被人撬走了。

“娘,前些日子,是我想岔了。”赤颜裹着袍子,眼见着将自己围得密不透风,又道,“我先出去了,娘,您早点休息。”

“诶,你这孩子,慢点。”安夫人看她走得飞快的背影,又是一阵担忧。

淮河畔上。今日的淮河畔格外热闹,一条条画舫挨在一起,将整个淮河畔都照映得灯火通明。路过的人有不明白的,疑惑询问,都被拉去普及了一番知识。只因为啊,这是一年一度的花魁选拔大赛,其中以阑珊街的齐晋书齐公子为首的,便是这裁判。

有书生当即就讽刺这齐公子给礼部尚书丢了脸,只是又听得旁人道,这里面可不止有那齐晋书,还有吏部尚书的公子,刑部侍郎的公子,甚至说不定啊,还有皇子,那书生顿时吓得跟个鹌鹑似的,怂着脖子溜走了。

周围顿时一阵轰然大笑。

一辆马车悄然驶近,周围人顿时噤声,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轻轻掀开了帘子。

那只手着实漂亮,让周围人都忍不住想要看看,这漂亮的手,配着的是怎样的主人。

可惜,他们断然要失望了。

来人除了那一只手,身裹黑袍,头戴黑帽,就连脸上都遮着面具,是连一丝缝隙都不肯留给人,生怕是被人窥探去了。

这人身边又跟着几个侍卫,人高马大黑沉着脸,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故而周围的人纷纷退散开来,为这人让开一条路。

龙影拿着请帖递给画舫之外的侍卫,侍卫狐疑地看了眼赤颜打扮,犹豫着是否该放行。

正好听见里面五皇子高声询问:“郡主既然来了,为何却不进来?”

他这声音快顶得上外面的那些收拾锡器的破铜嗓子了嚎出来的了,传出了画舫,让围观的人听了个真切。

顿时人群的眼神就变了,不可思议,又带着些斥责或是惋惜的神情看着赤颜。

那灼灼的目光,像是要烧穿她的衣袍,让她露出真面目似的。

赤颜郡主怎么可以这样呢?不说她本就在孝期,应该再加安安分分的守孝,就算是她出了孝期,身为女子,又怎么能来这种寻欢作乐的地方。

赤颜就算没有读心术,都能将这些人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隐藏在面具后面的面容淡淡一笑,对这些言论毫不在意。

她若是在意这些人的话,能活活将自己逼死。

慢悠悠地踏进画舫之中,赤颜瞧着那两边坐着的清一色的男子,淡淡道:“可有我的位置?”

坐在主位上的五皇子看着她这么一副打扮,故作好奇地调侃:“赤颜今日怎么穿得这么严实,莫不是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浮现出一抹淫邪。

周围的也跟着应和:“不若 赤颜郡主就把这面具摘了,让等好好看看怎么样?”

“对啊对啊,郡主就摘了这面具吧,来了这画舫还带着面具,多没有意思。”

“阑珊街今日要在这里选出今年的花魁,也不知道,她们同郡主比起来,又是怎样的?”

啪!

隔壁的吴佩慈忍不住捏碎了杯子。

阿福看着自家主子扭曲的面容,怂着脖子小声道:“世子,您的手受伤了。”

隔壁的那个五皇子是不是投错了胎啊,嗓门这么大,怎么不去卖烧饼啊!

阿福心中抱怨,赶紧拿出随身携带的药,小心地给自家主子抹上,包好。

吴佩慈看着手上还打着蝴蝶结的绷带,冷笑着道:“阿福,少爷我上次害得郡主落水,也不知道郡主身体好了没有,你去把郡主给我请过来,我亲自给郡主赔礼道歉。”

什么玩意儿,居然也敢这样说她。

吴佩慈狭长的桃花眼里闪过一抹阴狠,他咬牙切齿地道:“记得看看,里面到底是哪些人在放屁。”

“啊?”阿福愣了一瞬,而后忍不住偷笑,“知道了世子。”

他就说他们世子对郡主很关注吧,看吧看吧,郡主吃了这么一点亏,世子就看不下去了。

原来话本里的相爱相杀是真的啊,那以后,郡主是不是就会变成世子妃啊?

赤颜任由着这些人出言不逊,走到最后一个空位上,弯腰拎着桌子的一角,狠狠一掀。

嘭的一声,紧接着就是瓷器碎裂的哗啦啦的声音,汤汤水水洒了一地,吓得周围人瞪大了眼睛,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五皇子也被吓了一跳,他摔下筷子,狠声责斥:“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是不想药了不是?”

话中的威胁之意显而易见。

上一章 返回目录 下一章
热门小说
帝霸斗罗大陆4终极斗罗影帝一剑独尊武炼巅峰剑来临渊行逆天邪神盖世洪荒之青蛇成道
相关推荐
影帝决定放飞自我让主角放飞自我[快穿]魔血妖神妖神之血妖神武帝兵王的绝色天娇天娇绝宠,悍妃戏冷王时光倾城之梨花带雨我在遮天修永生我爱你,蓄谋已久(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