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我和老板到了山上。
天已经很晚。我俩经过阿源镇的时候就是张灯时分，到了山上人们都在被窝里躺着，准备睡觉。
老板先上驾驶员那屋看看，他们都夜班出车去了，屋里一个人没有。
老板又上工人住的屋里。他们都光着膀子只穿个裤头躺在炕上正瞎扯淡，见我说老板要进屋来看看。这在山上不多见，他们还没来得及穿背心，老板就进屋了。进屋就说：
“不开窗户也得开门啊。一股浊气。”
墩儿说：“进蚊子。”
老板说：“一人发一个蚊帐。那是我的，不行往家拿。”
山上没有电视，老板总说买一个旧的大伙看，今天又告诉我：
“想着啊，你。花两钱买一个好一点的旧彩电大伙看。下一次回市里就解决了，你能不能记住了？”
我知道她这个话是说给大伙听的。我赶紧嗯嗯啊啊的答应着：“能。能。你头几回告诉我，我回市里也是这个事那个事的一忙就忘了。”
老板说：“这回再忘了，你就站在那，大伙看你。”
墩儿说：“给他通上电，管保好看。”说完了就往炕里爬，他怕我逮着了收拾他。
老板已经走到走廊，告诉我：“让墩儿过来。我有话我问他。”
墩儿趿拉着鞋进了老板的办公室兼卧室，规规矩矩的站在她的写字台前。
老板问道：“这两天没啥事吧？”
“没有啊。”
“有没有不正常的？”
“没有啊。”
“别的呢？”
“没有啊。嗯，把那个大狗拴在房山头吧，往年都拴在房山头电线杆子下边。让大狗看着电线杆子上的变压器，没人敢来偷变压器。这趟沟里的‘老犯’采石场的变压器就差一点被人家偷走，幸亏有站岗的发现了，打了两枪，跑了。”
我和老板都纳闷“老犯”采石场是哪个采石场？问墩儿，他说：“顺着沟往里走，有一片白色的活动房子的采石场就是劳改犯的采石场。拉着电网，拿枪看着劳改犯，相当的严格，我一回也没敢过去，在四外我往里瞅过；他们看我是小孩，问我干啥的？我说放羊的。问我羊呢？我说没见了一个我在找，才不管我了。那的老板也是市里的人，雇劳改犯干活，吃住都在铁丝网里；冬天回监狱待着，开春又把他们搁大汽车拉来了。今年大约是走了就不来了。”
“为啥呀？”我问墩儿。
“不知道。听说是换老板了八成。”
“他们有多少人？”
“不知道，反正是站四行，还报数齐步走，也挺老长的。”墩儿又问老板：“一会我就把大狗牵山下来拴在原先的房山头电线杆子下边吧。”
老板没同意，说道：“等明天吧。今天我的车还放在山上，我担心有人祸祸车，让它给我看着车。明天你想着。”
我一听，我知道今天夜间我有好戏唱了。
见老板寻思了半天，说：“墩儿。你四里八乡的到处跑，也认识不少人了吧。你有没有留神、听没听说有没有干工作认真，丁是丁卯是卯办事认真六亲不认的这样一个人呀？”
“干啥？”
“我要找这么一个人给我管钥匙。”
其实我猜出来了，老板是给她弟弟找替身，找一个发牌的人把她弟弟替换下来，或者上饭店，或者另有任用。
墩儿想了一阵，说：“女的行吗？”
“行。多大岁数？”
“不知道。反正她儿子比我小两岁。她这时候在这条道上养路呢，归林场三把手、现在是一把手的媳妇叫玉珍玉珍的管，她给她开工资。那架势脸黑，两个眼皮一抹搭六亲不认；她老爷们种树一天00棵完成任务，她挨着棵的数、差三棵没种，她都不干；告到场长那去，到底扣了她老爷们三十元钱，差一点离婚么。林场的人谁都拿她没办法。在林场红火的时候是统计员，种树挖坑，差一锹都不行；伐树检尺，差一分都不行；清山，差一个树枝都不行。人人都恨她，领导也不得意她；你要想往上边多报、少报数，她不听你的，可倔驴啦。现在，在玉珍那养路，就知道闷头干活，不用玉珍看着。玉珍喜欢她。”
“还有没有这样的人啦。除了她以外。”
墩儿想了想，说：“没有了。真没有了。”
老板叮嘱道：“往后，我跟你说啥，你别告诉别人。我最恨你嘴不老实，让我发现了看我不再打你一顿！记住啦。”
“嗯。嗯。”墩儿跑出屋又折返回来，老半天没说话。老板问他：
“还有啥说的？”
“我想借点钱。”
“给你的钱干啥花了？抽烟？喝酒啦？”
“没有。没有。我想买一件衬衣。我看他们驾驶员前天买的挺好看，还不贵。”
“多少钱？”
“二十。”
“给你五十。不许抽烟喝酒，我发现了，看我不打死你。”
老板有往出拿钱的绝活，墩儿接过钱兴高采烈地去了。
墩儿走后，老板说我：“你想着，再见着老孙老李，管他们要旧衣裳旧鞋给这个孩子穿，他长大了，淘气，还干活，衣裳鞋都费。他也要好看了，出外边也是我的脸面。你有，也都给他拿来。”
“你现在就打电话把这个任务布置下去。让他俩再发动群里的人也捐献点爱心吧。”
“傻家伙。你知道不知道几点钟了。”老板过她弟弟那屋里去，拿过来食堂的钥匙递给我，说：“你饿不饿。我也是光喝酒没吃饭。走咱俩过去做点疙瘩汤吃，中根说馒头是新蒸的。咱俩煎馒头片，疙瘩汤，你随便做点小咸菜。走。”
我在食堂里忙着拾掇吃的，老板在我身旁和我唠嗑。
她问我：“是不是饿了。”
“可不是咋地。从中午一气到现在，我就吃了两个梨。饿的我前腔都帖后腔了，我可没力气啦。”
“正好。你知道不知道？呵呵，你空着肚子干活就有长劲。你吃饱了饭就糊弄我，不好好干工作、掺杂使假；我还没怎么地呢，你就先完犊子了。”
“温情提示啊。你已经在监控区，窗户外边有人看见哪！”
“我在这里谁还敢来？我告诉你呀，你有一回喝的是菜汤，你在上边一晃，肚子里怎么还有水晃荡的响呢。今天一会又喝疙瘩汤，我就不敢让你晃荡啦。我怕你把肠子晃荡得拧劲喽。我可就倒了大霉了。呵呵呵。”（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