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我才明白东北话中的“整，弄”两个字当其用作动词的时候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作用。

在日常情况下用东北话问：咋整？咋弄？是最普通的问话。跟在私下里的咋整？咋弄？就根本不一样，有极其隐喻的作用。教明白我的是我的老板，我一夜之间就写好了毕业论文。

她说我是：“专家。”

我说她是：“叫兽。”

希望我的心得体会别影响到对专家叫兽一词的应用。谢谢。

我几乎没睡多少觉，好歹到了天亮。生物钟就是这样，不论你睡得多晚，到钟点就非醒不可。照以往的习惯，我该起来出门、晨练了。但是不等我动弹老板她抓猪似的抓住我说：“早着呢。再睡一会。”我只得陪她躺着，她用脑门拱着我的下巴颏睡着了，我也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

我一直有晨练的习惯，大概是从三十多岁开始吧。我有时候慢跑，有时候且走且跑，有时候打拳；那要看星期几和天气的阴晴好坏，还有估量玩伴的到场的人多少。

我曾经拜我们市里的鼎级武术家做老师。但是没学到多少，老师得了绝症，就身体不行了。临了，他教我们一人一个绝杀技，我学的是牛顶。练的时候就是用肩膀撞大树。他说，初始就感觉是猪拱；再练是羊顶；再练才能有牛顶的力气。他告诫我，不要轻易的用，时不可解才能用一半的劲；把人肋巴骨撞折了，把五脏六腑撞碎了，都得陪人家钱。

突然我手机的闹钟铃声响起来。

我一看，老板腾一下蹦起来就下地了，趿拉个鞋就往出走，一边走一边找衣裳，把墙上的表也看错了，直喊我：

“快起来呀！你没看见几点了吗？到交养路费的地方得排到大道上去了！”

我指指墙上的表。没说话。

老板看看墙上的表，觉得奇怪呀，我怎么会看错了呢？她还不相信看错了。拿我的手机、拿她的手机核对，信了，方才往枕头上一躺：说道：“哎呀。吓死我了，让你咋整的睡成这样！都怪你！”

我笑道：“我说别整了，你非要再弄一次，你怪谁呀？把我整的头都抬不起来了，你才罢休。现在又要怪我了。老板，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啊。”

她不见得听我说啥，往好里说是左耳听右耳冒。或者沉寝在昨夜晚的欢愉里，不能自拔。她笑道：“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能整的家伙。”她又问我：“我睡了多长时间？”

我拿手一比量，告诉她：“六个小时。”

她似有所感。很满足的伸个懒腰“喔啊。”她打个哈欠，说：“起来洗个澡。拾掇拾掇，走吧。上大街上找个摊吃大果子、豆浆。”

我要和她在一个卫生间里洗澡。她说：“那不是还一个卫生间呢吗。你赶紧上那个卫生间。女人早晨梳洗别看，哎呀，别捣乱。抓紧时间，就走了。把你用的东西都拿走。”

“看看昨晚上洗的衣裳干了吗？递给我。”我让她。

“干透了。拿走。别看。”

一时。我俩都穿戴停当，她挎包就绪，我俩出了家门。在缓台上我俩相视一笑，我不知道我是咋想的，又不知道她是咋想的；或者是收获满满，或者是心满意足。反正是没有心意沉沉，瞻前顾后，我俩走出了楼口。

外面阳光明媚，晴朗，一片云也没有。去早市的大爷大妈都高高兴兴地满载而归，都尽力挺起腰往家走，眼不斜视，给人一付其乐融融的美好心情。上班的上学的赶着钟点，疾步如飞，一脸期望的往大门口赶车赶路。跳广场舞的远远地翩迁起舞，伴音不大，这个小区住的都是有身份证的人，自尊自重。不像我们那个小区的大妈跳广场舞，音响咣咣地震得慌，我担心她们时不长的就有一个心脏脱落。保安有可能偷着睡了半宿觉，精神饱满的站在大门口，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

我和老板来到大奔跟前。

我习惯了上车之前绕着车转一圈，看看轮胎的气压，看看有没有刮痕，看看要出车的几步走有没有让人家不小心丢进去一个金疙瘩。老板先上车坐好了，我知道她得先找墨镜戴上。我上车的时候刚刚好能看见她拿墨镜瞅我，有时候是一脸惊讶，有时候是一脸欢喜，有时候是一脸问号。但是，今天她格外的出奇，一只手擎住墨镜，在脑门那举着，满脸诧异的看着我，说：“是？哈。是整我半宿差点没弄死我的这家伙。”

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老板说：“往前直走。下一个红绿灯左拐，咱俩吃豆浆油条去。”

“慢点。就是前边的把桌子都摆在人行道的摊。慢点。”她又说道：“你把车开过去，停在那棵大树下。这要是停在摊跟前让人家笑话，开这种车的都应该去喝早茶不是吗。呵呵。”

她又来电话了，她一边接电话一边让我：“你先过去。我吃三个油条。”

我自己过去，找了座位，告诉小老板模样的人：“七个大果子，两个豆浆。”

她打电话结束，过来坐下时，我点的大果子、豆浆都上齐了。

我俩一边吃她一边小声地说：“看见对面的饭店了吗？我兑过来怎么样？”我赶紧吃完了，走到对面，往里一看。

肯定是十点钟营业，晚上十点钟打烊的那种，现在还没有开门营业。我趴着玻璃往里瞧，看其桌椅摆设，楼上楼下两层，靠墙堆放在纸箱子等等杂物，度量其规模也就是中下等。前台是十年前的装修，旧，还破。我想他也不能挣出来多少钱去投资装修。楼梯也是十年前的式样，肯定是没电梯。当地摆着几个折叠床，几个服务生用各种姿势在酣睡。肯定是没有员工宿舍，说不定楼上就是睡女服务员。一个自行车的锁在里边锁着门，这种防火状态我不知道是合不合格。我趴着看完了这块玻璃、趴着再看那块玻璃，都一样。

从玻璃反光中看见老板好像是站在那面，我一回头看见老板招手叫我走。

上了车，老板问我：“怎么样？”

我一边开车一边说道：“挣个房租、水电、人吃马喂的是没问题。但是……。”

“又跟我说‘但是’哈！你以后再跟我说但是，我知道怎么样惩罚你了！说一个就加0分钟。”

“干啥？”

“扒了你的皮，吃了你的肉，敲了你的骨头，吸了你的髓。”

我继续说道：“这还要看你投资的能力是多少。想挣回多大的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