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说的铲车，我好像听说原来的采石场有一个，哪去了？

我一边开车一边问老板。她说道：

“别提了，后悔死了！都怪我。不懂行，也不打听打听，问问懂得的人就好了；我在刚刚买山的时候，让胜利冲昏了头脑，上了贪便宜的当；草率的、没征求内行人、明白人的意见，觉得自己了不起；大笔一挥，手指一按，钱一给，成交了。反过味来才发现，上当了！那个原来的采石场的主人有意在固定资产里隐瞒了一台铲车！看他老气横秋的挺老实的，其实没好心眼子，结结实实的把我算计了一道。那老家伙，他把铲车又提另卖了好几万。我打算跟他理论，打官司，判回来吧；我跟老孙、老李、仔细一研究协议，还他妈的对他有利；就算是找人办事，要钱呢不要？还不如买一个合适。我这不是正在琢磨买一个新的吗。”

我庆幸，当初可没乱说话，不然她怪罪你，落埋怨。（此处应该划重点）

我说道：“我听墩儿说，铲车是借出去了？”

“那是给人的假象。也别说他一个孩子不懂。他有时候的话也很道理。”

她这时候十分的感慨，说道：“唉。自作自受。这回，买铲车的钱，非得抵押出去房子。房子抵押出去，就没什么别的抵押的了。借钱，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谁还借你？又不是治病救命？我借的都不好意思借了。”

我忠告她：“万万不能借高利贷。（划重点）那是往火坑里跳，你永远也还不完。”

“这不用你说。我借银行的钱，银行还是有信用的，他不逼你跳楼。”又过了一会，她说：“这回，我是啥也没有了。只有一身的债。”

“没关系，债多不压人。”

我说完了就后悔，这句话是嘲讽？宽慰？可是她没给我说“怎么说话呢，愿不愿意待着啦，不愿意，下去。”

她却说道：“我有采石场在。就能翻身！信不信。正是……。那句话怎么说的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对对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我鼓励她，笑道：“你要有信心！咸鱼也有翻身的时候！”

我又犯错误了——用词不当，有映射、挖苦她是咸鱼之虞。

好在她完全沉寝在自己鼓励自己，自我激励的心情中，不与我计较。

车，快过三不管的地界了，她又触景伤情，大有感慨。说道；

“我本来就是个穷光蛋，住一个土坯房，穷到买不起菜吃。走，拐过去，我领你去看看那个小屋。”

我晓得那种房子是啥样。不想看。说道：

“还是不去的好。你不到衣锦还乡的时候。有朝一日你发达了，那个土坯房就成了你的发祥地，得多少人参观。现在留着别去，”

“也对。那个房子现在我弟弟住着。他总跟我念叨，说谁家翻新了，谁家怎么样怎么样。他还以为我多有钱了呢？没想到他这个姐姐，像你说的‘不知道是钱多？还是债多’。”

（划重点）当领导引用你的话的时候，你就在他心目中有点位置了。

我笑道：“不就是举贷吗！过五关斩六将的官老爷也走过麦城。你要想到，你还有采石场。那是青山在。”

“想不到，你还一套一套的啊？关老爷过五关斩六将我听说过；走麦城是怎么回事？我有时候不乐意听你尖酸。有时候又想听听你的屁话。”

我笑笑，专注开车。

她又说道：“我打算把我现在住的房子租出去。能租两千多块钱。这差不多够一个工人的工钱了。”

“哪，你去哪儿住？住火车站票房子？”

“到我这个地步，顾不过来了这些了，还摆什么谱？就得一个仔一个仔的精打细算。我上山去住。有什么不可能的？别人家的采石场老板怎么能在山上住，我为什么不能呢？我上山住，这样不用嘴上说‘加强管理’。我在场就是加强管理了。（这要划重点）”

她也不反胃了，也不想吃山楂糕了，意犹未尽的说道：“公司不能撤，对外还得有。不然人家还以为我就一个采石场呢？有了公司就是有了架子。其实也就是个架子，没有还不行，有些业务还得在公司的名下做。懂吗。”

我哪里懂这些。见已经进入市区，就问她：“是直接回家？还是去公司？”

你回家吧。我还有一个饭局。我不愿意让今天一块吃饭的人看见我坐大奔。我打车去，不远了。

我减慢了车速，她说：“好了。我下车。”

可是，她并不下车，问我：“哎。我上山住的话，你能不能也上山去住。”

“为什么？”

她说：“道理很简单：因为，我离不开大奔，大奔离不开你，所以，等于你也得跟着我上山住。”

我让她的这个等式弄得有点蒙圈。我从心里不想上山住，哪里有家里舒坦，习惯？面露难色。

她也看出来了。她这个人难斗，一转眼一个心眼儿，她使激将法，说道：“这么长时间了，我了解你是重情谊、讲义气那样的人。你我虽说不是刘关张那样的交情，可是你不会看着我孤军去奋战。我蒸蒸日上的时候你会离开我，现在我都要沦落到出租房子过日子的时候，你不会那么狠心不讲义气，不会对我不讲义气不管不问。你回家去想想，我说的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她下车。我看见她打车走了。

我回到家里，想都没想这个事。弄了点吃的，出去下了几盘棋，回来一边看电视一边躺床上睡着了。

第二天，我开车拉着老板还是上山。她一路上没提这件事，我还以为她改变了主意，或者是另有主意了。

包酒席的来了好几个人。搭八卦炉，树大棚，支案子。还离着正日子有几天，忙完了他们也走了。反正是包干给他们了，不用采石场操心。

老板现在拿我当拐棍一样，上哪里都提溜着我；包括上厕所，她非要我给她在四外漏风的简易厕所外边站岗，说：“看着，别让来外人。”

虽然是都忙着，没人看见我戳在那个临时老板办公室外边，我脸上也发讪。

一时，老板看见墩儿，叫他过来问道：“这附近有没有饭店？”

“那可没有。”

这话让周会计听见了，他插话说道：“总经理如果不嫌弃，就请到我家去；我媳妇在家里包饺子呢，正好请总经理随便到家里吃吃农家乐。”

“那可不好随便打扰。”周会计又再三的让。他忽然想起来，说：“林场的食堂也不错。要不去看看。”

老板也不去。

周会计又提议：“去看看，不行就回来。反正有车，几分钟就回来了。”

我猜想：老板还没去过林场，她也想去看看林场是什么样。她就答应了。

由周会计领路，说时迟那时也不快，到了林场所在的那个大屯子。周会计指指一个破旧的门头，说，进这个大院就是林场了。

我问道：“能进去么？”

周会计道：“能进。能进。”

我将车刚开进去，就看见有四五个人从办公室的一趟红砖房出来。周会计说道：

“都在这呢。可能是刚开完会。一二三把手都在这这。那个胖子是办公室主任。”

下车过去认识认识吧。

林场的头头一看有如此豪华的车进院，虽然素未谋面，也有过耳闻，像是知道来者是谁，都站在台阶上肃立迎接。

没有仪仗队，也没有礼兵。

只有周会计引领着老板走过去。后边跟着我。林场的头头降阶相迎。

一番介绍，握手，寒暄。之后才介绍到我，周会计把我提了一格，说道：“这是王师傅。我们总经理助理。”

接着就往办公室里让。林场办公室主任灵机一动，说道：“都过去了吧。咱们边吃边谈。”

林场食堂的小灶，还是装修得不亚于四星饭店。刚一落座，想必是人家早已经准备妥当；即刻汤菜上齐，酒也满上，都喝了个门杯。

我不能开着大奔玩闹，盛情难却，喝了一点饮料。

周会计不知道啥时候蔫了吧唧的走了。（划重点）他不像有些人，不识时务。

老板笑道：“我这不是和各位领导有缘分吗。还没说正经事就先喝上你们的酒了。我是亲自来下帖子的。我的小小采石场后天举行开工仪式。略备薄酒素菜。请各位领导光临指导。相约不如相遇。在这里我就都邀请到了，就不一一到府上投名片拜见了。”老板遂离席，按顺序与一二三把手一一碰杯。至办公室主任，老板碰杯之前说道：“齐主任，到时候有哪位领导忘了，缺席，我可就拿你是问啦！”

“好说好说。交给我了。”

老板又给他们分递名片。

老板落座。又说道：“还请了市里的几个朋友；银行的朋友；镇上的几个朋友；大家在一起聚一聚，交流交流。各位领导一定得过来捧场啊！”

又干杯。老板有一个过人之处，头三杯，就能把全桌子的人镇住。

我知道有些时候好耽搁呢。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走出去，就是各处走走。

我看见：好像是这个院子里以前还养过猪？有一个相当像样的能养百十头猪的猪圈。现在已是蒿草丛生，萧瑟一片。

我看见：他们大概财力也不足，门脸还凑合，背面连个墙都没有。

我看见：他们唯一的一个吉普子，在一个棚子里在修。（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