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说到：炮房——这词太银灰，颜色不正，有必要解释解释。我们这里的采石场都一样，家家采石场有炮房；拿老板的采石场为例，工人们的确是管这种二层台的背旮旯的房子叫炮房。是放炮的时候工人、炮工、石工、躲在里面，避免崩飞起来的石头砸着脑袋的房子。其形制是平顶，一人多高，钢筋水泥的地堡一样的坚固。不过，从侧面看就是一个小房子，玻璃门窗一应俱全（放炮时，石头子雨一样落下来，也砸不着玻璃）；房顶特别的厚，一般的飞来的石头任凭它重力加速度落下来，也就砸个响。况且上面还垛了很多一捆一捆的树枝子减缓重力加速度。要知道，一个糖球那么大点的石头子崩天上，再掉下来？足以把大铁油桶砸个窟窿。上边来检查安全生产的监督管理，没有炮房还不通过呢。

老板山上的炮房，最开始是原先的炮工两口子住在里面，有个小火炕，小灶坑，能做饭吃；有一回原先的做饭的帮着她老爷们、即炮工偷嘴，大清早的聚众喝酒，让老板逮个正着，撵家去了，就发生在这里。

平时，炮工往屋里也放些个钢钎子、风镐、风管子、大绳、安全带、锹啊镐的等等的炮工用的东西。那套玩意往山下扛？远。放外边？丢。一根钢钎子扛别的山上就能卖不少钱；你明知道是你的，你也认不回来，因为那玩意都一天使得变一个样。

我开车上山偶尔的住，或者是随同老板经常的住？因为宿舍都住满了，没我住的地方。加以老板需要临时休息，还要同时刷存在感，这个地方正合她意，她收拾收拾，于是，就成了白天她临时休息的地方，晚上我睡觉的地方。毋庸讳言，有好些故事就发生在这个炸山的时候躲避放炮崩起来的石头的炮房里。

今天，天刚蒙蒙亮，老板就醒了；她摇醒我，说：“给我预备点水，我洗洗，好走。这么多？还得憋你半个月。”我磨磨蹭蹭的起来，听老板又说：“你出外头看看有没有人。别让人看见那。露怯。”

老板换上我的鞋，走路没声响，提拎着他的半高跟鞋走了。走山上的道不要紧，角度的关系，谁也看不见；下了石头磴，一走就是女厕所，天经地义的谁看见也没关系了。

我在山上俯瞰看老板回屋了。翻身回到炕上，俗话说，回笼觉二房妻，正是美时候。

手机铃声响了两遍，我冷不丁的想起来早晨5点钟要去接玉珍两口子。一看表，到点了，是老板催我。

我胡乱穿上衣裳，还没忘了把毛巾泡在水盆里，那上边有DNA；我开车就到了山下，老板已经等得不耐烦，上了车就说：“你把手机上设定闹钟，应该你叫我才对，还得我招呼你。真TM爷态。”

玉珍两口子早已经等在屋里。来送行的还有原先的办公室齐主任、他是现在的二把手；三把手和老婆也在送行之列。我没下车，只是把后备箱手柄一拉，它自动打开，让他们放东西。这种事是不用司机下车的，有老板过去说一句话就可以走了的。

待车平稳的上了正道。玉珍笑道：“我家老韩昨天还特意给你摘了点黄瓜紐，说你爱吃黄瓜紐腌的咸菜；怕不够，又在隔壁齐主任（他们大概是如此称呼习惯了）家、让他也摘了点。王师傅替钱总经理想着点，别忘了。”

一时，车要过靠山屯，听老板说道：“慢点慢点。老韩，看见里边那块地了吗？”

我相信韩大云没看清楚，但是他们两口子在后排座都仔细的听老板说话。

老板又道：“那块地过去了。王师傅，快点走吧，要晚了。干什么事一定要不迟到。”她又说：“老韩。我要买那块地。”

“你买哪块地不好，买它干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哈。你也知道，我买山的时候不晓得。我的房子受水气，天一下大雨，全山沟的水都汇聚到河里，可槽子的水，一哇哇的响，水头有一房多高，直冲我的房子来了，河帮子一片一片的眼见着就冲得无影无踪啦；采石场的房子早晚让山洪大水冲跑了。我也拿铲车往河里推大石头，雇人往里倒号石，都不管用，过后石头影都不见了，治水是治不住了。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把采石场搬到那儿去，不是就好了吗。”

韩大云说道：“恐怕我们林场一家说了不算，那块地我们和靠山屯有争议。你说的是不是那块地？”

“是。就是那块地。”

“因为那块地，我们和靠山屯几乎动武；他们种地我们就给他们铲苗，我们栽树他们就给我们拔苗，谁也没落下好。”

“卖给我，你们就都静心了吗。何况我还给你抽头。”

玉珍一听有油水，可以有抽头，赶紧说道：“我看好商量。”

韩大云截住玉珍的话，说道：“我一个人说了不算，要开会研究。”

我老半天没说话，听韩大云的意思是想推脱？也可能胃口不小，要知道知道自己得多少？也有想吃独食？也没想好？我插嘴道：“韩场长说错了。如果你们研究来研究去，我们钱总经理在靠山屯买妥了，你们林场就啥也没了。到那时候你甘愿变成你们林场和我们总经理有争议了吗？”

韩大云说：“那不能。这些事，总也得有一个通盘的考虑，是不是。”

老板听出来了。笑道：“别的不说了。你陪着玉珍住院，也得些日子，咱俩就在这个期间好好谈谈怎么样？”

玉珍替她家老韩做主道：“那块破地，闲着也是闲着，何况还有争议的一块地，为民营企业家解决一个当务之急，也是一个好事。都听我的，放下不同意见，咱们有空再说。前边是阿源镇，咱们还是解决吃饭问题吧，都别说了。吃饭，我请客。”

我相信玉珍还是看报看电视比韩大云多，说话虽然空洞，还是表达了一种积极的态度。也许她要和韩大云商量一个更大的阴谋，说不定会出来一个狮子大开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