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觉睡到大天亮，墩儿来叫我，我才醒。

墩儿说：“你还睡呢！大掌柜的叫你哪，她都生气啦！说：‘看看他醒了没有。不起来就往他炕上泼水。’大叔哇，老板说没说给我涨工资的事啊？”

我还真没听老板说这个事。回答他：“真没听说。这一阵子老板不得闲，等她忙完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我帮你问问她。你学开铲车学的咋样了？”

“差不多了。我师父白班，我能替他打夜班装车了。夜班，大翻斗子都是我给他们装车。”

“这一阵老板事多，忘点事是有的，你别着忙，他心里是有你的。你别去催她，她一生气就不妙了。我替你问。”

“大叔啊。那就有劳你了。”

“在哪学得会客气了哪。你先下去吧，我马上到。”

墩儿走了。我照样洗漱了，下得山来，在办公室一见老板，她小声笑道：“是不是累塔拉膀子！累得起不来炕了！”

“哼。我真受不了你。哪来的那么大邪劲？在废采石场震了一车，回来还要开一炮。”

“呵呵呵，你有多少性福哇。”

“可饶了我吧，你。喝了酒就不是你了，邪乎得很！非得让我变着花样的伺候你一遍，累死我了。我今天公休啊。”

“那不可能！今天的差事都给你派好了。先吃点饭吧。”

她刚要喊郑嫂子，又改变了主意，说道：

“走。我给你整点饭吃。”她又小声说道：“宝贝小老弟，我可得把你保养好了，甚至不惜给你吃奶。要不要吃？”

我俩到了伙房，郑嫂子在里边，老板说道：“给他一口饭吃。”看着郑嫂子给我弄饭。

在我们采石场当地农村，谁也不知道何时流传下来的规矩，吃宴席时兴一家子齐上阵；小到能坐的住板凳的孩童，大到中年夫妻，老到满头白发的老人齐齐整整的都来到；还时兴带塑料袋，吃得差不多之时，便就近齐下手，装袋！装起来就走。但凡是只要一家子有一份随礼，不论是多少钱，哪怕是0元钱、50元钱、高点的100元钱，统统都来一家子吃酒席。吃大户一样，好像是不把这点钱吃回去就亏大了！

这很不文明礼貌，败坏了风气，没有了道德底线。

办事的人家还不好说啥，明明知道是亏本的勾当，只得听之任之。

老板不听邪！另起一个高调，在房山头周会计和三棵树收礼金的桌子后边张贴大红纸的奖励5000元钱告示旁边，也贴一个告示，几乎是标语，白纸上写着：

“本公司小规模宴会一份情提供一个板凳。”

“本公司不提倡高中生以下少年儿童吃酒席。请家长管教自家爱子，自爱自重。”

发板凳的差事官就归我充当。好几摞子板凳在我身后，周会计写一个人名，三棵树收一份钱，我发放一个板凳。我的助手就是墩儿，郑嫂子是墩儿的助手。他俩把板凳替人家搬到桌前，伺候着客人坐下。

来客有：

一把手儿子学里的著名的全体（除旅游在外的）教书匠；林场办公室里有椅子的、或者是想保住椅子的坐家；林场的著名的油锯手（他们现在都种树了）；林场的开爬山虎的著名司机（他们也都种树了）；检尺员（曾经与三棵树是同行）；抬大木的著名的杠上的工匠（现在都干轻工作，种树）；铁匠，木匠（他们现在都干盖房子、装修，也不少挣钱）。

还有，林场屯子的原先种旱田现在种大米的发家致富了的农民；养殖户（有养鸡、养猪、养鹅的专业户）。

以及，林场二把手（含）以下的官、员；屯子里的各种骑马挎枪的干布。

最著名的来客是一位还俗了的道人，他年事沧桑，颇具仙风道骨，举止文雅，没有随钱，单递交了一个手串，说：“贫道离了香火，度日拘谨惹人笑耻，只居家修炼了一个法器，以此进献高中的后生，以求护持他平安如意的望向。请代为笑纳。”他鞠了一礼。走回去了。

我问周会计，说：“他住你们屯子么？他什么时候啊在哪里出家的？”

“他自小出家的。”周会计说道：“原先在咱们林场屯子外边有一个庙，他师傅在那里升天的。运动的时候拆了（咱们的郑师傅几铲车就给推平了），那时候就那样，非逼着他还俗，大伙攒拢给他找了一个老伴，也是咱们这趟沟里的寡妇，日子还过得去。现在他靠低保过日子，他自己又种点地、种点菜，他们修炼的人能吃苦，不怕。据说他手里有传下来的经书，很值钱；还有一尊金佛？我们都在他家看见过，我看其实是铜佛，说是他师傅的师傅的师傅传下来的。你愿意看看，我领你去。他跟我老爹很谈得来，棋下得也好；我家我父亲是县里比赛第二名，他俩下个平手。”

“象棋吗？”

“象棋。”

正说到这里，来客人了，他停了嘴。

来人正是昨天管老板叫大姨的上次砸场子的被老板打的那四个小子。他们可倒是老实，果然是推着两个摩托车进到采石场里边来了。他们看是在房山头这里写账，过到这里来，为首的、被老板打的那个掏出来钱给周会计，说：

“这是我们哥几个的贺礼。写一个人名就行了。写蓝一富。”

三棵树不敢接钱，周会计不敢写字，直瞅我。

我站起来，笑道：“你们人来就好了。还随什么礼。”我又告诉墩儿和郑嫂子：“赶紧，一人给他们搬个板凳，安排坐下。”

那个叫蓝一富的笑道：“看不起我们是不。既然来了就应该照规矩下账。大姨不在家么？”

老板不知道怎么听说他们来了，急急忙忙走过来，笑道：“都来了。快请坐，坐下咱们说话。抽烟。”

“大姨你忙你的。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就行。大姨，你们的人不给我们写账，你看……？”

我赶紧笑道：“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人来了就好，不必破费。”

老板也说：“你们哥几个来捧场我就高兴得不得了。还写什么账。”

他们都说：“这么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走啦。”

老板被逼无奈，说周会计：“那，给他们写上。”又说他们：“都给我留一个电话，我有机会也喝你们一杯喜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