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科斯定律呢？”

叶林看着罗梅，款款地对她说：“我先给你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是我在书上看到的，在你面前我现学现卖。”

叶林没有端酒杯，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水，说道：“在一次聚会中，一个经济学家在饭桌上提出了一个问题，现在有一把世界上最好的琴和一群琴师，那么这把琴该给谁用？答案有三个：

一、给最差的琴师，促使他精尽琴艺，追赶上来。

二、给最好的琴师，让他物尽其美。

三、抓阄，谁抓住算谁的。

一时间众说纷纭。

听了大家的答案，经济学家笑了，他说：我再讲一个故事，大家就清楚答案了。

经济学家是这样说的：有一天，我和一个朋友吃饭。饭桌上，朋友和我说他最近很苦恼，原因是他喜欢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非常优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还特别漂亮，可是她已经有男朋友了，问我怎么办？

经济学家说：当时，我只是反问了他一句，你怎么还没有弄懂科斯定律？朋友无言以对。我对他说，如果你知道科斯定律，那么你一定知道，不管这个女孩儿现在跟谁谈对象，最后她都会跟最匹配她的那个人在一起。朋友惊讶了。”

叶林说到这儿，抬头问罗梅：“听懂了吗？”

罗梅说：“听懂了一点。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叶林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把话题又转到科斯定律上：“科斯定律，就是谁最匹配这个资源，谁最终就会有所得。这是女朋友的科斯定律。”

罗梅苦笑着说：“叶总，你的课讲得不错。”

“是吗？”叶林嘴角一扬，“我再给你讲一个例子。”

罗梅摆手，“能不能不讲了？”

叶林盯着她，“不能，讲不清这个定律，就不会理解我为什么要如此安排项山底。”

罗梅只好说：“那你讲吧。”

叶林说：“有一个电影叫《绝命毒师》。里边的主角老白是个中学化学老师，他得了绝症。他想在挂的时候为家人留一笔遗产，于是他利用自己的化学知识制造毒品来换钱。

开始的时候，老白去偷了另外一批毒贩的制毒原材料。被毒贩发现，毒贩要干掉他，老白跟他们讲道理。老白说：由于技术原因，你们制作出来的产品水平太低，纯度最多只有70%，属于劣质毒品，卖不了高价钱。而我做的毒品纯度能达到99.1%。你们应该清楚，纯度越高，卖的价钱就越高。老白的意思是，同档的东西给你们弄就糟蹋了，给我整，我能充分利用这些材料整出好东西来，卖的价更高，到时候分钱你赚的更多，岂不是两全其美！于是毒贩被说服了。毒贩为什么会被说服呢，因为毒贩也相信斯科定律。

不管权利初始安排的如何，市场机制会都自动识别，资源配置达到帕累托(是指资源分配的一种理想状态)最优。”

叶林喝了一口水，并没有停住口，他继续说：“最典型的就是道路的使用效率。没汽车的时候只有行人，各走各的，谁也不用让谁，因为资源足够多，足够大；有轿子、有马车的时候，人们就得让让轿子和马车；后来，自行车成为80年代人们的代步工具，大马路上浩浩荡荡自行车队颇为震撼！但现在道路上的主人基本上是汽车，自行车道挤到一边去，人行道放在最边上。

这就是交通的科斯定律。

同样，人才的科斯定律认为。无论你出生在哪个国家、哪个地区、哪个乡下，只要你有一定的技能，你对社会就有一定的价值，最终你必定会留在与你匹配的城市或地方，做着与你匹配的岗位和工作，拥有与你相匹配的权力和财富！用一句简单的话来总结，就是谁用的最好就归谁。”

叶林终于说完了，罗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叶老总，我听明白了，也理解了，今天可是长知识了。”

叶林爽朗的笑了，“你呀，也是当处长的人了，有些新知识、新理念，就得学学，不然就落伍了。”

罗梅脸一红，“已经落伍了。”

叶林撇了罗梅一眼，“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罗梅笑着举起酒杯，对叶林说：“来，为了你的科斯定律，干一杯。”

叶林喝完杯中的酒后，对罗梅说：“对于为什么这样处理项山底的事，你应该明白了。归结起来，就是一句话：不是他有多优秀，是他适合这个事。这叫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罗梅说：“可是战友们对这件事议论挺多的。”

叶林大度地一挥手，“那是他们的事，角度不一样，结果肯定也不一样。如果他们都站在我这个角度上，他们就理解了。”

罗梅说：“关键是他们一辈子也站不到你的位置上。”

“可以换位思考。”

“换了位思维也达不到你的高度。”

叶林说：“既然是思考，就必须有高度。没有高度的思考不叫思考，叫思索。说实话，对于这件事，我也一直很纠结，我必须明白的是，他不是我的朋友，他是我的下级。我要像对待每一个下级那样对待他，这才是公平、公正。”

叶林往罗梅的水杯里续上茶水后，继续说：“我也是平常人，我和所有的人一样也有报复心，也有恩怨情结。但我又是一个单位的领导，我所承担的工作和所负的责任不允许我和平常人一样处理问题。难就难在这儿了，我必须超出个人的范围，从企业的大角度来处理每一个问题。我知道，不管我如何处理，人们都会有说法的，安排好了，会说我向着老战友；安排不好，会说我报复心强，心胸狭隘，对几十年前的事情还揪住不放。我不如索性一竿子插到底，人们再说什么也无济于事了。”

罗梅微微一笑，“是的，我也觉得这样反而好。”

叶林说：“我和项山底的事情虽然过去这么多年了，可事情并没有了结。而且，随着我职务的提升，内容越来越丰富了。现在的人们都希望听故事，越痛苦越离奇的故事，人们越爱听。那些过去的故事，在一些人的推动下，就像风驰电掣的火车一样日行千里，每一只手都会给它转动的车轮加上润滑剂。面对这种情况，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林又把酒杯端起来示意罗梅，然后，不管罗梅喝不喝，他自己端起酒来，将杯中酒到入口中。“不满你说，很长的时间，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究竟项山底当年那样做对不对？这个问题一直在拧着我的心，让我痛苦不堪。这么多年，我反复地想过这个问题，以前意气用事，站的角度不是很客观，随着年龄的增长、工作岗位的变化，现在对这个问题有了全新的认识。”

叶林此时不看罗梅，也不说话，只是来回转动着手里的酒杯，好象那个酒杯很好玩。看着叶林全神贯注的样子，罗梅知道他心里纠结，也就没有劝说什么，只是静静等待着。

果然，叶林玩了一会后，将酒杯放在桌上，继续说：“如果从现实的角度、从人性的角度来说，项山底那样做肯定不对。我是一个战士，他是部队的基层领导，对我的培养和管理不能带有个人的感情色彩，他先入为主的认为我这种人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本身就是歧视，就是不正常。在部队期间他那样不公正的对我，有悖人伦！”

叶林看了罗梅一眼，“但是从部队的角度，从宏观的角度上看，我又不得不承认，他做的并没错。尽管方式有问题，方法尽显极端，处理的不是很得当，但这都不影响问题的实质。他维护的是部队，执行的是纪律。”

叶林说到这里时，痛苦的低下了头。

罗梅惊异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说出这样一段话来。

叶林声音低沉：“既然他当年做法是对的，我为什么又要咬住不放？人的一生当中，会遭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有许多难题是自己无法逾越的。我们常说，要想前进，关键的是要战胜自己。战胜自己才能战胜困难。现在，项山底的这个事情解决了，我可以说，这个摆在面前二十年，让我经常彻夜难眠的问题，被我破解了。”

叶林不看罗梅，继续说：“其实，这个事是明摆着的，并不需要费多大周折，多年来只是耐于情面，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今天和你把这个事情说开，也了结我一桩心事。我还是那句话，不管怎样，当时的项山底是对的。虽说他这个人不怎么样，但他做的事情没有错。他维护的是部队的纪律，不是维护他本人的自尊心。我没理由不承认，尽管我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有些时候，不付出应有的代价，是不会明白人生道理的。”

罗梅抬起头来，表情复杂：“你这样想，我不是很理解，这个结果太令人遗憾了。”

“真实的生活就是充满遗憾，只是被小说家理想化了。人们习惯于幻想理想生活，可现实中那有那样的生活呀。”叶林幽幽地说了一句。

罗梅没有再说话，此时此刻，她完全明白了叶林的心思，从心底里佩服他的勇敢，敬重他的坦荡。做为叶林这样一个位置的人，对过去的事，他不提、不承认、不反思，别人无可非议。以他过去遭受到的挫折和不公正的待遇，今天他怎么对待项山底，别人都说不出什么来。但他仍然能够公正、公平的将事情解决，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他的心得有多大、胸怀得有多宽？

罗梅瞅了叶林一眼，见他双眼看着酒杯不知在想什么，她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他自己不计前嫌，打破心中的坚冰，将事情妥善处理了，确非要推到什么科斯定律上。这个人，做了正确的事，也要给自己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真是没法说。

想到这里，罗梅心里五味杂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