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老家是河北的，还是山东的？记不住了。人家老早就来北京了。咱们两家人都在北京，这亲事上，就按北京的路子来吧。你说是不是，孩子他爹？”武妈其实不了解北京的规矩。不过，她喜欢别人说自己是北京人。每次回老家，都要对别人说着北京口音的家乡话。

“你看看你。这点事儿都扫听不清楚，还能干啥？人家那儿的规矩，不一样。你咋整？”武爸颇有些担心。这房子确实个大问题。

“有啥规矩的？咱们现在都在北京，就按照北京的规矩来呗。你还想怎么样？”哪儿的规矩还不都是一样？都不会让女方家买房子的。除非，是在国外。要是真在国外就好了，那个电视不是说，外国人男的女的，不都是什么AA制吗？吃饭都是各自付钱的。买房子结婚这样的大事，肯定也是一人一半吧？唉，要是艾丹家是外国人呢，那就好了，至少可以省下一半的钱呢。闹好了，这样有钱人家的闺女，没准儿就直接全出了。武妈心里琢磨，想想觉得不免心生遗憾。

“你想咋儿说？难不成提出来让人家买房子？”让人家买房子这事儿，确实不好开口，总不能上来就说，亲家，我们家没钱，你们家来买房子吧。武爸想了半天，纵是脸皮再厚也说不出口。

“你个傻X，这还用说吗？他闺女喜欢咱儿子，这不就好办哩？俩孩子愿意，谁家有钱，谁就买房子呗。咱儿对人家亲热点。一个女婿半个儿子。他们家给自己女儿女婿买房子住，还不是应该的？一个人不说两家话。房子的事儿，咱儿别提。等结了婚，不行，就让儿子先住他们家去。他家房子不是大吗？多个孩子也不要紧。”武妈憧憬着。兴许以后有了孙子，也可放到他们家去，反正姓武就可以了。现在养个小孩子，可着实要花不少钱。

“就你想得长远。人家能同意吗？你总不能先上来就和人家这么直接说吧？”武爸多少得要点面子，想想这样做，真有那么点对不起儿子。

“就你要面子，那你给儿子买房子去啊！看你那熊样！”武妈翻了一个白眼。这男人，关键时候，真是提不起来。

“我熊？！”武爸瞪起浮肿的鱼泡眼，小宇宙立刻又要爆发了。士可杀不可辱！这老婆敢这么胡言乱语，先吵一架再说。

“瞪啥眼呢？我说错了，那要不，你一会儿说？”武妈毫不示弱。

这屋里，剑拔弩张，一场大战爆发在即。

门外，一阵喧哗，小武的声音传了进来：“叔叔，阿姨，就这间，我爸妈已经都过来了！”

武爸武妈对视，无言交流了一秒钟，顿时，化干戈为玉帛！

武爸无声问道：老婆子，人来了，你准备好了吗？

武妈沉默回答：老头子，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看我的。咱儿子的事，我还搞不定嘛？你也太小瞧我了。好歹我也是半个天津人，马三立、侯宝林的老乡，看我怎么哄他们。痛快了就好了。开心了就好办事。

进门的时候，是两家人。出门的时候，她家的钱就是我儿子的哩。

武妈怀着这样的雄心壮志，迎接着外面的来人。

包间的门，吱扭一声开了。

两个人几乎立刻离开椅子，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刚才的话，都沉到肚子里，消失不见。

一会儿再说，不着急。计划要慢慢地实施。吃饭嘛，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门口拥着四个人。

为首的中年男人，身穿黑色皮衣，个子瘦高，看着年纪比武爸大多了。一张国字脸，看人时带那么点说不出来的笑，被看的人，总觉得那笑，就是对着自己，且诚心诚意，让人不自觉放下心，掏出钱来买他的东西。那双眼睛，尤其精明。不用说，这是艾丹爸爸。

他身边，是穿着貂皮大衣的艾丹妈妈。艾丹妈妈眉清目秀，年轻时应该算得上是美女。从艾丹的身上脸上，处处可以看到她年轻时的影子。

武妈眼前一亮：这貂皮大衣，得多少钱？什么时候自己也弄来一件穿穿？

艾丹和小武跟在二人身后。

“俺们正说着呢，就来了。快，坐。”武爸笑得灿烂，比得上外面的阳光。说实话，武爸长得不难看。否则亲生儿子小武也不会那么有女人缘。可问题在于，男人好看不好看，不是单纯决定于五官，特别是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武爸的工作倒是不用求人，每天就是去抄抄数字。他的生活中，除了美食，没别的想法。这点追求，经过了几十年的锤炼，完美体现在他那张油光可鉴的脸上。

“呵呵，让你们久等了。”艾丹爸爸的笑容，永远挂在脸上，但每次展现得绝对不会多，也不会少，总是那么恰到好处，比如现在，就是比对着顾客稍微多那么一点点，不是热情，是对朋友的亲热。但是就多了那么一点点。艾丹妈妈站在老公身边，笑容和老公完美的配合在一起，不多，也不少。

“哪儿啊，没有没有，我们也刚来。快，坐。”武爸热情的走过来，拉开椅子，给艾丹父母让座。

“好，好。”艾丹爸爸笑呵呵，答应着，身子没动。

武妈没闲着，趁这个机会，扭着浑圆的腰身，走过来。

“老姐姐！你好啊！咱们可是见面哩！”武妈满脸堆笑，张开两个圆滚滚滚的胖双臂，紧走几步，准备上前给艾丹妈妈来个拥抱。不过距离有点远。她原本以为，艾丹妈妈会回应自己的热情。这个距离，正好。电视上的外国人都这么干。多亲热啊，距离一下子就拉近了。当然，亲脸蛋儿就不必了。她对大姑都从没有这样过。

“呦，您真是太客气了。别站着哦，大家快坐。”艾丹妈妈笑意盈盈，从椅子边轻轻一闪身，化解了武妈的糖衣炮弹，轻轻欠欠身子，挨着艾丹爸爸，找个椅子坐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