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看展览的人，都很安静。武妈这一声超级女高音，蜿蜒队伍中的观众，齐刷刷地回头。一时间，无数双眼睛聚焦过来，毫无疑问传达着同一个意思：“你们，居然也来看展览？”

武妈浑然未觉，旁若无人，一把抢过儿子手中的说明书，凑过脑袋，全神贯注：“不会，看这个！”声音依然宏亮高亢。

“咳咳。”艾丹的小脸开始发烫，背转身，脚底下不自觉地挪动，努力躲开人们的目光焦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这有什么难的？会！”小武脸不红，心不跳，慢悠悠地摆弄着手里的相机。众目睽睽之下，帅哥小武坦然自若，身边，是旁若无人的小武妈妈。

来看艺术展览的人，素质就是高。没人议论，没人让他们保持安静，大家就是那么看着小武和他的妈妈，脸上挂着那么一丝丝悲天悯人的笑意。

艾丹躲到一边，逃离了两人。

后来，艾丹和我说，小武的心理素质，真不是一般的好。以前，真没机会发现。我说，大约，是遗传吧。

站在队伍当中，小武掏出相机。他很满意，看吧。没见过吗？这么专业的相机！他相信，很多人的目光中充满了羡慕。这种感觉，让他很满足。你看，我也有了长枪短炮，咱比比，看看谁的好。

相机嘛，有什么难得的？对于他小武来说，还不是一学就会？

武妈站在一边，伸着头，保镖一样护着儿子。更主要的，是护着相机。这要是有人抢了，可怎么办呢？8000多呢。

小武一边看着说明书，一边摆弄相机，可是镜头拧来拧去，怎么都调不到一个好的角度。

“你这个傻X，快点看！”大嗓门再次响起，小武妈妈劈手夺过了说明书：“你怎么这个都不会看？笨死你算了。”

过往的人，再次侧目。一道道目光，看看小武，看看武妈，最后，又凝聚在一边的艾丹身上。那些目光，有鄙夷，有惊诧，还有嘲讽。

艾丹觉得如芒刺背。

“这个是干什么的？”武青看着一看按钮，动了动，没反应。他抬眼，再找艾丹，结果发现她已经坐在远处的椅子上。

“你个傻X，应该先调焦。”武妈拿着说明书，看了半天，总结出一条，专家一样教训儿子。

人们再次侧目。不过，他们的注视，对武妈没有丝毫影响。靠，老娘天天路边出摊，看的人不比你们多？就这点小眼神，武妈直接忽略。

艾丹惊得目瞪口呆。

“哪儿是调焦的？”小武显然继承了母亲的良好心理素质，众目睽睽之下，坦然自若。

“你个傻X，这不是吗？这图上不是吗？就你这两眼睛，还不如你妈呢。你个傻X。”武妈扬着大嗓门，短粗的手指，指着说明书上的示意图。图，一直攥在武妈的手里，随着粗壮的手指，上下飞舞。

众人再次侧目。

一边的小保安，走了过来，对着小武妈妈很客气：“阿姨，这里不让大声喧哗。”

“哦。知道啦。”小武妈妈雄赳赳的瞥了小保安一眼，答应一声。

艾丹躲开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别过脸去。艾丹也去过小武家，见识过武爸武妈的吵架水平。今天，才真地领教了武妈的心理素质。

“妈，你别着急，我不是正看着呢。”小武到真是个孝顺孩子，听着喋喋不休的教训，被连连的呼为傻，也还是那般的慢条斯理，不紧不慢。

“你个傻X，这是开关，会了不？”武妈不是时机的教育儿子，同时不是时机的问候自己。

“艾丹，过来啊，那儿坐着干嘛？”小武抬头四处寻觅，看见了艾丹，招呼道。他的注意力似乎全在相机上，忽视了武妈的问候，也忽视了众人的侧目。

“我不会用，你先学吧。我去买两瓶水。”艾丹落荒而逃。

“哦，哎，给我买个可乐。”小武抬眼看了一下女朋友，浑然不觉众人目光中的揶揄。动物园里的大猩猩，是不是也有同感？

“你个傻X，快点学这个！”儿子有些分心，武妈抬手，照个儿子的后脑勺，“啪”的来了一下，然后一扭头，对着艾丹的背影再次亮出了大嗓门：“丹丹啊，给我也来个橙汁。”

不用回头，艾丹就知道背后是什么情景，觉得自己的后背如同靶子，被无数的目光射中，冒着烟，发着烫。

“唉，当时真是死的心都有啦。何佳宁，你知道吗？我还从来没被人这么看过呢！”她回来后，直接拉我去吃饭。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诉苦：“你说我怎么早没发现呢？他爹妈怎么这样啊？就那么大庭广众之下，人家都当我们是演小品的，捂着嘴透着乐。”

“他们以前给给你打电话，也这么说话吗？”我好奇的味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心理素质不是一天两天可以修炼出来的。

“没有，斯文着呢。今天真是，真是啊。”她摇着头，对着天空翻着白眼，无奈的叹气。

“就这么多？那你就忍了吧。人家也是第一次去看画展，新鲜呗！再说，这是人家卖煎饼的职业修养，你能当着那么多人说出话来吗？”

不过我想，以艾丹的心理承受能力，这点应该还不至于让她如此崩溃。

“哪儿啊！进去后才热闹呢！简直啦！”

高潮原来在后面。

艾丹四处逛游回来，拿着三瓶水。离入口还有二十多米远，就见武妈和武青还站在原地儿。

“你个傻X，中了不？”武妈的大嗓门。这是唐山话，就是行了吧。

“好啦。我会啦！妈，走吧！进去再说。”武青满脸兴奋，好像才刚完成一幅期待已久的作品。

“中了？”武妈面露喜色。

“丹丹呢？跑哪儿去了？”不知道是渴了，还是刚刚想起了同来的还有艾丹，武青抬头，四处张望。

“是啊，这丫头哪儿去哩？咋儿还不回来呢？不会走丢了吧？”武妈的大嗓门响起。

入口处排队的观众，集体侧目。不过这回，换了一批。

“来了！来了！”艾丹疾步走过去，低声应着，直奔入口。

快进去吧。快点结束吧，上帝啊！艾丹心里祈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