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鲁莽,多指言行不经思考,就轻率的行事。
而在李晨看来,一直向往能如条咸鱼般,平淡过完一生的自己,是万万不可能与‘鲁莽’一词有任何交集的。
毕竟,想要拥有平淡无奇的人生,往往需要更多的思考。
——思考如何行事,才能不引人注目。思考何种行为,可以随波逐流。思考怎样取舍,方能继续保有平淡的生活。
思考,而后,行动。
那么问题来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自己……到底都思考了些什么玩意?!
面对表情似笑非笑的小路西斯,李晨咽了口吐沫,内心连连愁苦的自问起来。
直到目光稍稍瞥向了塞拉,半晌,李晨终于释然了。
——明明是即将出嫁的新娘,明明应该是人生中,值得纪念的时刻,可那满载不甘的眼神,看起来还真是一点幸福感都没有啊!
“嗯,我知道你,李晨,对吧。”
就在这时,小路西斯的话语声突然响起,将李晨的注意力重新引回了自己身上。
而后,目视着这名突然闯入,现在,正眼也不眨的盯着自己的男子,小路西斯脸上,渐渐泛起了一抹浅笑,“有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明天塞拉就要出嫁,作为曾经的队友,我想来献上一份祝福,并邀请她共舞一曲,以作留念。”李晨短暂的思考了下,随即笑意满满的回应道。
“是吗?可我怎么感觉不仅仅是这样的原因呢?”话语间,小路西斯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而后,在李晨嘴唇微动,刚想说话时,继续开口道:“不过很遗憾,我也正好要邀请我的新娘共舞一曲,恐怕只能拒绝你了。”
“这样啊。”李晨点了点头,随即看了看表情复杂,欲言又止的塞拉,半晌,微微一笑……
“但问题在于,塞拉现在还不是你的新娘,你没权利替她拒绝吧。”
……说出了足以让塞拉不满到,想一拳砸在他脸上的话语。
附近宾客的视线,也一口气集中到了李晨身上,满满都是惊讶。
至于小路西斯……
“呵,哈哈,哈哈哈哈,厉害,厉害!不愧是敢于搞出大动静的人,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不得不说,李晨,我真的很欣赏你,各种意义上。”
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了意义不明的爽朗笑声,手掌随即轻轻拍动,毫不吝啬地献上了溢美之词。
而趁着说话的空档,李晨也懒得搭理他,一把抓住了愣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的塞拉的左手。
就这样,于众人诧异的视线下,快步离开了。
留下小路西斯站在原地,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只是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半晌,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多有趣的人啊,如果也能加入游戏,或许会有更多的乐子吧……”
与此同时,宴会厅中,哈尔希洛看着离去的二人,脸色渐渐变得有些凝重,沉默不言时,似乎在思考什么。
“需要我去带小姐回来吗?”
直到维斯走到身旁轻声询问,才轻声开口道:“算了,今天就随她去吧。毕竟……唉。”
哈尔希洛的脸颊上闪过些许歉意与愧疚,但很快,就如同被叹息声掩盖,而没有说出口的“这是我唯一一次作为父亲,为女儿考虑了吧。”一样,被决绝与坚毅所取代。
毕竟,在被称作领主的长女之前,她还是伊斯塔家族的一员,奔赴战场是家族成员的职责,也是……
宿命。
☆☆☆宿命的分割线☆☆☆
——李晨牵着塞拉柔软温润的手,如逃跑般,快步穿过了,不断向自己投来异样视线的宾客们。
渐渐地,离开了宴会厅,而后在悠长的走道上,继续前行。
可到底要去哪里,说实话,李晨自己都不清楚,只是漫无目的的一路小跑,直到……
“不敢相信,真的不敢相信!你、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明明说好不掺和我家事情的!可现在,居然去顶撞一名领主的长子?!要是被记恨了怎么办?你知道他想报复你,会多恐怖?!你个笨蛋!不讲信用的骗子!做事不计后果的大傻瓜……”
终于回过神的塞拉,脸色越发的苍白,双眼隐隐闪烁出泪光时,教训的话语中也渐渐泛起了哭腔。
“差不多可以了啊,再说下去我真的要生气了!”
李晨停下了脚步,旋即回过头,不满的瞪了眼塞拉,“我怎么就不讲信用了?有涉足你家那些破事吗?有继续和你父亲谈生意吗?有吗?嗯?!现在居然还怪我?简直莫名其妙。”
“可,可你刚才……”
“刚才怎么了?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单纯的想邀请曾经的队友共舞一曲。有掺和你家的事吗?再者说,你不是还没嫁给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反正就是那个家伙,也算不上一家人,现在顶撞他哪里算掺和你家的事情了?”
“……强词夺理。”
塞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只能埋怨的回瞪李晨,互不相让的僵持了许久,才突然开口道:“你……想抓着我的手到什么时候?”
“呃,忘记了,抱歉。”
听了这话,李晨才反应过来,赶忙松开了手。但即便如此,那残存于手掌上的温度,以及方才的握感,还是挥之不去。
明明是个舞枪弄棒的鬼畜骑士,手上怎么一点老茧都没有,相反,还软乎乎的,感觉很舒服……
李晨心中暗暗嘟哝,而为了尽快摆脱手掌上,那挥之不去的柔糯感,又是在衣服上狠狠地蹭了几下。
与此同时,塞拉脸上的苍白也渐渐褪去,些许嫣红泛起时,攥了攥方才被握住的左手,眼神中,隐隐闪过几分笑意。
——虽然有时傻乎乎的,但精明起来,又总是能给人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嗯,或许和你相遇,真是件不错的事情呢。
如果可以,真想就这样被带走,一起躲到偏远的山区,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
但……
这种如果,仅仅是可望不可即的奢望吧。
笑意渐渐暗淡,失落与无奈取而代之。
妄想使坏心眼,冲破牢笼的飞鸟,终究要坠落地面,既然如此……就这样结束吧。
心有所思,塞拉的眼神有些恍惚,有些不舍,而被这样注视着,李晨多少有些不太自在。
于是,干咳了一声,刚想说些什么,缓解现在的尴尬气氛时,塞拉的话语声,却先一步响起。
“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情,一定不要再做傻事了。”
“我没有……”
“答应我。”不等李晨解释,塞拉表情一肃,打断了他,“这不仅仅是为了冒险小队全员,也是为了丽萨,为了温泉乡,希望你能明白。”
话语挑明,再不需要其他的遮掩。
其实在从皮尔斯口中得知了塞拉的身份,以及她要嫁给路西斯领主的长子时,李晨就隐约觉得,这会不会和温泉乡发生的事件,有什么关联。
而之所以来火急火燎的跑来,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只不过塞拉一直没有说,他也不好妄自推测。
但现在,一切都明白了。
或者说,从一开始,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冒险团队的同伴们,说到底,就是一介草民。丽萨虽然拥有着‘执法官’的头衔,可与领主相比,显然没有一较高下的实力。
换言之,只有塞拉,这位伊斯塔家族的长女,才有资格担负起这一切吧。
……所以说,人情债什么的,烦死了啊啊啊啊啊啊!
李晨默默不语,好一会儿,看着脸色有些担忧,有些乞求的塞拉,开口道:“嗯,明白了。放心吧,我这个人向来说话算话,答应过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反悔。”
“那就好。”
听了李晨的回复,塞拉稍稍松了口气,接着,迈起步伐,朝宴会厅的方向走了过去。
只是没走出多远,便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的李晨,微微笑了笑,“好啦,别站在那儿了,赶紧回去吧。不然爱丽她们说不定会着急的。而且我记得,你不是要抱贵族的大腿吗?今天可是个好机会。要知道能来参加宴会的,可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哦。”
“……没想出好的商品,抱不动。”李晨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嘟哝道。
“你个家伙……不会是在闹脾气吧。”
“我闹什么脾气?就是单纯的不想去而已。而且你不是不想让我掺和你的事情嘛,现在不去不正合了你的意思。”
“你这话摆明了就是在闹脾气。”塞拉牢骚了一句,随后几步走了回来,“好啦,赶紧回去吧。就算没商品卖,你不是还邀请我跳舞的嘛。”
“跳舞?不会。”
“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毕竟交际舞可是贵族间交流时,必不可少的一环,你不也一直念叨要和贵族攀上关系嘛,学学没坏处的。”
“和男人交流还要先跳支舞?”李晨眉头一挑,“你们贵族还真是会玩啊,不过很可惜,我的性取向完全正常,所以敬谢不敏。”
“你这家伙又开始胡说八道了,难道参加宴会的都是男人?也有贵族小姐的好不好?到时候你打算怎么搭话?”
塞拉翻了个白眼,随后不等李晨说话,一把拉抓了他的手。
“喂,你可是要出嫁的千金小姐,注意点影响。”
“你刚才不也没在乎我的身份嘛,怎么现在想起来了?”塞拉不满的牢骚起来,但当看到李晨突然变得躲闪的眼神,以及渐渐泛红的脸色,半晌,隐约想到了什么,“还是说,你……害羞了?”
“害、害羞?!哈,太可笑了,这怎么可能嘛。我,嗯,我……”
被塞拉牵住手的李晨,脸上的温度持续升温,支支吾吾了许久,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因为方才是在气头上,李晨倒也没考虑太多。现在冷静下来,再回忆方才的事情,不得不说,对于活了小半辈子,还没有过任何异性交往经验的单身狗来说,牵手什么的,刺激的有些过头了啊啊啊啊啊啊!
于是,连连尝试了几次,想要挣脱出被塞拉握住的手,但都以失败告终后,李晨只得选择了投降。
“算我怕你了,我去,去还不行?快点松手,你手劲有多大自己不清楚?捏的我很痛啊!”
“但是我拒绝~~~~~~嗯,怪不得你总喜欢把这话挂在嘴边,说出来的感觉真的很舒爽呢。”
无视了李晨郁闷的牢骚,塞拉这么说完,便迈起了步伐。
而她同样微微泛红的脸颊上,嘴角抿起,一抹淡淡的笑容就这样悄然绽放。
温柔又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