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茜看了我好一会儿，缓缓点头。其实这一刻，我应该是高兴的，可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的心反倒是下沉了。查了这么久，发现有些事似乎并不如我想的那样简单，还记得第一次见侦探社的陈先生，他说有时候人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的，我低头看过那张汇款单，有一瞬间的怀疑：又或者这张汇款单是假的。

难道这一切都是凌世宏故意给我设的陷阱，为的就是对付慕容言？

我不敢确定。

慕容茜自刚刚后，不再回答我的任何问题，她依旧与我相对而坐，像是刻意的逃避刚才的话题，我也不再勉强，和护工一起将她扶起到病床上躺下：“如果你想说了，让护工通知我过来。”

转身离开的时候，慕容茜叫住我，她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录音笔，递给我：“回家再听。”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不远处有几个黑色的身影急急忙忙的窜入车里，我立即提高警觉，故意和医院门口的保安小聊了一会，看似在聊天，实则观察着那车里的一举一动，他们并没有离开，副驾驶座上的人貌似在打电话。因为离的并不远，我清晰的看到了车牌号。

说着说着，我借机与保安大叔转了个方向，逃离了他们的视线范围，狂奔到路边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直至车开出了好长一段距离，砰砰心跳依旧不止，我不时的回头确认，那辆车是否跟在后面。

司机按我说的路线七弯八拐开了好大一会儿，问：“姑娘，你到底想去哪儿？现在我们所在的方向并不是你刚上车说的那个小区的方向。”

好在那辆黑色面包车并没有跟上来，总算是舒了一口气，我将视线从后方收回，有些不好意思：“师傅，还是我上车的那个地址，麻烦你了。”

他通过后视镜看我：“不是我八卦，姑娘，你不会是惹上什么事儿了吧？”司机打转方向盘，调头后继续道：“从你上车就一直看着后边，是怕有人跟踪你？”

也不知道这师傅是电视剧看多了，还是岁月练就了一双睿智的眼睛，他善意地提醒道：“如果是麻烦事儿，还是找警察帮忙。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若是真遇到坏人，单枪匹马的也不是他们对手。”

“谢谢您，我知道！”

从出租车下来，刚走近小区那栋楼，远远就看到凌皓在花坛边的长椅上坐着。许是看到我了，他起身走近。

“等我很久了？”我问他：“还是有什么事？”自上次在医院别过，我跟凌皓有段时间没见了。加之后来因为他爸凌世宏暗算慕容言发生的一系列的事情，我几乎对那个狡诈的男人已经恨之入骨。

“抱歉！”凌皓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最近因为工程的事，忙的焦头烂额，没想到我爸会跟慕容泽搞出那些事来。听说你小妈去世了，节哀。”

“学长。”对于他突然而来的道歉，我只想确认一件事：“他们和徐暮心狼狈为奸的事，你有参与吗？”我看着他的眼睛，尽管那里头波澜不惊，依旧想等凌皓亲口回答。

他沉默了许久，掷地有声地回答：“没有！”

我提起的心也骤然间落下，刚刚等待的那几十秒，我多害怕听到一个让人崩溃的答案。这个问题我最初也问过凌世宏，他同样是这个答案。可是这些日子以来，以他凌皓的聪明才智，又怎会察觉不了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就像那日他在医院说出酒吧应酬那件事，保不准是他故意说给我听的。

我总算扯出一丝笑容：“庆幸你没有！那么我还能叫你一声学长，酒吧那件事，谢谢你！”

他却泛起一丝苦笑：“不知道是好是坏，总感觉推动了你做选择。”凌皓看着我，眼里的柔情一片，从未像此时这样伤感过，他说：“辰楚，你选择了慕容言，但愿我以后做的事不会成为你的对立面。”

他的话那样坚定，我的心止不住的咯噔一声，想问的话破口而出：“你想做什么？”

“楚楚~”

慕容言的声音猝不及防地传入耳膜，侧头时，他匆匆从车里下来，朝我跟凌皓的方向跑过来。极反常地将我拉至身后，与凌皓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有什么事，直接冲我来。”慕容言说。

凌皓双手插入口袋里，唇角微勾，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彼此彼此。”

慕容言转头看我：“你先上去，我跟他聊聊。”说着，他推了推我：“乖，你先上去。”

“慕容言！”我执着的阻止他：“有事好好说，别动手。”刚刚他那来势汹汹模样让我有些后怕，加之凌皓刚刚说的那句话，我总感觉他们之间会有事发生。说完，我听话的朝楼道里走去，只是前脚刚踏入电梯，身后就传来一阵动静，我赶忙从电梯里退出来。

回到刚刚的地方时，慕容言跟凌皓已经动起了手，两个人的脸上都挂彩了。看到我过来，极有默契的同时退后几步，与刚刚的格局迥然不同，我甚至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我疾步朝慕容言走过，有些生气：“你刚刚答应我，不动手。”随及转身问凌皓：“这就是你刚刚说的要做的事？”心底突然就涌上一股恼意，压抑的痛楚再也崩不住，朝面前的两个男人吼道：“要打找个不扰人的地儿，别在我眼皮下烦人。”说完，我一鼓作气从楼下奔到屋里，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回到家我拧开慕容茜给我的录音笔，缩在沙发里安静地听着她的声音。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录的，中间有好几次打断，又重新开始的声音，她一字一句，用力的表达：“辰楚，对不起。”

她不是第一次跟我道歉了，上次在医院，她用笔在纸上写出前两个字时，或许是同情心在作祟，心里有那么一瞬间的释怀，当然也只是一瞬间。我不是圣人，做不到轻易就原谅一个差点就让我丧命的人，如今再听到她的道歉，我竟莫名地想哭。

她说话的声音很慢：“好像在梦里，听到过你带着哽咽的质问，我知道有些事情终究是逃不了。两年前，利用你的信任让你签下同意书，将你逼进手术室是我太过自私也太傻，一味想成全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对于你，还是孩子我很抱歉。阿言看到你的流产同意书时，几乎发狂的开车往医院赶，那一刻我很心疼自己的弟弟，路上发生车祸的瞬间，我才骤然间惊醒过来，不顾一切的扑向阿言，将他护在怀里，这也是两年来他一直不愿意放弃我的原因。昨天，阿言在病床边坐了很久，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呆呆地坐着。到最后，他趴在我的手边，点点湿意浸入掌心，他问我：姐，她没有要打孩子，是不是？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满脸都是愧疚的表情，他的自信，他的不可一世，他的一切一切在这一刻被他丢在一旁，就像是一个撒娇的弟弟，趴在那里哭的一踏糊涂。”

像是能看到那个时候的慕容言，我的泪也止不住地往下落，慕容茜的声音在耳边继续：“孩子的事与他无关，你父亲的车祸也与他无关，因为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原来我纠结了这么久的事实，竟是这样。我迟疑了，到底她说的是真，还是假，我失去了判断的能力。这一刻，我真切的体会到了陈先生的那句话：有时候人眼睛看到的未必是真实的。

我起身走到窗前，望向楼下，凌皓早已经不见踪影，而慕容言的身前站着几个人，离他们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面包车，很熟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