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的刹那，楼下客厅里有慕容言的声音，已然往楼上的方向。心扑通扑通的窜到嗓子眼，小心翼翼将门带上，跑回房间已经来不及了，我绕过楼梯口的长廊，到了书房的南侧靠阳台一面，故作匆忙地往楼梯口走。

“楚楚，你还没睡？”慕容言由司机扶着上楼，隔老远都能闻到重重的酒气，胸前的领带被扯的有些乱，微敞的领口无声地诉说着他的醉意。

我到他的另一侧扶住：“怎么醉成这样，你又喝了多少？”

“开心，多喝了两杯。”慕容言挣开司机的胳膊，朝他摆摆手：“我有楚楚就行了。”老司机适时的退下，将臂弯处搭放的西装递给我：“若是辰小姐有什么事，直接在楼上招呼一声，我跟管家都在楼下。”

我点点头，支撑着脚步有些不稳的慕容言到卧室，刚进房间，他就跌摔到床上，翻身过来时，脸上始终挂着笑：“楚楚，过来！”

我不理他，径直到卫生间里拧了一条毛巾出来，半伏在床上给他擦拭着额头的汗渍。他像是小孩子一样扰乱我的手，嘴里呵呵直笑。从没发现，喝醉的慕容言竟是这般模样，让你恼也不是，笑也不是。

终于，连哄带气地将这个男人收拾干净，喝下一杯蜂蜜水后，他眯着眼睛小睡了一会儿。我倚靠在床上，看着睡颜中的男人，手不自觉的就点上他微蹙的眉心，一点点抚平。

心里燥动的厉害，在床上辗转反侧许久都不能入眠，索性坐起了身，拧开床头柜上的台灯，一室昏黄。侧身睡的男人突然翻过来，紧闭的双眸缓缓打开，许是有些惧光，眉心都挤在了一块儿。

他撑起身体，靠到我身旁：“怎么不睡？”声音里透着慵懒，估摸着酒意还未散去，慕容言执意躺在我腿上，絮絮叨叨地说着：“我怎么回来的？”

“你在路边耍酒疯，警察叔叔也无奈，只好联系家人。”我轻抚着他的短发：“所以，我把你领回来的。”

慕容言带着醉意地低笑几声，却也不反驳，沉默片刻说：“楚楚，我们明天去领证，你愿意吗？”

他似醉着，却又问的很清醒。

不管是他用尽方法将我锁在身边，还是自作主张的安排了求婚，几乎都是一种霸道的姿态，没有问过我的意思。现在突然这样善解人意的询问我的意见，反倒让人有些不习惯。

“不愿意也没办法！”他喃喃，渐渐地，没了声音。

####

第二天，我早早的醒了，准确地说是整晚都没睡好。

慕容言醒来时脸上有宿醉后的痕迹，他恼意的捏了捏眼角，低叹一声：“几点了？”我将手机屏幕递到他眼前，某人只是瞥过一眼，便极不情愿的撑起身：“今天还有事儿。”

难道他昨晚说的今天领证，是真的。

心底突然涌上的一阵喜悦，连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你也一起，今天去医院看我姐。”慕容言说完，麻利的从床上起来，在衣柜里找衣服。

刚刚升起的一股喜意骤然间落下，加之他说的要去看慕容茜，竟莫明的有些紧张。距离上次和她见面，已然过去了两年。曾经的一幕幕甚至能清晰的在脑中回放，还记得她对我说过的那些绝决且毫不留情的话，还记得她让人押着我进手术室做人流时的场景，现在想起来都有些后怕。

到江市医院的时候，我跟在慕容言身后，径直的去了VIP病房。慕容茜了无声息的躺在病床上，她的容颜依旧，只是好看的眼睛紧闭，身旁摆满了仪器，突然生出一种悲凉感。

“最近情况如何。”慕容言的身边站了几位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听闻慕容言的话，他们一边瞅着手上的检查报告，一边解释着各种专业数据以及慕容茜的近况。你来我往的问与答也不知道进行了多久，慕容言突然转身：“你的意思是，她现在有苏醒的迹象？”

其中一位戴着金丝眼镜的医生点点头：“请慕容少爷移步，我的办公室有慕容小姐各项检查的图片。”

慕容言点点头对我说：“你在这陪她，我过去看看。”

一席人随慕容言出去，病房里只余下我与一名护工，见她忙的差不多了，我对护工说：“感觉这里缺点什么，阿姨您有空的话要楼下买一些绿色植物，摆放在这里对她也好。”

护工微笑着点头，随及退出房间。

慕容茜躺在那里，眼睛始终闭着，但垂在两边的手指偶尔会动上几下，按医生的解释，这算是苏醒的迹象之一，我看着病床两边各种不同的指示数据，将视线落于那张留存在记忆的脸上。

“好久不见，茜茜姐。”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苦笑：“以前这样叫你，你总会笑着拉起我的手让我跟慕容言好好的，所以才相信你，相信到即使让我陪你去医院也随叫随到。相信到连病例单上写着什么都不看，就能大笔一挥，签上自己的名字。相信到你把我骗到了医院妇产科做人流，还能眨吧着眼睛问你是不是弄错了。我多希望是弄错了，可偌大的妇产室只剩下我们两人，你突然让随行的人按住我，就往手术室里拖，我不能想象若是当时没有拿着手术仪器威胁你，直到招来了医院保安，是不是真的就如你所愿了。”

只是最后，真的如你所愿，孩子没了。

说着说着，泪意就湿了眼角。

耳边的仪器声骤然间响起，我被吓了一大跳。猝不及防的，病房里涌进来一堆医生，我本能的后退让出空间，他们开始不停的检查，脸上的喜悦越来越浓。直至人群渐渐散去，我看到慕容言脸上的惊喜，转而看向病床时，一切了然。

慕容茜，醒了。

她像是很累，眼皮动了动，又睡了过去。

从医院出来之前，我收到了侦探社陈先生的短信。随意扯了个谎，便在医院大门处与慕容言分开，亲眼看到他开车走远，这才招手叫了辆出租车，去了墓地，到那里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一袭黑衣的男人。

“陈先生，久等了。”有些意外他选在这里见面，还是在晓月的墓前。

他习惯性戴着鸭舌帽，双手插入口袋里：“事情可能有变，我像是被人盯上了，最近两天出门都有人跟踪。”

我心里一惊：“跟踪？能反查到是谁吗？”

他摇摇头：“对方的警觉性很强，我稍稍采取动作想看他是谁，就会悄无声息的从我视线里消失。应该是在我着手调查林晓月的死因开始，有人刻意在阻碍我的信息收集。”他说：“刚刚查到两年前林晓月和慕容言一起被劫，后面的消息就像是被人掐断，除却之前媒体的一些报道，别无其他。”

我细细想着他的话，若是真如他所说，盯上我们的又会是谁呢？

难道是慕容言？

“不过，有件事很奇怪。”他继续道：“林晓月跟慕容言一起被劫的第二天，林家就以她突发疾病为由宣布林晓月去世，根据当时媒体的报道，慕容言是以家属的身份出席的丧礼，再与之前被劫的事情联系起来，这里面有疑点。”

“第一，慕容言为何没事，第二，林晓月因病去世这件事有蹊跷。”我接过他的话：“我跟她很亲密，晓月的身体一向很好。”

陈先生点点头：“加上你之前邮件给我的那些照片，在被劫的那天，林晓月遭受过那样的侮辱和身体伤害，林家没有理由瞒天过海。”他像是想起什么：“对了，在林晓月去世后不久，慕容家两兄弟杠上了。据说慕容言和慕容泽在公司大吵一架，还惊动了慕容老爷子，没过多久，慕容泽名下的公司就因涉嫌违法被有关部门调查，与此同时他在江市的房产迅速被冻结，渐渐地在江市失去音讯。”

我突然想起那日慕容言的话：“若是像两年前那样耍花样，当初怎么出江市的，我会让他再体验一次。”

脑袋里嗡嗡作响，越往深，好似牵扯的人越多，事情复杂到我都有些理不清了。

“这方面的工作你暂且放一放，先按兵不动，观察对方的情况，毕竟都在暗处，如果找不出是谁，这事情就变得棘手了。”我对他说：“这段时间麻烦你了，钱方面可能要缓一缓。”

“没事，等你方便。”说完，他转身离开。

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望过墓碑上明媚的笑容，原本烦燥的心情缓解了不少。突然眼前多了一束花，我倏然回过神，这才发现凌皓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正俯身将花放到晓月的墓前。

这是拒绝他在宴会上的求婚后，我们第一次见面。

“是惊讶我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是尴尬拒绝后再次见到我？”凌皓侧头：“只是想起了晓月，突然就想来看看她，没想到会碰到你。”他的语气很淡，字里行间透着疏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