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他同时顿住，怔在那里许久，慕容言抽手将身体靠在身后的椅背上，索性不再与我对峙，那双眸子里隐约有某种情绪。

他淡然的摆弄着手中的刀叉，与餐盘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声音徐徐而来：“楚楚，前些天从医院离开，我回江市见了林晓月。”他说着仰头看我，似乎想说什么。

“现在说这些，不觉得是后话？”我抑制不住嘴角的苦笑缓缓牵起：“直到现在我才知道，我能拿下江市大学出了名了千年冰山，原来不是缘份和幸运。我才知道，我曾经引以为傲的朋友只是虚情假意，刻意安排，这世上应该没人比我更蠢了。”

慕容言的嘴动了动，欲言又止。

“怎么样你才肯放过凌皓。”我又问他，这是我过来的主要原因，过去的那些事我每想一次，就会痛一次，伴随着焦虑症越来越严重，越来越难控制。慢慢地，我不愿深究，也不敢再深究。

他眸子里的火蹭然就窜了上来：“他就对你那么重要？”

“是！”我知道这样会刺激他，却还是控制不住地一字一句：“不管我在英国，还是在江市，他给予我的你永远想象不到。”

当我傻乎乎地掉入你跟林晓月的计划里，他宁可自己跳进你设好的圈套，他宁可用高出市场的价格拿下江市那块地皮，尽管他知道这是你的陷阱，他还是做了。

我终究是负了他，不管是感情，还是他的事业，若不是为了我，他不会沦落到此，也不会失去父亲唯一的事业，更不会面临现在的种种。

眼前的男人早已经怒气一片，他丢下手中的刀叉咬牙切齿道：“那是因为他内疚！他伤害了我最在意的人，我怎么可能放过他。”

他定是气极了，寥寥数字已是他极意克制的结果。

“如果他有事，我不会独活。”我用最拙劣的方式，甚至用我曾经最为珍惜的他对我的“爱”，威胁慕容言。我知道自己太过卑鄙，可是我没办法，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着说着，心尖传来一丝刺痛。

蹬蹬蹬的高跟鞋撞地的声音，骤然间传入耳膜，我看到慕容言的眸光暗了暗，还没来得及猜想，林晓月已经立于身前，她抱着一个孩子，焦急到额头的汗珠都来不及拭去。

林晓月的目光自我身上扫过，未作停留，她望着慕容言那样深情，温柔的语调：“阿言，我去酒店找不到你，听司机说你过来这边。抱歉，我不知道你跟楚楚有约会。但孩子吵闹着要你，我也没有办法。”

林晓月脸上的无奈适时的回应着她的话，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转身对我说：“楚楚，这一年多我们一直在找你。”

不得不说，她的演技真的很好，一年多以前她在医院振振有词质问我的话时不时的会在耳边叫嚣，看到林晓月此时的温柔模样，我竟有一刻错觉，好似当初那个和我一起疯一起闹的姑娘又回来了。

孩子突然哇啦一声哭了起来，那样撕心裂肺。林晓月着急的眼泪都出来了，我看着她把孩子递给慕容言，看着面前的男人将目光从我身上移开，看着他原本蹙起的眉心紧了又紧：“送孩子去医院，我随后过去。”

林晓月接过孩子时，孩子哭的更厉害了，她哽咽道：“阿言，孩子喜欢你，能不能和我一起过去。”

这种情况，我又怎能再坐下去。起身时，慕容言拉住我的胳膊：“楚楚。”

“你送孩子去医院吧！该说的，我已经说清楚，我过来是为了凌皓，仅此而已。”说完，不顾他手上的力道，径直离开。一口气跑到餐厅楼下，情不自禁地回头望了一眼，落地窗前空空如也，直至坐进出租车里，我看到慕容言抱着孩子出来，林晓月轻挽他的胳膊。

到凌皓公司楼下的时候，他抱着楚洋正从里面走出来。孩子见了我，不停地挥手，倏然从凌皓身上滑下，直奔到我怀里：“妈妈，你怎么不管洋洋了。”

“妈妈没有不管你，临时去办事，你呢？怎么从顾叔叔那里过来了？”我将楚洋抱起，转身问凌皓：“孩子怎么在你这边，公司的事怎么样了？那些请辞的人.....”还未等凌皓出声，楚洋眼尖捧起我的脸：“妈妈，你哭啦！眼睛红红的。”小嘴儿嘟嚷在一起：“是不是那个坏叔叔又欺负你了？你看，这里还有泪珠。”他转而看向身边的男人：“凌皓爸爸，上次有个坏叔叔在我们家瞎转悠好久，他凶凶的，就是你说的那种坏人。”

想起那日在医院的场景，我有些哭笑不得。

凌皓的脸色并不好，紧皱的眉头未曾松下半分。他将我的楚洋送到出租车上：“楚楚，你带着孩子去秦晓晓那里，晚上我过去接你们，一定要小心林晓月。”

看着他在后视镜里的越来越远，直至拐弯的那一刻才转身离开，猝不及防就柔软了心尖。

自从上次在孙婷的婚礼上沈一凡突然出现，秦晓晓一家团聚，我就知道她离开川市的日子不远了。带着楚洋过去的时候，她正在收拾东西，秦晓晓将我拉到阳台。

“喏！”她递给我一罐啤酒：“可能有些凉。”

我接过，呵呵一笑：“还是你了解我。”

她仰头喝了一口，像是在回忆往事：“我们的故事不同，但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虽然不知道你跟慕容言之间发生过什么，以一个过来的身份想要跟你说的是，不管你做什么决定，一定要先问问自己的心。”

“晓晓，如果一个男人带着目的接近你，后来说爱你，你信吗？”我低头把玩着手里的啤酒罐，失笑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听到的版本太多，就抢失去了判断的能力。”

她侧头看我：“慕容言？”

我的沉默已是最好的答案。

秦晓晓扬手轻轻与我的酒相碰：“就看你是相信他，还是信别人。”

当真是一个难解的题，信或不信，似乎由不得我判断。遗嘱是事实，有意接近是事实，林晓月没死是事实，慕容泽入狱也是事实，这些曾经让我不相信的事情都成了真。

我的酒量越来越差了，小酌了几罐而已，大脑已经有些模糊。凌皓来接我们的时候，我脚步已有些不稳，耳边是秦晓晓的抱歉：“看她心情像是不好，就拉着她喝了几杯，我不知道她喝不了。”

凌皓将我扶进车后座，转身对送出来的晓晓说：“没事儿，睡过一觉就好了。”坐进车里时，楚洋在我身边像个小大人似的强行将我靠在背椅上的头扳到他肩上：“妈妈，靠这儿舒服。”朦胧之中，他转头问前座的男人：“凌皓爸爸，你教训了那个坏叔叔没有？”

他果然还记着。

跌跌撞撞地进了楼道，不顾凌皓紧追不舍的搀扶，径直朝楼上跑，好不容易打开了门，脚下不稳突然就朝一旁倒去。我笑着，还刻意做了一个嘘声的动作：“我酒量才没那么差，偷偷告诉你，我啊！刚刚偷喝了晓晓放屋里的白酒，我想醉！凌皓，我想醉。”

接着，意识就断片了。

再醒来的时候，额头有片片湿意，睁眼就看到凌皓俯身在我面前。我接过他手里的毛巾，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有些疼：“楚洋呢？”

“睡了！”他在我身边坐下，将一杯蜂蜜水递给我说：“喝下，解酒。”

我咕噜地一饮而尽，将杯子放下这才开口：“凌皓，公司的事儿怎么样了？”看他不说话，我又补充了一句：“别瞒我。”

“设计部的几个人已经辞职了。”他说。

尽管先前已做了心理准备，心还是控制不住的沉下。想出声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肩上一紧，我被凌皓搂进了怀里，他下巴搁在我的的肩上，轻叹一口气：“楚楚，我知道你今天去找他，是为了我。”像是积压了许久的话，他絮絮叨叨一直不停：“对不起，我用了你的善良和不忍，用凌创要破产的消息攻入你的心房，我知道那日也是在这个屋子里你之所以答应我，是心软。我知道这么久以来，你都没有忘记他。我知道，你是个对爱执着的人，也许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辰楚吧！”

他轻轻笑了一声：“心里一直有疙瘩，希望你答应嫁给我，却又害怕你答应嫁给我。现在说出来，反而释怀了。”他扶起我的肩：“可我依旧不想放弃，楚楚，就算他拿走了我的所有，还是不能改变我想呵护你的心，从前的凌皓是一个事业至上的人，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价值观，爱情观，甚至于人生观。这一年多来，我越来越渴望的生活，不是站在某座城市的顶端，也不是坐拥多少资产，而是同你一起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细水长流。”

他一字一句，不厌其烦：“楚楚，未来可能没有我的幸福了，因为它就在我眼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