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手机闹铃惊醒的时候,我正挣扎在那深不见底,却再熟悉不过的梦里。记不清这是第几次,慕容言深情又绝决的脸让我爱恨交织,直到孩子的哭声响彻耳际,犹如盘古开天一般,劈开我混沌的意识,被撕扯的心刹那间支离破碎,血迹斑斑。
我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孩子,掀开被子下床,从抽屉的最里面掏出烟盒和火机,悄悄出了房间,在阳台一角的的小板凳处坐下。
啪嗒一声,火星点点。
刚刚出来时随意披了件风衣,十二月的天气真是闹人,风里透着寒气。我将衣服朝胸口压了压,往角落里缩了缩,身体抵在阳台的玻璃门上。天际刚现鱼肚白,依晰还能看见远处道路两旁的星星点点。
不知从什么时候,我又迷上了这忘记许久的尼古丁的味道,烟雾缭绕,安静燃烧,看着它逐渐没有痕迹,空气中闻到一股股淡淡的味道,我弹落的烟灰如此寂寞。
不知道是谁说过,没有受过伤害的女人,是不会爱上伤口的,没有受过伤害的女人也是不会爱上烟的。
嘴角的苦笑缓缓牵起,当真是鸡汤中的真理。
当初的不辞而别,我未曾去探究过,它是否掀起了不小的风波。自我离开江市的第一个月,林晓月猝不及防的出现在我所在的城市时,我才知道有些东西不是你想躲,就能逃得掉,那段记忆就像是深嵌入我的脑海深处,时不时的会在我梦中扰的人心不堪。
经过那件事后,我有过短暂性的精神崩溃,怕人,怕事,怕天亮,也开始惧怕林晓月和慕容言这六个字。甚至有些记不清,我在医院里抱着医生求死的时候,那是怎样的心如死灰,也记不清我是怎样从死神边缘又一次被拉回。
后来的后来,我从昆城逃到了川市,开始了这里的生活。
尽管我躲,还是不可避免的得知了一些关于他们的消息。比如慕容言短短一个月就正式成为慕容集团的接班人,记者会的公证人是上次在顶楼见过的那位律师。比如他将林晓月提拔为了慕容集团的副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如那时的林晓月孕味十足,挺着大肚子与慕容言出双入对,直至后来她生产的消息传遍江市,波及到川市,各大媒体争相猜测她即将嫁进慕容家。
想着想着,指间传来一阵疼意,烟灰已经将食指烫出一个泡,一旁的手机滋滋振动个不停,我关掉闹钟起身去厨房。
当我将一碗肉丝面端上桌时,楚洋已经自己穿好衣服从卧室出来,像是警犬似的从客厅嗅到了阳台,小嘴嘟嚷着:“妈妈,你又抽烟了。”
“妈妈没抽。”我有些心虚:“快去刷牙,一会儿上学该迟到了。”
###
去幼儿园的公交车上,楚洋一直叨念不停,什么吸烟有害健康,什么君子一诺千金,他执着的肯定自己在客厅闻到的那一股残余的烟味儿出自我口。就连一旁的大妈都停赞不绝口:“孩子真棒,爸爸是不是因为你戒烟了啊?”
楚阳摇摇头:“不啊!奶奶,我凌皓爸爸从来不抽烟,倒是.....”他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闭口不说话。
楚洋进了学校后,我看了看时间准备离开去店里。听见有人叫我名字,转身时正好瞧见秦晓晓送他儿子沈铭希过来:“楚辰,一块儿走吧!我也准备去店里。”
秦晓晓是我到川市后认识的第一个人,和我一样在川市大学外面开了一家小店,单亲妈妈,但身边一直有一位执着的追求者,也就是我的房东顾梓浩。
她随我一起到蛋糕店,这才开口:“今天是铭希生日,在你这订个蛋糕,梓浩坚持要到外面吃,你带着楚洋一起。”秦晓晓说到这里,脸上的笑容僵住,原本闪亮的眼神骤然间黯然失色,唇边的苦笑漫延开来:“当初要不是听到你在公交车上叫楚洋,或许我们也不会认识。”
她轻声细语,徐徐道来曾经的那一段记忆。
我才知道,她之所以敏感于“楚洋”二字,是因为她一位已故的旧友,楚阳,她大学时候的初恋,因为救他,死于车祸。一时之间,她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也没办法忘记他的存在和沈铭希的爸爸在一起。
我看到她眼底的泪意闪现,却强作镇定的问我:“你呢?单身妈妈都不容易,没想过一家团聚吗?”
我失神一笑,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的爸爸妈妈是谁。”
秦晓晓望着我,一瞬间哑然。
就像是不愿意提及遇见洋洋的那段记忆,我勾了勾唇角:“算是缘份吧!”
直至秦晓晓离开,曾经的一幕幕布像是放电影似的出现在我面前。
当我失魂落魄的走在空无一人的漆黑巷子里,眼泪和鲜血早已经混杂在一起分不清彼此。跌跌撞撞的跑到巷子口拐角时,偶遇一男一女神色慌张的抱着孩子,脚步匆忙,鬼鬼祟祟,时不时往回看。孩子哭的很厉害,像是本能的不停朝我挥手,或许是直觉,或许是心里的某种情愫在作祟,我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抢孩子,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不顾两人的拳打脚踢,死死的抱住孩子不松手。看到他们匆匆离去的身影,我知道刚刚的那个判断是正确的,望了一眼怀中的孩子,他被吓的不轻,缩在我怀里颤抖不止。
我想过把他送走,也尝试过在网上寻找他的父母,但始终一无所获。想起他在医院陪伴我那黑暗的一个星期,孩子依依不舍的抓着我的衣角时,我终是心软了,哽咽出声:“宝宝,妈妈带你一起过。”
而这个年仅三岁的孩子,竟哭着朝我点点头。
或许,这是老天赐予我的补偿。
####
到秦晓晓说的那个酒店时,顾梓浩和他女儿莹莹早已经到了,他正在吹气球,见两个孩子在一边玩的正乐呵,顾梓浩在我耳边轻声说:“晚上的时候,我打算向晓晓求婚,帮帮我哈!”
我一惊:“求婚?”
他做了一个小声的动作,帅气的脸上扬起迷人的笑:“暗示了这么久她都不回应,我想着干脆来点简单粗暴的,成不成也不后悔,你说是不是?”
突然想起秦晓晓今早给我讲的那段往事,我竟不知该如何接顾梓浩的话,只好微扯开嘴角对他说:“加油。”
吹完蜡烛,吃过饭,顾梓浩神秘兮兮的告诉我们说还有一道他亲手制作的甜点,朝我使了使眼色:“楚辰,你帮我过去催催。”
“好的,这就过去。”我将他偷偷塞给我的戒指握在手里,由酒店服务员带到上菜区,小心翼翼的将戒指藏在他亲手做的甜点中,又交待了服务员几句,这才往包间走。回去的路上隐约听到两个服务员窃窃私语。
“刚刚送酒上去,我看到了,好帅的男人。”
“是吗?是真人帅还是电视上帅。”
“真人秒杀电视,江市最有名的黄金单身汉,真的名不虚传,就连抽烟的模样都帅出了一种境界。”
“得了得了,别犯花痴,慕容言哪是什么黄金单身汉,谁都知道他跟慕容集团的副总,孩子都生了。”
又听到那个名字,如雷重击,情不自禁朝他们说的楼上看了一眼。
“言少,酒过之后是兄弟,这次川市的市政项目,我保证由你们慕容集团全权包办。”一个高亢的声音格外惹耳。
突然,他口中的人出声了:“陈董,您言重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语调。(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