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林晓月惊恐的转身，怔了一秒上前要拉我，像是崴到了脚身体朝旁边倾斜，指尖只是微微碰到，我手上一空，直直的从那处台阶上滑落下去，后背像是被什么东西刮到，疼的我眼泪都出来了。

小腹处传来阵阵痛意，我下意识的捂住肚子，凌皓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疾步跑过来将我扶起，眼底的心疼满溢了出来：“怎么样？摔到没有？”

“肚子好痛。”说话的间隙，我感觉下身私处有液体流出，低头看时，血已经顺着大腿流下来，吓的我当下就乱了阵脚，眼泪猝不及防就落了下来，我仰头问凌皓：“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别怕，孩子会没事的。”他突然将我打横抱起，转头对愣怔在那里的林晓月大吼一声：“还不叫救护车。”随及抱着我就往墓园门口跑，身体的颠簸加速了痛意的发泄，我咬住嘴唇试图将小腹处那钻心的疼压下去。耳边是凌皓不停的安慰：“别怕，没事的，孩子很坚强，你也很坚强，一定会没事的。”渐渐的，我的意识开始涣散，勾住凌皓脖子的手一松一紧，渐渐的垂落下去。

朦胧之中，耳边响起那熟悉的救护车声音，手像是被谁握着，时不时的会感觉到阵阵凉意，被贴到了什么上，软软蠕蠕的。有个声音不停的在耳边回荡：“辰楚，加油，你很坚强。”

有一刻的清醒，是凌皓。

醒来的时候，甚至不用问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在哪。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以这样的状态苏醒过来，头顶是泛白的灯光，手背处阵阵凉意不停的往里窜，还有那刺鼻的药水味。像是本能，我抬头抚上平坦的小腹，用心去感受着他的存在。

“你怎么样？还疼不疼？”熟悉的声音飘来，我突然怔住，侧头看过时，慕容言正坐在病床边，额头隐约有一块青紫，嘴角处还有血渍，肿起来一片。不远处的沙发上，坐着凌皓，见我望过去，凌皓立即起身，我这才发现，他的左脸青紫了好大一块。

瞬间了然，他们打架了。

我动了动干涩的唇：“医生呢！帮我叫医生。”

凌皓转身就出去了，慕容言俯身到我床头，柔声问：“是不是哪里疼？楚楚，告诉我哪里不舒服。”他亲昵的抚摸着我的额际，我想抗拒，却怎么也使不上力气。

病房门被推开，凌皓带着一位白大褂的女医生进来了，慕容言退开几步，医生迎了上来：“感觉怎么样，小腹处还疼不疼？”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被医生斥责回去，躺到病床上时，我用虚弱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问她：“孩子怎么样？孩子，六周了，她怎么样？”医生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我的心骤然下沉，有些不相信，哑着声音问：“孩子......孩子没了？”

医生许是见惯了这种生离死别，点点头随及安慰道：“放宽心，你以后还会有的。”

我像是没听到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说着：“不可能，不可能的。昨天晚上，我还摸着她聊天，怎么会？不可能的。你们一定在骗我，她早上还好好的，她不会离开我的，她怎么舍得离开我。”

说着说着，我捂住自己的耳朵：“不可能的，你们一定在骗我。”

慕容言握住我的手：“楚楚，你冷静点，我们以后还会有的。”他试图将我的手拿下来，惹急了我，甩手就给了他一巴掌：“你走开，走开，都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们，都出去。”

凌皓稳住我的肩，循循善诱一般：“好，我们都出去，你冷静一些，辰楚，你冷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不大不小的关门声传入耳膜，房间里安静地只能听到我的哽咽声，我摸到小腹处：“宝宝，你怎么舍得离开我。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泪开始无止境的往下落，从最初的抽泣到后来的嚎啕大哭，我蜷缩成一团，像一只受惊的小鸟缩进自己的世界里，咬着被子痛哭流涕。我一遍遍的自责，一遍遍的道歉，一遍遍的保证，多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偏偏意识清醒的很，每次自欺欺人之后都会无情的给我一个耳光，提醒着我这一切的真实性，仅仅在我肚子里呆了六周的宝宝，是真的离我而去了。

哭到最后，累到连流泪都没了力气。依晰听到有人进来，杨婉君趴在我的身边，两行清泪哗哗直落：“怎么会这样？楚楚，你睁眼看我，我戏拍完就赶回来了，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我将目光从她身上抽回，空洞的望向天花板，我是真的哭累了，累到整个身体像是被抽空了一样。她在我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好似睡了一觉，再醒来时，杨婉君趴在病床边睡着了。

我轻轻一动，她就醒了：“辰楚，你怎么样？”

“慕容言呢？”我哑着声音问她。

“我去叫他，你等等，我去叫他啊！”

杨婉君说着，嗖然就跑了出去，慕容言随她一起进来，俯在我床边：“楚楚。”

“我想见林晓月。”

他眼里有迟疑，却还是点点头说：“好，等中午你手术完了，我就让她来见你，好不好？”宠溺的尾音依旧，却将我的心刺的好疼，记不得又躺了多久，杨婉君轻声叫醒我，说该手术了。

头顶的白织灯刺的我睁不开眼，我躺在手术台上等候着，医生在耳边交待着什么，大抵是关于突然流产，需要做清宫处理，放轻松不要有压力之类的。手术过程的痛意并不明显，可我的心却好似被人一刀一刀的刺入，鲜血直流。我终于知道，书上描写的冰凉的手术台，并不是真的凉，而是随着心变凉，周身的一切都觉得没有温度。

从手术室出来，除了那刻骨的痛，我唯记得医生的那句：因为你的*之前就有问题，迟迟没过来手术，这次的流产对它的损伤很大，以后再孕的机会微乎其微。

被送到病房的时候，慕容言始终陪在旁边，杨婉君因为有个发布会，待我手术后就离开。房间里只余下我跟他，除了彼此的呼吸，静的让人可怕。

“为什么不告诉我？”我问慕容言。

他沉默了几秒，握住我的手说：“楚楚，你现在知道了，是一样的。”

我摇摇头，将手从他的掌心抽回：“你明知道我回江市的原因有她一份，是担心我破坏了你们的计划？”还是将计就计，利用我错误的认识，去扳倒凌世宏，后面的这句，我在心里默默的说着。

“不是！”他用简短的两个字，回答了我纠结这么久的问题，继而问我：“昨天，你去见慕容泽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呵呵一笑：“你现在知道了，是一样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他望着我：“除了晓月这件事，他有没有说别的？”慕容言盯着我的眼睛问：“楚楚？”

就这样，我与他的目光对视着，心里萌生了一个念头，几乎没经过思考我就这样做了。我摇摇头说：“没有！那你呢，除了林晓月这件事，还有没有其他事情瞒着我？”

他看了我许久，轻语：“没有！”

——没有

他同样用简短的两个字结束了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林晓月过来的时候，慕容言在门口与她低语了几句，她关上门坐到我身边，眼中的淡然很是陌生。她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现在才恍然看到它时的熟悉感，是因为慕容言也有同款。

“藏了这么久，很累吧！”我说。

“索性现在不用藏了，功成身退。”

“改名换姓，值得吗？”

“于我而言，能够帮到他，就算值得。”林晓月笑笑：“辰楚，这种谈话模式太累了，我们换个方式。”

她取下眼镜，整张脸显露在我面前：“是不是像我又不像我了？”林晓月呵呵一笑：“我整容了！简单的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就像我在墓地说的，有些东西你愿意问，我却不愿意说，还是那四个字：无可奉告。但这次是他开口，我没法拒绝。”她继续道：“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说起，你现在不会还天真的以为，我们是相见恨晚，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坦白说，如果不是因为他，我们根本不可能有认识的机会，你知道亲手将自己心爱的男人介绍给别的女人认识，还要如戏子一样演的毫不在意有多累？你知道在我得知你们在我公寓滚了床单时，我那一刻有多心痛，你不会知道，因为你天生的没心没肺。很多次，我坚持不下去，是他将我搂在怀里，用身体温暖我说，等他拿到继承人的身份就结束，可这个等待太漫长，一晃就是两年。

因为你的突然离开，破坏了慕容言的所有计划，慕容泽天生都是他的对立面，勾结凌世宏差点没把他整死，若不是慕容泽故意放假消息，说绑了你，我跟言又怎么会单枪匹马的赶过去，也不会落入他们的圈套里。被心爱的人目睹我被轮jian,你知道那是怎样一种心痛，痛到我差点都活不过来了。

是他不肯放弃，一遍又一遍的在耳边呼唤我直到我活过来，我甚至不惜去整容，义无反顾的按他的安排进了凌创，两年来，我潜伏的有多辛苦只为找到那老狐狸的把柄，不过是心肌梗塞猝死，比起我受过的屈辱和伤害，这样的死法真是便宜他了。

商场如战场，他每天的生活就像是在打仗，若不是你私下找人调查他，调查当年的事，又怎么引得凌世宏的注意。慕容泽突然杀回来，若不是他作了万全的准备，两年来的心血就毁在了你手上。

辰楚，收起你那自以为是的善意和感情，别再搅和他的人生了。”

“所以，从我们认识，这就是你们设好的局，只等我往里头跳？”泪又染湿了眼角，我望着身旁的人：“所以这次我回来，也是在你们的意料之中，他不过将计就计，利用我对付凌世宏，再顺道完成他爷爷的遗嘱！”

林晓月突然一笑：“索性一切就快结束了。”她突然捂上自己的小腹：“我们有宝宝了。”那笑灿烂的让人心生妒嫉。

骤然间想起慕容泽约我的那个晚上，林晓月去了医院，原来，原来如此。

刹那间恍然，原来我这么久以来的所有，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还阴差阳错地沦为了别人的棋子。原来我一直在自欺欺人的调查所有人，就像是个跳梁小丑，可笑的成了他们嗤之以鼻的拙劣演员。原来我用尽全力，抛弃所有，甚至不惜小妈的生命想要去保护的男人，只是对我逢场作戏。

艾颜，爱言。

原来，我才是那个最失败的人。

“还有什么要问的？”林晓月站起身看着我。

我摇摇头，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回答：“一切了然。”

直到身后响起关门声，直到慕容言又像从前一样从背后抱住了我，直到他温柔的抵在我的耳际低喃：“楚楚。”身体里那仅余的一丝希望和坚持，随着林晓月的离开，飞灰烟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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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慕容言接了个紧急电话便去了公司，恰逢凌皓到医院看我，昨晚想了一夜的决定，终是对他说出口：“学长，我想请你帮个忙。”

他安静地听完我的话，有些犹豫的抬头：“一定要这样？”

我点点头：“拜托你了！”

凌皓走后，我拿出早已经准备好的纸和笔，一字一句的写下：

其实恋爱就像是下一盘棋，水平差的太多的，永远不是对方想要的，势均力敌的棋手才是最好的。恋爱也一样，真正能与你匹配的，一定是那个能与你肩并肩站在一起看风景的人。

我想要的，不过是一场势均力敌的爱情。

落子无悔，我不后悔爱过，却后悔遇到了你。

唯愿此后，天各一方，再也不见。

第二卷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