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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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宫女的脚步一步一步而来,棉布底的绣鞋无声地,越近,越似踏在苏落七上八下的心口上。

直至她走到她跟前,放下软垫,慢慢地退到一旁,什么话也没有说,苏落在空旷的大殿里只听见自己深浅不一的呼吸。

软垫冷冷地躺在光滑的地板上,红的那样深沉,苏落有种错觉,那是鲜血的颜色。

皇后的阴冷比之她,有过之而无不及,这一跪下,是什么在等着她

苏落明知是个魔鬼张着血盆大嘴在等着他,在那里叫嚣着。

“王妃你看看本宫,多体贴你啊!”

拧眉,尖锐的指甲套略重地划过她的脸,一条红痕亦跃上苏落的脸颊,微疼。

锐利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含着欣赏的笑,看红痕夺目。

“王妃,不行礼么?在宫中不对皇后娘娘行礼,那可是大不敬的罪!”

苏落一笑,松了一口气,微微抬头笑道:“娘娘此言差矣!臣妾在牢中失踪,可是个朝廷第一嫌疑犯。无缘无故,又怎么会出现在宫中,又怎么会对皇后娘娘敬呢?若传出去,太子还会落个劫地宫的大罪,不是吗?”

“好一张伶牙俐齿!怪不得皇儿被你迷得团团转。哼!”冷冷一哼,出其不意的,苏落只觉得一阵暗香袭来,脸颊便是火辣辣的疼。

沉闷的巴掌声在大殿响起,没人震惊,好像情况本来就该是那样的,似乎苏落挨这巴掌是应该的。

脚下踉跄了几步,苏落脚步有点不稳,转而又站定了,依旧是笑着。可是左脸颊却红肿一片,还有几条被尖锐指甲划过的血痕。唇角破了,有一丝血迹,可见这巴掌打得有多重

苏落左脸一片腥红,划过的血痕不深,却慢慢地渗出鲜血,那生命的痕迹慢慢地汇聚成一颗颗圆润的血滴,晶莹地在流苏的柔和中停了片刻,才慢慢地划下脸颊。可她依然眼眸都不闪一下,笑容也未褪去半分,反而笑得更加甜。

“云侧王妃,别以为现在本宫需要云王的力量就不敢对你怎样?把你处死,封锁消息,等到皇儿登位,你以为我们还会怕他么?”她又走近苏落,“怎么样?不跪?”

苏落轻轻一笑,走到软垫前,下跪,很简单的一个动作。

屈膝,当膝盖碰上软垫的时候,笑容僵硬了片刻,苏落皓齿几乎磨碎……

一股尖锐的,急促的痛从膝盖蔓延,开始向全身每一个细胞扩散,……

全身的感觉只有一个……撕心蚀骨的痛。

痛到她背上寒颤阵阵,额上冷汗淋淋,脸色霎那间变得白如霜雪。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几乎是咬牙吐出这句话,不是恨,而是疼,得她下巴一阵阵麻木,只知道自己要说这句话,却连自己声音听来都飘渺空散

那个老宫女似乎不可置信地看着跪在软垫上的她,瞪着那双苍老的眼,她竟然连疼都没有喊一声。

皇后似乎也是愣了一下,顿了几秒,不禁重新审视着脚下的苏落,却只看到黑的长发如云,还有脸上的血,有几滴滴在她雪白的手背上。而那个软垫更是不看也知道……

宫廷中为了惩罚一些犯错事的宫女,又怕被查出动用私刑,所以往往都会用银针来处罚。银针尖细,伤口不像是动大刑那样明显。往往是在一些很隐私的地方,让人看不出。而这个软垫下,布满银针,这样毒计也就那些资深的刑房老宫女想得出。

苏落跪下来是,那些银针,支支入骨,寸寸夺心。那是尖细而锐利的痛,接近麻木。

隐忍是她最拿手的本事!

才入未央宫短短半个时辰,苏落从上到下,带了一身伤,膝盖上的血沾满了那个软垫,绛红色和血红交织,竟然让人看不出,可她浅蓝色的裙摆却一片猩红。

“王妃的忍耐力真不错!”半真半假地道了句,她慢慢踱步到苏落身边,玩弄着自己的指套,上面还沾着苏落的鲜血,微风吹拂而来,吹起发丝四处飘扬,“王

妃,这就是皇宫,你千不该,万不该进了福怡宫!”

苏落的心思早就游离,并不知道她讲了什么,那钻心的疼比起十指被夹更是锥心,一股又一股如沉铁般的痛涌来,几乎夺去她所有的呼吸,可她的脸上却依然保持着从容的笑。

“那里是本宫的噩梦,罪恶的开端,你竟然住进去了,我就让皇儿明白,让他加清醒!”恶狠狠地说,恨在她漂亮的眸中泛着幽幽的冷光

此时,宫殿外头,一阵吵杂声由远而近地传来,皇后冷冷一笑,双手在苏落肩膀上用力一按…

“啊……”一阵锥心的痛,苏落最终还是忍不住痛呼出声,眼前白灿灿一片,她就失去了知觉,倒在一旁,那个软垫还紧紧地贴在她的膝盖上,或者说,那银,依然刺在她的骨头上。

太子急急忙忙地身影冲进大殿进,只来得及看到苏落倒下的身子,浑身一震,怒吼一声,大步踏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脸和裙摆上的血,在他眼里,此刻的她,似是去了!

头一阵哐啷作响,一片空白,残酷的眼神没了,眸子暴睁,血丝满布。身子踉跄了两步,被跟着他进来的彩霞扶住,他甚至不敢蹲下身子来,眼前闪过以前一幕残酷的情景。

是鲜红的血,他的麻木,还有皇后的冰冷的笑。

她可以毁了他的一切,唯独……她不行!绝不行……

明月慌忙地蹲下身子扶起苏落,一把地拨开她凌乱的发,手搭上了她的颈脖,喜地道:“王爷,云侧王妃还有气息!”

明月的话如天籁,他甚至心头小鸟在叽叽喳喳地唱着歌曲,展翅传播着喜悦。把推开彩霞的搀扶,他接过苏落的身子,左脸的触目惊心让他心底怒火狂烧,成了一片汪洋

明月见苏落膝上有个绛红的软垫,不明就里,伸手就拨下来,结果…

软垫落地,两声惊呼和一声低喘……明晃晃的银针扎在膝盖上,足足有十几支,

而那些没有所入骨髓或者是浅浅地扎入,又被明月拉落的亦有数根。

彩霞心一惊,手一扬,软垫上的套子被扯落,印入眼前的是几十根银针,泛着折晃晃的冷光。

“天啊!”彩霞惊呼一声,眼光又转到苏落身上,震惊了。

那根根白针激起了太子心底最残暴的野性,瞳眸紧缩,一股嗜血的残佞在眼里慢慢凝聚,慢慢地凝聚。那种叫嚣着要释放的兽性,天生的邪戾从心底如暴风般滋生。似一股狂风吹过源源不断的火源

皇后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幕,含着冰冷的笑。

“彩霞明月,带她回去!”沙哑的声音深深地压抑着,“马上传太医到福怡宫去,告诉他们,用最好的药,医不好,提头来见!”

“是!”两人低低地应了声,彩霞一把抱起地上的苏落,对同样是女子的她而言,抱起瘦弱的苏落,竟丝毫不费力气。

她们的身影刚刚消失在殿门,太子就直起身子,眼光触及地上的那摊血,心中的邪佞更是蠢蠢欲动。

母子两的眼光在空中慢慢地相接,一个嗜血蚀骨,一个如雪如霜。

眼眸中尽是血丝,一片猩红,更胜底下鲜血三分。太子一步一步地走过皇后,那么多年的恨似乎在一瞬间爆发。

他隐忍着这么多年,竟然造成她得寸进心的逼迫,竟然动她?动那个已经开始放在他心上的人。

这么多年的母非母,子非子。

皇后宠子,在世人的眼中,只不过是一幕假像,一个笑话。

“母妃!”眯着残酷的眸,他缓缓地道:“你竟然敢动她?”

宫女太监都不敢出去,心惊肉跳地看着太子和皇后冷冷对峙的模样,一股不安和寒冷袭上她们心头。

“一个女人,值得皇儿这样动怒吗?”不屑一哼,皇后斜睨着他,讽刺道:“一个做大事的男人,怎么能困在儿女情长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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