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铭站在人群前面，环视一周之后对大家伙说：“现在我需要五个人帮忙打捞尸体，有谁愿意的？”

大家木然的看着他，没有任何一个人有动作。张士铭看着众人死鱼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内心一阵发怵，当他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众人的反应，但他并不死心。

“井里的那位很可能是这家豆腐店的老板林桥，大家乡里乡亲的，你们也不愿意让他一直待在那阴冷黑暗的井里吧！就要五个，五个就行。决定好了的，找他。”张士铭朝石头指了一下，然后自己过去继续勘察现场。

转了一圈下来，并没有发现任何能还原当时情况的线索。除了水井周围有人到过的痕迹，附近其它地方没有人去过的迹象，水井井口的边沿有摩擦过的痕迹，应该是井里的人掉下去的时候造成的。

“队长，他们几个说愿意来帮忙。”石头领着五个男居民过来，张士铭瞅了一眼，看样子都是些庄稼汉，也就只有这些人尚存一些仁义心肠了。

张士铭走过去拍了拍其中一个人的肩膀，又说了句谢谢，哪知那人来了一句：“没事，上次的尸体也是我帮着捞上来的。”

说完，那人一脸憨笑起来。其他人也赶紧附和，说上次就是他下到井里把尸体捆上，最后才拉上来。

张士铭不得不注意到这个人，只见他身材短小，但手臂粗壮，应该是长期做农活练就的。年纪四十左右，皮肤黝黑，笑起来眼角的褶皱十分明显。下巴和脸颊有许多胡渣，双眼无神，好像天生一副睡不饱的样子。

感觉到这人知道些更详细的东西，他一把把他拉到一旁，然后低声问他。

“我是县警察局的张士铭探长，你叫什么名字？”张士铭知道这种场合说出自己原来的身份更有用。

“刘，刘一一，一二三的一，他们都管我叫老刘。”刘一一没想到眼前这个官老爷会把自己单独拉到一边谈话，显得有点拘谨和手足无措。

“好，那我就叫你老刘。我现在有个问题很重要，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回答我，明白？”张士铭表情严肃的看着他，由于身高上的差距，他从上到下都对老刘有一种压迫感。

“明，明白，你问，我答，好好答。”老刘被他这副模样给吓住，话都说不利索。

“上次在井里发现的尸体是你下去捞的是吧？你下到井里的时候有看到尸体光脚还是穿鞋的吗？”

老刘手摸着下巴想了一阵，张士铭意识到他的证言很重要，也不着急催他，反而让他好好想，想仔细一些。

“唔，在井里没注意，倒是捞上来之后发现他脚光着的。”

“你确定？”张士铭再次向他确认。

“确定，你这么一问我想了起来。因为抬尸体去义庄的时候我正好在后面，脚就在我面前亮着。那也是奇怪，投井前也不把鞋穿好。”

“你说他是投井？”张士铭对他这么说感到怀疑。

“嗯，难道不是？尸体捞上来我们就瞎聊，然后卖豆腐的林桥就说好好的怎么投井了，我们想想也是，身上穿的整整齐齐，也不想有人害的。”

又是林桥。张士铭在心里骂了一句，看来林桥和那具尸体的关系没那么简单，如果不是随便说说的话，他为什么要误导大家那具尸体是投井而死。

“捞尸体的时候林桥也在？”张士铭一脸讶异。

“在啊！我把尸体捆住拉上来的时候他在井口接住的。”老刘的语气十分肯定。张士铭想想也觉得是，尸体就在离自家屋不远的井里发现，他赶过来帮忙也是应该的。

“你看到尸体的时候还能分辨出样子吗？换句话说，尸体腐烂了吗？”

“没，完全还没腐烂，尸体的样子记不清了。捞上来往竹排上一放就盖了白布，再没见过脸，再说我也不敢看啊，胆小得很。”老刘说到这居然笑了出来，但张士铭看得出来他这时再炫耀自己有胆子下井去捞尸体。

张士铭心里也终于有了个底，虽然不能确定遇害的准确时间，但至少可以说明他是在本月初九之前两天左右遇害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在尸体身上发现的一本册子吗？据说册子上写了个‘牛’字，所以……”

“有啊！还是我们几个打捞尸体的人发现的。”

老刘还没等张士铭说完，就激动的说了出来。同样的，张士铭听到他这么说之后也十分激动，那本册子是真的存在。

“那本册子去哪儿知道吗？”

“林桥那啊。他说家里没册子记账，那本册子正好还可以用。”

老刘的回答再次让张士铭震惊，问谁都不知道那本册子在哪，原来就是林桥拿着的。

“死人身上的东西他也要？”

“这我们也和你一样吃惊，但他说无所谓，百无禁忌。我们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他都那么说了

，我们也就不好说什么。”老刘说起这件事来，表情中都还透露着难以理解。

“好了，就先问到这吧！待会还得麻烦你下井一趟，你下井的时候顺道从水里捞点水藻上来给我。感谢。”张士铭十分诚恳的说道，要水藻是为了确认之前那具尸体确实是掉进这个水井后溺亡的。

“等等，”就在老刘准备去的时候，张士铭又叫住了他，“你给我说说，林桥在说之前那人是投井的时候，有把册子据为己有吗？”

老刘又好好想了一阵，然后告诉张士铭林桥是先把册子据为己有，再说的投井。

张士铭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然后让他忙去了。他看到石头和其他村民把绳子绑在老刘的腰间，并且留出长长的一截用来捆尸体，然后由好几个人拉着他慢慢往井下送，石头则在井口指挥。

张士铭知道这还得有好一会儿，他也就有时间好好想想这出好戏，然后在脑海里推测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林桥在帮忙拉尸体的时候发现了那本册子，然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说家里少个册子记账自然是鬼扯），他把册子据为己有。并且在那个时候，有意无意的诱导其他人，说死者是投井而死。之后，他去县城报警，路上遇到冒充的人，并且把人指引去了义庄，同时拿了冒充者的封口费。昨晚，他准备外出避祸，可能已经遭遇不测。

想到这，张士铭把目光看向水井，那些人还在费力的拉着绳子。

半个小时后，井里的尸体被捞了上来，正是林桥。

老刘从兜里拿出一把水藻交给张士铭，然后走到把衣服上的水拧干。张士铭叫过石头，给了他一些钱，又把水藻一并给了他，让他把水藻收好，然后带几个帮忙打捞尸体的居民去吃点东西。

石头带着老刘他们离开后，张士铭蹲在地上检查林桥的遗体。

“队长，不用去告诉林大嫂吗？”周延在旁边低声问道，张士铭瘪瘪嘴回答他：“不用。现在去说了她肯定又过来大吵大闹，而且她还有些事情没老实交代呢！”

周延听到这个回到也不多说，老老实实跟张士铭蹲在一旁，拿出纸笔准备记录。

张士铭翻了翻尸体，并没有什么外伤，又掰开口鼻，看到嘴里和喉部有许多水藻，基本上可以判断就是在井里溺亡的。他又在尸体身上翻找一阵，但失踪的那本册子始终都没有发现，现在那本册子成了重要的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