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回 请建义仓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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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四回请建义仓疏

秦英竖起了耳朵仔细地听墙角儿。她预料的不错,这些山匪果然和官府之人有关,大概是共为利益达成暂时的交易。然而她想不通,山匪们到底怎么走私粮米。

正月河东的水患发生之后,陛下便让各个州府郡县,大开义仓赈济灾民了。难道走私的粮米都是从义仓中流出的?若是这样便能梳理线索,解释前不久户部尚书高士廉,道目前的国库预算紧张了。有官员和山匪勾结在一起中饱私囊,国库怎能不赤字亏空?

秦英沉浸在自己的心思里面不能自拔,也就刚好漏过去了一句重要的墙角。

领头儿的山匪冷冷道:“几年前你们大人呈书陛下,申明了在州府郡县当地建立义仓的好处。只怕那个时候,他就有了假公济私的打算吧?”

中年人闻言轻笑了一下,说话的语气却不像面色那般仁厚:“难为江湖人也会晓得《请建义仓疏》的内容。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别忘了我们都有着彼此的把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嘴巴不严泄了丝儿风声,谁别想独自摘了干系!”这是赤果的威胁了。

领头儿山匪瞪了中年人一眼,再发不出什么言语了。刚才他做出的那些嘲讽,已经是自己的文采极限。

中年人满意地堵了对方的找茬之言,甩了袖子转身离去,抛下略带喑哑的回声:“从一开始上了贼船,就要保持长期合作。这可是我们白纸黑字的约定。”

……

李承乾和数以十计的暗侍根本没有想到,山匪们不把太行山当做据点隐藏其间,而是抄了近路赶往河0北道,于是他们还像没头苍蝇似地,在广袤山间寸土寸土地搜查秦英的下落呢。

殊不知对方早就甩开了,这条由太子引领的小尾巴。

这时候的他们,误打误撞地做起了堪舆风水的事。

纥干承基自幼长在北地的草原,闻风辨土都是看家本领,也是深深镌刻在骨子里的技能。他之前通过溶洞山壁的特殊土味,隐约猜到劫持秦英的是山匪,初步肯定了秦英应该不会有危险。

可惜纥干承基到底年纪轻,不比山匪们老谋深算,这帮山匪先刻意在溶洞岔路口留下血迹,后故意抹消溶洞中的脚印和血气。

这下就连纥干承基都追查不到线索了。

然而李承乾不肯善罢甘休,硬逼着来自异邦的纥干承基走在前头带路,自己则拄着竹枝长杖,勉力跟上诸人的步伐。

他们逡巡了一圈儿太行山脉外围,在连翻四个山头后,依旧看不到秦英等人的踪影,太子殿下也知道队中人心已经惶惶,最后只得灰溜溜地夹着尾巴下山了。

李承乾进山的这段日子,带人堪舆风水测量数据,竟然搞得有模有样。

而远在河0北道的秦英心有灵犀似的,即使被山匪们控制着,也费尽心机地打听,与山匪联手走私粮米的官员都是何人。

他们都在帮对方,做想做而未做完的事。

……

宁封子在蛇窟中昏迷了整整一天一夜。或许上天有意放水,拒收他的这条小命,他被身上的剧烈疼痛唤醒,迷迷瞪瞪地睁开了眼。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神经向来粗糙的他,此时醒来第一件事便是警惕地看向四周,见两旁的山壁,再没有绿莹莹的蛇眼瞅着自己,暗暗侥幸了一会儿。作为山神,他不怕任何山中之物,不过经历过误入蛇窟的事情,他对蛇充满了恶意。

目光从山壁绕回了自己的身上,宁封子的面色不由黑了下来。

他那一身做工精良的月白蜀绣绸袍,在受到蛇群的侵袭后,变成了碎片的模样,完全遮掩不住遍体痕迹。

暗骂一声倒霉,宁封子撑着胳膊缓缓坐起来,冷汗顺着线条分明的下颌滚落。

剧烈疼痛暂且能够忍受,不过衣不蔽体让他又羞又恼。

捏诀运了真息一边默默疗伤,一边思考自己捡了命,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现在容落回洞府了吗?若他回去发现自己没有听他的话,是否要勃然大怒呢?容落在外人面前脾气装的可好了,只有在熟人面前才揭开真面目,动辄就要横眉相向。

此时远处传来一声,让宁封子颇感意外的问候:“你终于舍得醒过来了?”

宁封子艰难地转过了头,逆着光望向信步走来的瘦削人影,眼神之中除了感激还有疑惑:“药君,我记得你不是昨儿个就辞别容落,进入河0南州府吗?如今怎么会突然回到太行山脉?”

药君不屑般用鼻音哼了一声,走到宁封子身前,目光别开递给他一套浅青衣袍,道:

“都是你自己不好。你大半夜地在山间瞎逛,闯入万蛇洞,被蛇搞得只剩一口气。地府派了小鬼来摄你的魂,发现你没有活到足岁,便一层层禀告给上司,鬼王又禀告给天帝了。天帝便让我这个尚滞留人间的药君,把生死堪忧的你救起来。”

“原来如此。”宁封子垂下了头,穿好衣袍着意看了看周围又问道,“是你杀了洞中的蛇群吗。”

药君不客气地白了宁封子一眼:“我是那种行事简单粗暴的人吗?在天上呆久了,好歹要学会装模做样啊。我进来之前在洞口点燃一大摞艾草,将它们都熏跑了。”

宁封子心中的感叹百转千回,最后只在口上道:“高明。”他不晓得药君这是自嘲还是自夸,称赞对方一句比较保险。

千年之前宁封子和容落、药君是一同拜在容成子门下的,他们仨呆在一处成日厮混,药君不是个正经严肃的,宁封子耳濡目染也学着嬉皮笑脸,容落则他们不同,坚定地走着刚直路线。

千年之后药君变成了个老没正形的,宁封子脸皮比他稍微薄些,大体的为人处事还算有规矩,容落则一如既往地无趣刻板。

揭过了万蛇洞的谜底,药君拉着宁封子的手腕诊脉,期间药君还不老实呆着,双目发光兴致勃勃地一个劲儿问宁封子:“我上回给容落的丹药,你们有没有试过啊?”

宁封子被他念叨地烦不胜烦,只好挑捡着自己有印象的说道:“当天晚上我吃了两颗。味道像炒糖豆似的。”

“……你你你你吃了?”药君的嬉笑面孔瞬间就变换成了阴晴不定。因为受到巨大的惊吓,他舌头都缕不直、话都说不利索了。

宁封子自然不会告诉对方,自己是一时贪嘴才连着吃了俩丹药,挥挥手故作淡定地道:“容落他从小就不吃甜的,那一小玉瓶的东西,估摸着最后都要进我肚子。再者你送的丹药不过十几粒儿,下回再炼丹记得多给我做些。”

“容落有无说过丹药功效?”药君的唇张合几番,才挣扎出吐息短促的字。

“没有。它是做什么用的?”宁封子被他勾地起了好奇心,从善如流地追问道。

药君觉得自己若是照实说了,必定会被宁封子照死里打,即使他是救了宁封子一命的恩人,也摆脱不了对方的一顿猛拳重击。急中生智的他掩面咳了一声,道:“我刚研究的方子,功效还不曾确定呢。”语气无比坦诚,心情无比忐忑。

幸而宁封子没有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什么不对。

两者拿有的没的逗了半晌闷儿,药君看对方的情况已经好些,便拉着他起身离开万蛇洞,同时还不忘挖苦道:“真不晓得你上千年都是怎么活下来的,区区蛇窟还能将你困住。”

宁封子也觉得自己很是丢脸,面色不由得红了红,没有吭一声气。

药君不知他有无把这番,误入蛇窟差点死掉的经历当回事儿,抬手敲了敲他的额头,正色道:“你们山神的道行和山域息息相关,你离开丈人山便该想到,自己可能会遭遇危险。所以……你到太行山是要做什么?”

“不关你的事。”宁封子侧了侧身,躲着对方的调皮触碰。越近洞口,风声越响,他拉紧了自己的衣襟领口小声嘟囔。

原本和睦的气氛蓦然间就凝固了,犹如大雪封住这方洞穴,压得身在其中的两者,都有些喘不过气。

“好一句不关你事。”药君冷冷地重复道,“看来你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事。我昨夜是救了个白眼狼。”言罢胸臆依旧梗着闷气,他头也不回地甩掉宁封子独自走了。

宁封子眨了眨眼尚自呆愣在原地,他没有想到多年不见的旧识,如今脾性竟变得这么坏,稍微不顺了意就给人落脸子。

……

秦英和容落跟着山匪们混进河0北道州府,被安顿在档次差强人意的邸店,遭到了名副其实的软禁。

容落洁癖发作,站都不愿站在这看起来脏地令人发指的厢房,不过他的肩上还没有好利索,体质不允许他那么娇贵,加上秦英在边上不断游说,最后容落勉强跪坐在了一张垫子上头,碰都不碰远处的软榻。

秦英自从知道了容落有喜洁的特点,便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自己的一言一行,还为容落打点着周遭一切不净的物事。

比如秦小丫鬟要在容大少爷吃饭前反复擦洗杯盏,直到某人满意为止。

对此秦英是任劳任怨的。她心怀愧疚,总觉得容落受伤甚至被人劫持到河0北道,都是因为自己提出了治山之策。

容落听到了秦英自怨自艾的心声却没有开口点破。全当宁封子的好徒儿,孝敬完了师傅,又来孝敬师叔了。

他们被圈在邸店整整两天,山匪没有过来找半分的麻烦。

秦英不晓得山匪捉她和容落,心里怀有什么目的。她思绪简单脑子里基本不装事儿,见状在不大的厢房中吃吃喝喝,把米虫二字发挥出精髓。

百无聊赖地混到第三天,容落终于熬不住空虚了,主动找厢房门外的山匪,要求出去放放风儿。山匪们并没有给出应答。

秦英扒拉着小几上头摆放的棋盘,漫不经心道:“没用的。”

他回过头不甚赞同地啧了一声:“不试试就做出断言,真不像秦大人素来的行事风格。”

秦英讪讪地摸了下鼻子,觉得容落这话是明夸实贬自己呢。

容落见自己大概是没有机会给宁封子带信,叹息着重新坐回席位,伸手捧了茶盏慢悠悠地呷了一口,道:“进城那天早晨,你也听到了那帮人的交谈了吧。《请建义仓疏》是什么?”

“我去年才入朝为官,哪里晓得几年前官员写的奏疏?”秦英懊恼地挠着额角道。最近几天这五个字时常盘踞心中,然而她想破脑袋也记不起,关于《请建义仓疏》的一丁点儿线索。

上辈子她一直在翰林院呆着,基本闭塞了朝中之事。于是连一些鼎鼎有名的奏疏也不清楚。

这辈子她倒是从翰林院走了出来,能摸到当今朝事的门路。至于几年前的朝事,说她是满头雾水也不为过。

容落瞥了秦英一眼,似乎怀疑她不是做官的年头不够,而是根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道医书。一边腹诽着,一边换了个角度发问:“那你所认识的人中,有谁知晓《请建义仓疏》吗?”

秦英立刻想到了李承乾。觉得太子殿下看的策论很多,应该也会对改变朝政的某些奏疏有印象。

“我帮你给他递个消息如何?正好查查奏疏是谁写的。”容落敲了敲小几的一角,兴致盎然地对秦英道。

(附《请建义仓疏》原文:

水旱凶灾,前圣之所不免,国无九年储畜,礼经之所明诫。今丧乱之後,户口凋残,每岁纳租,未实仓廪,随即出给,才供当年。若有凶灾,将何赈恤?故隋开皇立制,天下之人,节级输粟,名为社仓。终於文皇,得无饥馑。及大业中年,国用不足,并贷社仓之物,以充官费。故至末涂,无以支给。今请自王公以下,爰及众庶,计所垦田稼穑顷亩,至秋熟,准其见在苗以理劝课,尽令出粟。稻麦之乡,亦同此税。各纳所在,为立义仓。若年谷不登,百姓饥馑,当所州县,随便取给。)(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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