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一蓑新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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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章 杏叶为证】

许是看到了朱颜惊讶的神色,袁凛俯下身向着镜中微笑,“姐姐当年回到族中,不宜示人,何况待人很是戒备疏远,在她和丁香熟络之前,从不让任何婢女接近她,因此照顾她的这项事,从来都是我亲力亲为。”他说着,眸子微微掩起,似有一点悲凉之意。

朱颜透过镜子看他,忽然探出手,轻轻覆住了他扶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低声劝慰,“我相信,令姐的病一定会有办法医治的……你,你不要难过……”

“我没有难过。”袁凛随即收起了刚才的神色,反手将她一只莹白柔软的小手握住,放在掌中不断地摩挲着。

朱颜只觉手心被他揉起一阵热意,那一点微微的热意却怎么也褪不去,反而像是顺着手臂一直渡到了心口,脸上不禁微微一热,急忙起身想将手抽回来。

“阿颜,且别动。”袁凛将她的手拉近了些,食指指腹轻缓地抚在她虎口处,那里有一痕浅浅的白色疤痕,“到底还是留下了疤,当初或许不该……”

“是我不好,你无需自责。”朱颜低头笑了笑,“我不该像孩子一般赌气。”

袁凛也不说下去,放脱了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头顶,“一会儿进去,记得唤她一声‘姐姐’。”

朱颜微微一笑,“好,放心吧。”

推门进了间壁,檀香味比上次淡了不少,看来果然已经彻底停了那香。

里面重重叠叠的幔子虽仍是遮得严严实实,但毕竟染了些外间的生气,让朱颜有些忐忑的心情也沉静了一些。

用金丝绣着鸳鸯的大红纱帐一半挂在精致的银钩上,露出袁瑶华半个身子来。

她正倚着绣花的红枕头闭目休息,面色比上回好了许多,但比起寻常人来仍旧憔悴得很,即便是在小憩中,细细长长的眉依然是紧锁的,说不尽的忧思郁结。

听到朱颜推门进来的声音,她微微一睁眼,一双眼目光无神,也不知她究竟将视线落在了何处。

“瑶华……姐姐?”朱颜挪着拘谨的步子走进去,一边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屋内的布置,实则暗中观察她的面色和神态。

“是你……”袁瑶华憔悴的面上竟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探出一双枯瘦的手向她招了招,上面两个玉镯撞得清清泠泠地响,“颜妹妹。”

“姐姐的身体可好些了?”朱颜向着床榻边坐下来,小心地握了她的手,轻轻抚了抚,从另一侧取了脉象,默默数了一会儿,约莫是一息四至的样子,倒算得平稳,但只要袁瑶华稍稍一动,脉率便迅速地蹿到了一息六至。

“颜妹妹,我这个病,怕是治不好的。”袁瑶华看着她小心翼翼诊脉的样子,面色慢慢凉了下去,“已有十多年了,这不也没有好么?人都说,越病越是损人精气,这十年下来,我又剩得多少时间可以继续消耗?”说着,低微的语声又轻轻一哽。

朱颜尽量保持着令她宽心的笑意,柔和着声安慰,“姐姐别担心,你的身体已比从前好多了,好生将养着,再没有不好的道理。”她叫了几声姐姐,倒也觉得颇为顺口,趁势肃容相劝,“可还有什么不适?疾病这种事情,是闷不得的。”

袁瑶华敛起眉尖,淡淡的唇抿一抿,又咬上一咬,低低叹口气,向着朱颜身边靠去,附在她耳边轻声耳语良久。

朱颜听着,面色一点点冷下去。

“你与那人真像。”

“不要相信宣清……”

这两句极轻的话语在她耳畔回响不休,直到袁瑶华将一片翠绿的玉质杏叶递到她手中,朱颜才回过神。

“姐姐就不担心……我告知宣清么?”袁瑶华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袁瑶华早已知道有人要害她,索性将计就计染病,连亲弟都隐瞒不说,又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些?

仅仅是因为,袁瑶华觉得她与当初入宫救人的那名女子很像么?

“只是缘分罢。”袁瑶华低低叹息,瘦弱的身子倚在枕上,几乎将枕头压倒,“至于你要不要告知宣清,我又怎能决定?但……若是不想后悔,且瞒着他罢,纵然宣清这般聪明,自会有猜到的一天,仍是替我瞒着他罢。”

“好。”朱颜咬了一下唇,“姐姐并无恶意?”

“自然没有,他是我同母的亲弟弟,自幼照顾我……宣清就是要我性命,我也会给他。”袁瑶华精神不济,这会儿已经缩回被中,眸子轻掩,入梦一般低语,“妹妹莫忘了遣人前往岭南,寻一个叫作杏叶的小姑娘,那枚玉质的叶片,便是凭证。”

朱颜舒了口气,定下心绪,镇定地推门出去。

袁凛一直等在廊外,手中拿着方才的油纸伞,看着雨点一滴滴顺着绘了翠竹的伞面上滑下,滴落在阶下,溅起细细的水花。

思绪去得很远,一会儿想着怎样让朱颜平安抵京,一会儿又想起徐珍谜一般的身世,还有那个与纾忧一道被朱衡带来江南的小姑娘,难道会是朱颜之妹?或许这个孩子,就是解开徐珍身份的关键?

“宣清。”朱颜轻轻阖上门,缓步走到他身侧,一脸如释重负的笑,“让你等了许久。”

“姐姐与你说了什么?”袁凛轻轻扶了扶她,侧身挡住廊外的雨丝,低头看着她有些奇怪的神色,“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朱颜摇了摇头,眉间轻轻一蹙,手中捏紧了那块温润的玉叶子,她既然应允了袁瑶华,自然只好瞒一瞒袁凛。

大不了将来被他晓得了今日瞒他之事,向他乖乖认个错,想来也不会有太大的不妥罢?

不过……又该怎么瞒过他,遣人去岭南寻那个唤作杏叶的小姑娘呢?

袁凛只是入神地打量她,她不说什么,他也不说,只这么静静地看着,抬手将她额前一绺碎发扶起,挂到耳后去。

朱颜向他一笑,恍然发觉自己竟是沉默了这么久,有些赧然地低了头,“瑶华姐姐似已好了许多,只需再调养调养,应当就能痊愈……”

朱颜说着只觉汗颜,袁瑶华自己都晓得,她这一病十年,身体虚损殆尽,即便是好了起来,也未必真能撑得了太久。

丁香在侍立一旁,还以为袁瑶华真的很快便会痊愈,笑意染上眉梢,“若是这样,云儿可算不用整日哭着要寻娘亲了,那么,颜妹妹,该用什么药?”

“……瑶华姐姐夜间辗转难眠,仍是多多用些安神的药物罢?”朱颜抬眸,征求袁凛的意见。

但他只是静静看着她,眸中神色变幻不定,似是早已猜到两人谈话的内容。

朱颜被他看得直心虚。

丁香迫不及待地转到了间壁,研墨铺纸,在一旁执笔静静地候着。

“我……”朱颜抿唇,所幸安神的药物大多性质平和,大不了用一些不伤身体的,随意补补便是,再不济,袁瑶华还可以不吃的。

“我来罢。”袁凛先她一步接过笔,俯身飞快地写下方子,“朱砂二钱,琥珀二钱,牡蛎三钱,酸枣仁一两,柏子仁五钱,远志三钱,合欢皮、夜交藤各一两,煎汤沐浴。”

朱颜看得头皮发麻,他几乎把常用的安神药都用上了,岂不是在很明显地告诫于她,不要私自隐瞒下任何事情?

“公子,这方子真能有用?”丁香常年服侍着袁瑶华吃药,因她素来体虚,药材每每堆得小山一般,只恨不能每种补药都试一试,看看能不能为自家小姐解了病痛。

这一次袁凛的方子虽然成方复杂,但同往日那些滋补方子比起来还算是小巫见大巫,她还真有些不放心。

“无妨的,阿颜既是这么说了,再不会出错的。”袁凛随口将责任推到朱颜身上。

“那就好,丁香这就去唤人取药,熬起药汤。”丁香将纸晾一晾,待墨迹干透后轻轻一抖,折起收入袖内,步履轻快地离开屋中。

朱颜这才幽幽叹息,“何苦呢?除却安神的药物,其他一概皆无,连补气行气的也无,这方子纵然不出事,也没什么效用。何况……朱砂又不是个能够常服久服的东西……”

“那么,你又是何苦?”袁凛直起身子,垂眸瞧着她心虚的模样,“你若不想说,我自然也不会逼你,但这样辛苦瞒着,是否必要?”

“……我已答应了。”朱颜摇头,他若是猜得着,那是他的事情,但她既然方才答应了袁瑶华保守此事,自然不能出尔反尔。

袁凛掩起眸子,将复杂的情绪尽数掩住,莫名落下一句话,“你从前并非如此。”

“什么?”朱颜一愣,什么从前?她记不得他们从前是否相识,但若真有,他又怎会知晓她从前性子如何?

正要继续追问下去,门却缓缓开了。

廊外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栀子色的簇新锦袄,头顶胎发抓着一个小包,头探进一些,一双大眼忽闪忽闪打量着里面的人。(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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