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吉普车渐渐远离雅利安城，人们再次陷入到黑暗中，罗森巴赫与路德维希在车上各怀心事，却都不发一言。而坐在他们身边的布尔琴科与弗兰克倒是显得尽职尽责，两个人仔细研究着各自作战区域的地图，时不时还就兵力部署等问题交换一下意见。

半个多小时后，一行人终于来到了部队集结地域。近百辆拖拽着大口径火炮的重型卡车在路边排成一条长龙，全副武装的士兵们坐在车上大声交谈，一个个看上去都非常兴奋，似乎他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并不是残酷的战场，而只是某个休闲度假的旅游胜地。

如果是在以前，罗森巴赫一定会对士兵们这种高昂的士气感到很满意，但是现在他却感到一丝彷徨，因为他这次要去消灭的对象并不是所谓的敌人，而只是一群正在保卫孩子的父母。尽管路德维希仍旧一言不发，但是罗森巴赫却看得出来他现在也一定正面临着与自己一样的烦恼。

吉普车缓缓停在了一群军官面前，罗森巴赫率先跳下了车，路德维希、布尔琴科和弗兰克分别跟在他的身后。四个人来到这次军事行动的最高指挥官林登菲尔德上校面前，这是一位有着丰富作战经验的炮兵军官，在库尔斯克战役时被高射机枪打断了一条腿，只能靠假肢来维持行走。

“报告！”罗森巴赫在林登菲尔德面前双腿一并，刷的一下敬了一个军礼，“陆军上尉罗森巴赫与党卫军少校路德维希一并前来接受您的指挥！”

“欢迎你们加入这场作战。”林登菲尔德回敬了一个军礼，接着便直截了当的说：“罗森巴赫上尉，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自己的作战任务，我在这里就不再浪费时间了，根据总参谋部和统帅阁下的命令，我们必须在72小时内平息阿森腾堡和乌尔默的骚乱，你和路德维希少校将各自指挥一个配有重炮兵的步兵营展开行动，必要时可以要求空军予以支援。”

“是，我明白！”罗森巴赫答道。

“好！”林登菲尔德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虽然我们这次作战的对手只是一些战俘和平民，但是也不要小看了他们的战斗力，尤其是您……”他将一缕绝对算不上是信任的目光投到了路德维希身上，“路德维希少校，阿森腾堡地势复杂，对防御一方来说是一座绝佳的堡垒，而我军一旦发起正面强攻，巨大的伤亡是在所难免的，所以我希望您对接下来的残酷战斗要有所准备。”

“是……我明白……”面对林登菲尔德的提醒，路德维希显得很紧张，就连说话也变得有些结巴，而这种糟糕的表现也令林登菲尔德不由皱起了眉头，心想霍夫曼放着那么多优秀的指挥官不用，偏偏挑选了这么一个没有指挥作战经验的军医来镇压骚乱，这简直是在拿士兵们的生命开玩笑。

“少校，”林登菲尔德想到这里不由加重了语气，“我现在想知道您的初步作战构想是什么？”

“哦……我是这样想的……”路德维希慌忙答道：“首先使用炮兵进行猛烈攻击，在摧毁他们的防御工事后，再展开正面强攻……”

“您的计划听起来很不错，但是却忽略了一个细节，”林登菲尔德打断了路德维希的回答：“如果阿森腾堡的暴徒们将他们的防御工事构建在炮兵射击的死角，到时候您该如何应对呢？”

“这……”路德维希头上开始冒汗了，指挥打仗本来就不是他的专长，偏偏又遇上林登菲尔德这种久经沙场的指挥官，要是这个问题答不好的话，那无疑将使自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境地。

“我会告诉士兵们……”路德维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一急之下，他竟然把党卫军的口号给喊了出来：“忠诚就是我们的荣誉！”

路德维希的这句话顿时在林登菲尔德身后的参谋们中间引发了一阵哄笑，他不得不将头扭向一边，试图淡化这种尴尬的气氛。但是林登菲尔德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路德维希少校，光靠喊口号是不能打胜仗的，您必须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否则我将无法把士兵们的生命和荣誉交到您的手里。”

“是啊……是啊……”路德维希努力回忆着过去在战场上的经历，试图找到一个合适的答案，但是他的脑子里这时乱糟糟的，根本理不出任何头绪。

林登菲尔德等了半天却没有听到答案，他不由叹了口气，接着便抛出了一句令路德维希感到无地自容的话：“少校先生，难道您真的打算带着士兵们去和敌人同归于尽吗？”

路德维希的脑袋几乎垂到了胸前，他为自己无能的表现深感耻辱，但是却没有任何办法来改变这一切。一时间，他觉得自己彻底成了一个没有用的废物。

“上校先生，我可以替路德维希少校回答这个问题吗？”布尔琴科突然站到了林登菲尔德面前。

“当然可以。”林登菲尔德在短暂的犹豫后，还是答应了布尔琴科的要求。

“我们可以让炮兵采取抵近射击的方式来逐步摧毁他们设在死角的工事，如果这个方法不能奏效的话，我们还可以使用工兵爆破作业和*进行攻击，迫使他们离开防御工事，在没有任何保护的情况下和我们作战。”

“布尔琴科上尉，”林登菲尔德继续不动声色地问道：“我想您应该很清楚，即使我们突破了囚犯们设在半山腰的防线，但是一旦进入城镇后，残酷的巷战恐怕是在所难免，所以我想知道您打算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呢？”

“这个问题必须要视战场上的具体形势来回答，所以我暂时无法给您一个满意的答案，不过我可以向您保证，我一定会全力配合路德维希少校指挥作战，保证在24小时内拿下阿森滕堡！”

“您说什么？”林登菲尔德不禁大吃一惊，因为他和绝大多数参谋都认为要想攻克阿森滕堡，并且彻底消灭参与暴动的囚犯，至少需要三到五天的时间，可是布尔琴科竟然说只需要24小时就可以拿下这座易守难攻的山间小镇，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布尔琴科上尉！”林登菲尔德拉下了脸，“这可不是您过去在红军队伍里向政治委员作空头保证，要是24小时内拿不下阿森滕堡，你可是要受到军法制裁的！”

布尔琴科还没有回答，路德维希却已经沉不住气了，“上尉，”他伸手拉着布尔琴科的衣袖，“您最好想清楚了再回答……”

“请您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布尔琴科轻轻推开路德维希的手，“荷兰人的艾本·艾马尔炮台不是号称坚不可摧吗？可是近千名守军却被几十名从天而降的伞兵轻易制服，由此可见，只要战术得当，就没有攻不下的堡垒！”

尽管布尔琴科的观点充满了军人的自信，但是林登菲尔德却根本没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个俄国投诚者正在努力讨得自己的欢心，而且负责进攻阿森滕堡的部队又是由战俘们组成的党卫军“自由军团”，即便这些人都死完了，也不值得自己去同情。

“既然如此，那我就等着你们的好消息。”林登菲尔德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你们可以出发了，我率领指挥部跟在你们后面，遇到情况要记得随时向我报告。”

……

长长的车队在一个三岔路口前分成了两列，向着各自的目标继续前进。罗森巴赫与路德维希站在路口中央，疾驰而过的汽车在他们周围制造出一大片飞扬的尘土，但是两人仿佛对此浑然不觉，任凭尘土在他们身上慢慢堆积。

当车队的最后一辆卡车远离他们而去时，罗森巴赫终于摆脱了僵立的姿态，他抖落身上的尘土，对路德维希说：“弗兰茨，我没有办法对你进行更多的帮助，这一仗能否打赢，就要靠你自己了。”

“其实你用不着为我担心，”路德维希努力控制着紧张的心情，“我虽然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但是有布尔琴科上尉在我身边，他一定会帮助我渡过这个难关的。”

“是啊，在打仗这方面，他确实比你强，但是……”罗森巴赫稍稍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如果他建议你采取类似于恩特菲尔德的解决方式时，你想过该怎么办没有？”

“你是说他会像齐当年一样，孤身一人去和囚犯们谈判吗？”路德维希急忙问道。

“没错，”罗森巴赫点了点头，“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觉得齐之所以要把他和弗兰克分别安排在我们身边，一定是想借机阻止我们对囚犯们展开杀戮。”

“你考虑的太多了，”路德维希闻言不由苦笑道：“就算是他不这样做，难道我们还会去折磨那些即将失去孩子的父母吗？”

“我们当然不会这样做，但是子弹可是不长眼睛的，一旦实施武力镇压，伤亡在所难免，到时候就算是你我不愿意看到更多的人失去生命，恐怕也是无能为力啊。”

“照你这么说，布尔琴科和弗兰克一定会阻止我们采取军事行动了？”

“我看是这样的，”罗森巴赫说，“但是这样一来，齐的处境可就更加不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