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5. 无声的诀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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篝火燃起,熊熊的,火光映照在一张张疲惫沧桑的脸上,每一双浑浊的眼睛似乎都能出不尽的故事。

围坐一起,架起吊锅煮汤。就着香浓的肉汤,干粮吃起来也是津津有味的。

他们三三两两的聊天打趣,谈论着各种奇闻,也议论这一趟买卖,却在某一时刻,不约而同的停下,朝昏暗处望过去。

一个穿着古怪的女孩儿站在不远处,有些怯意的望着他们。

她出奇的白净,披散着乌黑柔软的发丝,脸蛋儿十分娇美。身上的衣服好像不是她自己的,袖子很长,下摆覆盖住膝盖,此外,一双纤细的腿就曝露在众人的视线中,脚上,一双不甚合脚的布鞋被当作拖鞋在使。

尽管衣衫褴褛,在扑朔的暗淡的光线下,天资的秀丽还是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我想问一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细细的声音,怯生生的。

商队里的人诧异的打量她,半天,一个老者开口了:“这位姑娘,你怎么深夜里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

她不话了,就那么站在原地。

毫无疑问的,这正是出走的怒放。

离开那间屋后。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只是顺着河流地方向胡乱走。饶过一个大湖泊后。到了河对岸后。又走了一整天后。地貌渐渐不同了:开始有起伏地丘陵。再也没看见大河。偶尔能遇见一些地水潭。她寻觅野果充饥。喝生水。两天后。终于看见了大路。她不知道大路通向何方。便沿着大路边缘行走。看到火光。这才过来地。

她胆怯地神情。楚楚可怜。使人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她可能有某种凄楚地遭遇。众人纷纷招呼她。那老者也对她招手:“你快过来吧。这里有热汤。你来喝。再吃东西吧。其他地慢慢。”

怒放有些迟疑。她本不想靠近一堆陌生人。但她几天来一直处于半饥不饱地状态。闻见吊锅里肉汤地香浓。肚子就开始不争气了。犹豫半天还是慢慢走了过去。一个伙子殷勤地盛了一碗肉汤给她。又递过来一块面饼。怒放声地“谢谢”。然后缩在边上大口地吃起来。其他地人见她吃地香。相视而笑。有人问她名字来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她不知道该怎么答。干脆不吭声。

“姑娘这是要去哪里?”那位老者问她。

“我……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我不认得路了。”

众人笑起来:“这里往北不到一百里就是飞扬城了。我们是南下地走商。”

听见“飞扬城”三个字,怒放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迷茫和哀伤,半晌,问道:“我听……飞扬城前段时间出了事……”

韦炎见一直不提,她也没有问过,但她心里一直想知道,那个夜晚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的孩子好吗?飞扬,那个曾经是她丈夫的男人,面对她的失踪,伤心了吗?那个对她恨之入骨的女人,又是怎么解释这一切的。

一听她提起,众人七嘴八舌起来。

“可不是么!那妖怪把城围的水泄不通,我们当时正在城里做买卖,差就出不来了呀!”

“就是!前前后后死了差不多有七八千人呢!造孽啊!”

“那个妖女,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居然在家里养那么可怕的怪物,我看她难产而死,是报应,活该!”

怒放茫然了。

他们在什么?

“姑娘你完全不知情啊?”

怒放摇摇头:“我、我刚从一个偏僻的地方过来……”

于是,众人争先恐后的描述那次大事件,亲身经历结合道听途,描述的绘声绘色。

飞扬城主的老婆难产而死,她养的一只怪物失控,杀了城主府的许多人不,后来还围城,胡乱的杀害百姓。

怒放越听越喘不过来气,手中剩余的干粮不经意的就滚落在地上。

“姑娘你怎么了?”察觉她脸色有异,老者问道:“是不是太怕人,吓到你了?”

怒放心慌的头:“那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飞扬、飞扬将军和夫人,他们怎么样了?”

她的声音发颤的厉害。

“倒没听他们有什么事,夫妻俩都是高手,又有那么多人保护他们嘛!”话的人笑道,“围城半个月后,也就是一个多月前吧,突然来了一个人把那怪物收服了。后来城主府就出资厚葬死者、抚恤有伤亡的家庭,再来就是征召人手重修城池呗。乱了好久,这不,刚解禁我们就出城了,家里老婆还在还等着我们回家呢!”

怒放心乱如麻,想到花竟然杀了许多人,她难过得心不住的抽痛。她垂死之时本能的有强烈的求生**,把花扔进了血泊,希望自己能得救,可她完全不曾想过,她活下来的代价,竟是那么多条人命!

又,花还被人收服了,也不知道是谁?那人不知道会不会杀死花了?

“那……收服、那怪物的,是什么样的人啊?”怒放心翼翼的问,“长什么样子?”

“没看清,我们当时离得很远,不过那人全身都在发光,飞在空中,哇啊,感觉好像传中的神灵搭救一样。”

歪在围坐的人群之外的一个中年男子突然插嘴道:“是一个穿着白色衣服,长着一头金色头发的年轻男人。”他着,晃动手中的酒袋,看怒放一眼。

怒放并没在意,只是在想他的那个人。白衣,金发,那不是……

她想起以前在林子里遇见的那一个人,应该是他吧?金色的头发毕竟不多见呀!想到这里,怒放松一口气,这么,花是被他带回林子里去了,肯定安全了。

即使听花杀人无数,怒放仍然没有恐惧或者厌恶的情感,她有的只是自责。在她心里,花是为了保护她才发狂的,真要计算那笔血债,负责任的也该是她。

花就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孩犯了天大的错,该问责他的父母和教育他的人。

众人还在津津乐道,老者又掰了块面饼递给怒放:“姑娘,你是要去哪儿呀?”

怒放沉默一时,低声道:“我……我想去飞扬城看看……”

“你有亲人在那里吗?”

怒放摇摇头:“我没亲人了,也没地方可去……”

众人闻见,一阵唏嘘。那喝酒的男子道:“你要去飞扬城,正好,我也要去那里,一道吧!”

怒放看他一眼,没话。老者回头笑:“那可好了。我正担心这姑娘一个人赶路不安全呢。”

那男子笑笑,只拍拍腰间的剑,示意老人不必担心。

怒放心不在焉的吃完面饼,又把肉汤喝完,便起身向众人道谢后,要走了。众人很是诧异,纷纷劝阻。

“姑娘,晚上太危险了,别野地里野兽四伏,走大路也可能遇见妖兽的呀。你就在这休息一晚,等天亮了再走吧。”

怒放很坚持,众人也没有办法,那老者送给她一只盛满水的水袋,为她指明方向,告诉她顺着大路往北走,千万别走进野地。

怒放苍白的脸露出一丝笑,感激的头,抱着水袋慢慢走了。那要和她同行的男子无奈的收起酒袋,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道:“这女人性子怎么这么急呀?”

“老兄,老兄,路上多照顾啊!”

“知道。”男子一脸郁闷,“不照顾她我就躺着接着喝酒了,爬起来干嘛?”他着,头也不回的走了,只扬手摆了摆,示意告别。

追出一里路,男子皱起了眉。

怒放前脚走,他后脚就跟上了,照理他一个大男人步速不可能比娇的女子慢,怎么走了这么长一段,还是看不见那女子的影子?

不会走到野地里去了吧?

不过,他很快看见了路上一前一后胡乱扔掉的一双鞋,正是那女子穿的,但地上并没有血迹之类的,显然,那女子不是遇袭,是自己扔掉了鞋。

光脚走路?不、不对,没道理突然要光脚走路,除非,嫌这双鞋碍事——因为它们并不合脚。

不会吧!他暗自嘀咕一声,双腿发力,奔跑起来。又追了两里路,月色下,他隐约看见道路前方有一个奔跑的身影。

与强健的男子比较起来,那身影的速度不算快,但比之寻常女子,这奔跑的速度就十分突出了。男子不紧不慢的远远跟着,越来越心惊。

那女子娇俏玲珑、纤纤弱弱的,竟然以相同的速度持续奔跑了差不多两刻钟,并且,这么长时间奔跑后,步伐看上去仍旧十分轻快!

不会是看走了眼,是个练家子吧?

男子暗自嘀咕,加快步伐,追了一段路,大声喊:“喂,等下——”

前方的怒放狐疑的放慢脚步,回头看着男子慢慢跑近,便停了下来。

“不是一起走吗,你跑那么快干嘛?”男子长出一口气,有些责怪。

“我、我急着赶路……”

怒放是想尽量在天亮前赶到飞扬城,她只是想看一看那个曾经生活了一年多的地方现在是不是恢复了原貌。她是自寻安慰也好,是想和过去告别也好,总之,她想去看一眼。

男子抬眼盯着怒放漂亮的大眼睛,道:“你又没亲人在那里,急着赶什么路?”

怒放不话了,那男子盯着她的脸,反倒笑起来:“你看着很面熟,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

怒放心里一惊,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声道:“你、你认错人了。”

“我还没你长得像谁,也没在哪儿见过你,你怎么就知道我认错人了?”男子似笑非笑,“在走商营地时,你好像很关心飞扬城主,我还以为你是他们的亲戚呢。”

“不、不是的……”

“嗯,你不是他的亲戚,我知道。你是他的老婆!”男子冷笑,“别以为我认不出来,你这个妖女!”罢,一只手臂猛然横过来,一下勒住怒放的颈项。怒放完全不敌,挣脱不开,只拼命的掰卡在脖子上的粗壮手臂。

这么一下子,男子就试出了怒放的力道——和寻常女子无异。搞半天,只是耐力比较出众而已。他顿时放下心,胆子也大了起来,径自把她往野地拖。

“你是闯了大祸逃跑了是吧?飞扬心疼你漂亮的脸,舍不得你这个妖女,所以对天下人撒了个大谎,是不是?”男子贴在她脸边讥讽的道。

怒放只拼命的摇头。

她很快被拖到了灌木丛里。男子将她扔在地上,旋即骑在了她身上。怒放感觉到他的凶煞之气,害怕起来:“我不是,我不是的,你认错人了……”

男子握住她的肩,使她不能动弹:“别看我们这种浪客的记忆力,我看见过你两次,绝不会认错。你这张漂亮的脸蛋,到哪里去找另一张一模一样的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

男子笑了,粗糙的手背不住的抚摩怒放的脸:“别怕,我和你没有深仇大恨。呵呵,我一直好奇,飞扬搂着你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你竟是个祸害?大概想不到吧?对着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他估计只有下半身才会动。”

怒放看着男子近在咫尺的脸,渐渐冷静下来。

原来,不是因为有亲人朋友死在花手里来找她报仇的;原来,只是一个垂涎她身体的色鬼。

“你想怎么样?”

“我缺一个女人。怎么样,以后隐名埋姓跟着我吧?”

“我、我要是不呢?”

“你要是敢,我待会儿让你生不如死,玩够了再把你丢到飞扬城的大街上去。你信不信,飞扬城里对你这个妖女恨之入骨的百姓能用石头把你活活砸死?百姓一旦暴动,飞扬可救不了你了。”

面对他的恫吓,怒放没有话,只直直的望着他。男子以为她害怕了,便动手扯她的衣服,怒放一双纤细的手臂竭力阻止反抗,男子恼了,重重的一个耳光扇过去,怒放脸一歪,头发披散着覆盖在脸上,一动不动了。

扯开两层破旧的单衣,白净窈窕的**呈现,男子眼睛都直了,喃喃的道:“真***是个尤物,难怪飞扬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他着,急不可耐的解裤带,正低头脱自己的裤子,一直不动的怒放猛的扭过脸来,纤细的右手握着一块石头,雷霆之势的朝那男子的头部狠狠的砸过去。

那块石头不算大,尽管怒放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也是突然袭击,那男子却没倒地,但是,他脑袋上鲜血直淌,染红他半边脸。他捂住伤口,瞪着怒放,神色十分骇人。

怒放吓得魂飞魄散。面对男子那张恐怖的脸,怕他会接着伤害自己,她本能的又砸了下去,一下接着一下,不停的砸,等她反应过来、惊慌的丢下手中的石块时,男子已经脑袋血糊糊的倒在了地上。

怒放的手上,脸上,胸前,全是他喷溅、滴落的鲜血。

凄凉的月光下,泥土在迅速的吞噬男子流淌出的鲜血,把自己浸染的潮湿暗红。怒放惊惶的往后蹭,离那男子远远的,可是,刺鼻的血腥气不断逼迫,中人欲呕,再想起男子血肉模糊的脑袋,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胃液翻滚,喉咙不由自主的抽搐,翻身趴在地上,把之前吃进去的东西全部吐了出来。

吐过的她,脸色更显苍白,惶惶而萎靡。她连衣服都顾不上系好,连滚带爬的想逃得远远的。逃出十来米,她停下来,又慢慢的凑回去,飞快的拾起男子的剑,抱在怀里,撒开腿就跑。

一边跑,一边流泪。

飞扬曾经夸她,她面对血腥场面从来没有过过激的反应。他只是不知道她从来都是闭着眼睛不肯看、屏住呼吸不敢闻,她总是强忍住不舒服。如今,一尺之内遭遇鲜血淋漓,躲不开,也根本没法强忍,她果然不中用的吐了。

她永远不知道那个男子究竟是死是活,她只是没命的跑,一直跑出十几里路,才停了下来。

用力的擦拭掉泪水,她走向看见的那个水潭,慌张的扔掉散乱的衣服,握住那把剑,她走了进去,拼命的洗、拼命的洗,想洗尽所有的血污和无处不在的腥气。

然后,她就听见不远处的草丛里有轻微的声响,窸窸窣窣的。隐约可见两幽幽的光。

她想,那可能是野兽,或者是妖兽,总之,是被血腥气味吸引过来的,想袭击她。她大口喘息,握紧手中剑,对着草丛尖叫起来:“滚开!”

她的声音,尖锐,有些颤抖失真,隐约藏着愤怒。

草丛一阵凌乱,那隐蔽的袭击者不知为何竟然真的退避了,甚至于,更像是逃跑了。

怒放见状,胡乱的拨水冲洗几下,又慌忙把衣服上沾到的血迹洗淡,这才迅速的爬上岸,湿漉漉的身躯套上潮湿的衣衫,警惕的、一步三回头的走开。

天色接近黎明,蒙蒙亮,四周的景致有些模糊,但足以辨清。怒放放缓脚步,慢慢的朝不远处那座巨大的城池走去。

她不敢离的太近,因为城池并不安静,一片繁忙景象,拉着石料、木材的马车源源不断的经过城门,显然,城内现在还在日夜不休的赶着重建。她驻足观望的时候隐约发现城头的守卫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便赶紧低下头,慌不择路的往城门的另一侧走。

她连走带跑,然后就真的跑了起来,越跑越快。眼前的景致慢慢熟悉起来,她这时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已经跑到了北门。

北边,那里有她的家,阿爹、阿妈和天远,有落日森林,还有被带回林子的花。

她有些失神,慢慢的走着,不知道该不该一直走下去,却在无意一瞥中硬生生的刹住脚步,后退几步,慌张的蹲了下来。

这是一个土坡,坡后,立着一座新坟。

碑上的那几个字她认识:爱妻怒放之墓。

这竟是她的坟墓!

她终于想起来。这里,曾经是她赌气跑出来种花的地方;这里,她曾经从半空中高高跃下,直扑飞扬的怀抱。

她想走过去看看,看看这座“埋葬”了她的坟墓,却在探出头时惊慌的又缩了回来。

墓地的一角,靠着一个男人,男人膝盖上横着一个婴儿。那婴儿许是睡着的,一动不动,男子呆坐着,神色黯淡。

那是飞扬,她曾经的丈夫。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呆呆的望着一处,对隐在土坡后的她竟然毫不觉察。

她偷偷的看,看着他渐渐垂下脸去,看着他渐渐的把脸埋在膝盖上,看着他宽阔的肩膀渐渐的抖动。

没有一声音,就是那么不住的颤抖。

她心里酸楚,却一步一步的后退,最后,隔着阻隔视线的土坡,噙着眼泪望着她的坟、她曾经的男人。

她已经不是从前不懂事的她了,她再也不会扑进不属于她的男人的怀抱里哭泣,她甚至不想多看一眼自己的孩子,生怕多看一眼,她就再也挪不开脚步。

他和孩子都很好,知道这一切,就足够了。

她悄无声息的慢慢后退,一直、一直,然后,看了最后一眼,又看看北方,掉头往南边走去。

他在北,她就往南,从此后,一生一世,永不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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