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0. 浮生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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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房门,满眼都是整齐码放、层层叠叠的酒坛。

整个府邸上下,常年居住的就有几百男儿,怎么可能少得了美酒?

飞扬也曾是刀不拭血,就那么往地上一插,背靠罗刹就能仰头豪饮的热血男儿,只是,这些年,很少那样喝酒了。

排开封泥,一坛酒如水一样倒下去,管他是入喉,还是顺着口角、脸庞淋漓而下,扔掉空坛子后又捧起一坛,如法炮制。喉咙**辣的,胃中像火烧一样。许久不喝,竟然这么就有醉意。

再拎起一坛,飞扬自觉脚步有些轻飘飘的走了出去。

他宁愿醉倒,什么都不要想,逃得一时是一时;他宁愿醉死,永远不醒,也不愿面对悲愤的龙兰心。

兰儿,我的兰儿,你永远不会知道我有多在乎你,多在乎我们的婚姻。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我对着你,为什么总是低头,总是忍让。

但对你来,这些证明不了什么,对不对?

半夜不归房,你不会担心。莫你自己来找,甚至都没有使唤一个仆役来看我一眼。

他自嘲的笑笑,一边漫步,一边饮酒,不知不觉,走到了中庭。

从前饮酒是痛快,如今竟是借酒浇愁。我飞扬,何时沦落到了这个地步?

投奔你父亲之前。我是个浪人。唯一地目标就是斩杀妖兽、除暴安良;认识你之后。我又多了一个目标。想赢取你地心。想得到你地认同。十一年过去了。我看似站在男人地巅峰。拥有偌大地城池。麾下男儿无数。该是志得意满地。可实际上呢。却在漫漫长夜里与酒坛子做伴。

可笑可叹!

醉了吧?一定是醉了。先前还满腹迷茫和内疚。为何此刻却对你有这么多地怨言?

敲敲脑袋。不该胡思乱想。该借着酒意去睡了。迷离中。却看见一个粉黄色地身影。

那个身影有些迟疑。怯怯地走过来。在不算远、也绝不是靠近地距离停下来。问他。将军。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

“怒放。你怎么还没睡?大半夜地在外面晃什么?”他似笑非笑。

想的是龙兰心,为何出现的是怒放?

“我已经睡一觉醒了。”

飞扬愣了,这才察觉四周已经蒙蒙亮,一方天空正在呈现干净透明的蓝白色的,原来,已经不是半夜了,漫漫长夜即将被初日的光芒吞噬。

“将军,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呀。”飞扬随意的答一句,仰头又是一口酒。

“我阿爹心情好的时候会喝酒,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会喝。将军是不是也是的?”

“嗯。”不是你阿爹和我,是男人都这样吧。

“可是,将军看起来不像心情好的样子。”怒放看他一眼,慢吞吞的道:“是不是,和夫人吵架了?”

飞扬一笑,不置一词。

怒放望着他,眼中有不知所措。她害怕飞扬不开心,更怕,飞扬和龙兰心不高兴是因为她。她想了想,从锦囊里掏出花,种在了地上。飞扬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眯着醉眼就那么看着。

“花,变成狗。”

花藤听话的变成了一个狗的模样,还好,是一只长满绿叶的狗,没有像上次那样插满白色的大花。然后,飞扬就看见这只花藤狗艰难的从泥土里拔出一只腿,再插进泥土里,又拔出一只,又插进泥土里。他开始没反应过来,过了半天才意识到花在学狗那样走动,只是,动作缓慢的叫人心焦,看上去一瘸一拐,步履蹒跚,像极了一只狗掉进了泥潭。

飞扬不知怎么就笑了起来。

眼眶,微微有些湿。

不是因为花藤多滑稽,也不是他为了应景不得不笑:他看着一只令人闻风丧胆的天邪鬼迷花在扮丑;而怒放,唆使花的同时一直盯着他的脸,起初是期盼,发现他真的笑了,她漂亮的脸一下子就生动明亮起来,甚至有沾沾自喜。

这个丫头,笨拙的、竭尽全力的想哄他开心。

就在这一瞬间,飞扬突然觉得怒放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管她是爱人的身份、是女儿、是妹妹,一切都无所谓,她就是最亲的亲人。

她在乎他的情绪,在乎他的感受,她希望他开心,并为了让他开心在付出努力。

这一切,原本该是他的妻给他的。

也就是这一瞬间,飞扬终于意识到自己为何会偏向怒放。

龙兰心给不了他的,怒放无意中给他了。

他何尝不希望龙兰心能稍微放低一姿态,不要永远端庄高贵的像一个女皇,至少,哪怕只是在人后,仅仅面对他这个丈夫之时;而不是凡事都要和他争个输赢。他何尝不希望每每归来,她能像别的妻子那样扑进自己的怀抱,述别情,嘘寒问暖、情意绵绵;而不是端着城主夫人的架子,清清淡淡的一句“夫君回来了,辛苦你了”。

回想一下怒放对自己的依恋和龙兰心惯常的冷清,那种对比,令人寒心。飞扬低低的笑了起来。

豪饮一口,他把酒坛举到了怒放的面前。

“会喝酒吗?来,喝一口。”

怒放赶紧摇头,她哪里喝过酒?“我不会喝酒,没喝过。”

“陪我喝一口呀,我一个人喝酒没劲。”

怒放望着飞扬迷醉的眼,想到他隐约的不开心,硬着头皮,就着喝了一口。

“好苦!好辣!”怒放有些口齿不清,张着嘴,吐出舌头,手不停的扇风。飞扬呵呵笑起来,一只手臂搂住她的腰,揽到了怀里。

可爱的东西,真的是可爱的让人心疼的东西。

有你陪着,我开心了一。对着你,也不需要像对着兰儿那样心翼翼、察言观色,甚至于,让你陪我胡闹,你也会听话的跟着胡闹。

飞扬就笑了:“再喝一口就不苦不辣了。不要抿在嘴里,一口吞下去。”

怒放怕喝,飞扬非要,到了后来到底扭不过他,喝了一口又是一口,不一会儿,脸红扑扑的,直接倒在飞扬臂弯里。飞扬眼中有笑意,自顾自的把剩下的酒慢慢喝掉,这才丢下酒坛,抱起怒放,在迷蒙中往怒放院的方向走。

没走出几步,四周渐渐模糊了。他以为自己酒量变浅了,有些醉,仔细一看才发现,四周缭绕着淡淡的白色雾气,竟是起雾了。

“这个季节会起雾?”飞扬晃晃脑袋。

人乱了,心乱了,难道季节也跟着乱了?

可再走几步,他就察觉出了异样,雾气越来越浓稠,伸手亦不见五指,落脚都艰难。雾气中,隐约有淡淡的香气。

这香气他一也不陌生,是迷花的香味。可也许是喝了不少酒的缘故,此刻他闻到了竟然有天旋地转的感觉。他依稀觉得自己站立不住,跌倒了。心里不免一惊,怕撞到怀里的怒放,便连声叫了起来。

没有人应声,但是面前的重重雾气突然从中分开,仿佛是一道被风吹出的缝隙。一个女子静静的走过来,站在一米开外,呆呆的望着西南方。

“怒放,是你吗?”

那是不是怒放?看着有几分像,可是神态迥异。更何况,她醉了呀,怎么会如此清醒冷静的站在我面前?

这该死的雾,弄得我看不清楚,不过,好像确实是怒放。

“怒放,把花收回去。”飞扬含糊的道。这香气闻着觉得更醉了。

怒放终于转过脸看他,对视上,飞扬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

这是怒放?

绝美的脸上没有天真,也没有惯常的羞怯,丝毫没有表情,就像她是一具毫无灵魂的**。她的双眼,黑的见不到底,是九泉之下幽冥世界的入口,慢慢的把你的思想、灵魂从**里抽离,直吸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怒放你怎么了?”

“迷花,能让你看见你最渴望的。我的夫君,飞扬,你最渴望的是什么?”

淡淡的声音,却是突如其来的闷雷,猛然把飞扬仅存的醉意轰得烟消云散。

夫君?怒放为什么会叫我夫君?

没有听错,她确实是这么叫的:我的夫君,飞扬。

“你想看的东西,就在那边。”一只如玉皓腕慢慢抬起,纤纤玉手看似那么随意的一指,飞扬便觉得身下一空,整个人自半空往下坠落,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发丝和衣襟都被吹散。

扑面而来的场景,是飞扬城。巍然屹立,是气吞天下的雄姿。

他轻飘飘的落地,脚踏在厚实的方石上。这似乎根本不是幻觉,飞扬能切实的感觉到脚下城墙的厚重,那种真实感,就和他此前无数次在墙头巡视一模一样。然而,他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

满怀雄心的立在城头、放眼天下的他,是幻觉。因为,尽管他觉得就是自己立在那里,他的视线却是旁观者,他甚至能看见自己的后背!

随后,一副又一副画面扑面而来。

他遥遥的看见一个人影,的,伫立不动。

直觉告诉他,那是怒放。

她穿着一件无袖的流光溢彩的长裙,裙身的线条如流水泄落,衬得身姿更加窈窕。但是,很孤单。

离得那么远,似乎远隔时空,飞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看清怒放的脸——怒放的脸上有淡淡的忧伤,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身前的一座孤坟。

飞扬心中一紧。这是什么意思?发生了什么?

那座坟里,埋的是谁?

他心慌意乱时,另一幅画面袭来——怒放的身影模糊了,他只能看见她那纤细雪白的脚踝,脚踝上戴着一只黯淡无光、陈旧的脚环。

然后,怒放整个不见了,又是一座孤坟,坟前无碑,却赫然立着一柄巨大的战刀。

他看清那把刀时,几乎喘不过来气。那把战刀不知被风雨吹过多少个年头,失去了锃亮的刀锋,却是,巍峨的立在那里,仿佛守候,仿佛等待,仿佛是在悲伤。

这一切,尚不足以震撼飞扬,最令他震惊的是,他看那刀,竟然是仰望的视线。他在它的脚下那么渺,那么微不足道,而它,一把战刀,恍若静静的在支撑着天地。

它的气势,令他丝毫不得动弹。

飞扬拼命的呼吸,拼命的试图动弹自己的手指,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猛然动了。

斑驳的影投在他的脸上,迷花藤枝间洒落的阳光使他不由自主的眯眼。他汗湿衣襟,手足无力,只好静静的躺着平静气息。

原来,做了一个梦吗?

喝多了,竟然倒在地上睡着了。

果然,酒坛歪倒在手边,另一只手臂,还有些酸麻。

怒放?

怒放睡的仍然香甜,巧可人的身躯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蜷缩在他的臂弯里,不问天高日照,是婴儿一般的睡脸。

他长出一口气,暗自苦笑。似乎,又闯祸了。

没醒来之前,他该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搂着怒放睡的安安稳稳吧?

“你总算醒了。”

飞扬无奈的支起上身,靠在花藤上,对话的人笑了笑——对面台阶上,铁游坐着,冷冷的看着他。

“喝多了。一不心睡着了。”飞扬揉揉脸。

“那是不是该庆幸你没酒后乱性,让整个将军府的人看见你们俩一丝不挂的搂在一起?你叫了你多少声你都没反应,做什么美梦了吧?”

飞扬对铁游的冷嘲热讽充耳不闻,道:“不是什么美梦,有古怪。”

“你还不起来!”铁游恼火的道,“夫人气坏了!”

“知道了。”飞扬抱着怒放爬起身,“我把怒放送回去,就去和兰儿道歉。”

“你——”铁游既气愤又惊讶,不出话来。他从没见飞扬以如此轻慢的态度对待过龙兰心。

飞扬走出几步,突然停住:“我,铁游,你是我岳父大人从养大的,虽然没有名份,实际就是养子。当年兰儿怎么没嫁给你?”

铁游呆了,半晌怒道:“你酒还没醒吗?胡八道什么?”

“我不是酒没醒,我是梦没醒。”飞扬笑道,“我要去确认一件事,你就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果然,半刻钟后,飞扬快步走来,神态再也没有刚醒时那种宿醉的疲态和失神,有些紧张、兴奋,抑或是不安。

“你去帮我查一把刀。一把刀身很薄,很巨大的战刀。至于多大,我不清,总之肯定比罗刹还要大。”

铁游莫名其妙的看他:“世上怎么会有比罗刹还巨大的战刀?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什么胡话呢!”

“肯定有。”飞扬不用置疑的道。

“你怎么肯定的?你从哪儿听到的消息?”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反正了你也不会信。我不知道那刀有什么用处,但是……总之,你先打听一下吧。”飞扬大步行走,头也不回。铁游跟着走了一段路,气馁的停住,皱眉望着他的背影。

都酒后乱性,那乱的该是下半身,怎么飞扬反其道而行之,乱的是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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