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零二)聚头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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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九日的宝江船厂,杜鹃盛放在厂区,丛丛簇簇的红白色给这块单调的地盘带来了活力。如今,宝江船厂原有的十八个船坞在同时开工,六个新的船坞正在扩建中,到处都是正在忙碌着干活的人。

它的公事房在刷了新漆,换了屋顶之后,显得有生气了许多。房内,十几人围着长条桌而坐,正在议事。

阿图坐在长桌的端头,花泽雪、贝以闵、方其义、牵晃、黄世福、王奇昌、蛎蛴民、阿茂、李梓正、隆连堂、郭江列席于两侧,未晴则在坐在一旁的小桌前做着书记。

学校的期末考已经完成,在此之前的五月下旬,京大理学院就单独给阿图准备了一组考试,让他从理学院毕了业。接着,又让他参加了一轮博学士的入学考,又使得他如愿以偿地进了博学院。就这样,大宋最快的大学升博学院记录就此诞生。过了两天,外国语学院的期末考试也开始了,阿图参加了五门必修课的考试,结果也是顺利通过。再后就是傅樱的统考,因为那个合纵连横中的许诺,阿图只得仿效帮傅萱的办法,助她过关。

长达半个月的考程终于走完,阿图总算松了口气。接下来,他要先处理一下有关产业上的事,然后就准备出去美洲旁观四国大战了。

不能不说他的运气实在是不错,也许是因为名气渐增的缘故,短短的二、三个月内,就被他招来了不少有用的人才。

李梓正原本是京生制作里的一级技师,今年三十三岁,京都人,镇江工学院出身,毕业后一直在跟着余京生干,相机的样品就是他负责做出来的。做完相机的样品,他觉得这个玩意大有前途,一听说阿图要招人便立马跑来自荐,还带了好几名技师、技工过来。对于他的投奔,阿图自然是万分欢迎,即刻就任命他做了王奇昌的副手,年俸四百五十贯,比他在京生制作的收入高了近一倍。

隆连堂今年三十五岁,扬州人,他原本在京都的大参房药店做襄理,上次阿图与花泽雪为乐乐透招人的时候跑来应聘。经过第二轮的会面,阿图决定招他进来,让他暂时做乐乐透的协理,也就是花泽雪的副手,年俸三百贯,并允诺可以考虑给予少许身股。大参房在京都、镇江、扬州、滁州这一带共有十多间分店,其中京都的三间药房原本是他在管着,在那边他能拿到二百五十贯的年俸,但没有身股。他前来应聘的理由是大参房是家族产业,象他这样的外人前途有限,既然如此,就还不如换一个更有前途的东主。

郭江今年三十四岁,芜湖人,他原在那边的一家铁厂做技师,从报上看到阿图的招人告示,就乘船前来应聘。阿图让王其昌跟他谈了两轮,便决定以年俸三百贯聘请了他,在北江器械里任职。

至于阿茂,则是阿图从金韶那里要了回来,让他在乐乐透里主管跑街,就是负责带领二十几名跑街的小弟、小妹进行网点的开拓,并对现有的网点补货、收款以及维护。

阿图在买下了北江器械后就办了个新商行,名为“宝和”。这个名称的由来是因为他给相机厂起名为“宝相来”,加上宝江船厂,就有了两个“宝”字头的商号,所以干脆就将总商行的名字也以“宝”字打头。又因商行里“人和”总重要,取其“和”字,凑成了“宝和”这个商行名。

接着,他将名下的所有产业都归在宝和的名下,自任行理,任命贝以闵为副行理,监管所有事物的进展,在日常事物上可以代替他号施令;把牵晃从船厂里喊了回来,任职为襄理,协助贝以闵做事;方其义被任命为了另一名襄理,以照相学会之名着手培训照相和洗相的师傅;黄世福被提拔成为了宝江船厂的厂管,王其昌继续任职为北江器械的厂管;花泽雪给她的太阳镜商号起名为“光阳”,一个人管着光阳和乐乐透两摊子事,隆连堂在她手下主管营业,筹划生意的开展。

这些人中好几位都有抽烟的习惯,如贝以闵、牵晃、王奇昌、郭江,四个人抽起来就是烟雾腾腾,把窗子全打开都还觉得呛人。牵晃原来做奴民的时候可没烟抽,硬生生地戒了,可自从来了船厂后,这抽烟的老习惯便又重新捡起,一天得抽上一袋烟锅。

花泽雪连续咳了几下,可这几人还是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继续大*抽特抽。阿图终于忍不住了,板着脸说:“本爵今日要定下一条规矩。”听他这么说,众人齐齐把眼光集中在他脸上,然后听他继续道:“抽完这支烟,以后凡有夫人在场时,你等抽烟都要去外面,抽完再进来。”

四个大烟筒听了,齐齐将纸烟或者烟锅熄了,讪笑道:“我等遵命。”

很不错,都很听劝。阿图满意地看了他们四人一眼,然后对着郭江问道:“你前几日去芜湖跑得如何?”

郭江几天前受命去芜湖与那里的几家铁厂商谈定制铁轨的事宜,立马答道:“几家铁厂都说可以承接我厂的单子,但如果要赶期,则要加一成的价。”

阿图转而向王奇昌看了一眼,后者道:“这是铁厂的定例,凡是赶工都要加价,并非有意为难我厂。一成也加得不多,通常还要一成半。”于是点头道:“加价就加价,铁轨和天轨的事都最好尽快。”

“是。”王奇昌与郭江齐声回答。

定制铁轨与天轨都是为了给北江器械改进效率。宝江船厂里就铺有地面铁轨,上行铁轮滑车,用人力或马力推拉,能提高不少的工作效率。这种铁轨同样可以在北江器械里铺设,只要线路设计得合理,可以大大地节省人力,加快作业的度。另外,阿图还想出一种安置在天花上的天轨,上套滑轮,下悬锁链,滑轮可以扣在天轨上移动,配合地面的小型地轨组成产品线。王奇昌看了他画的设计图后大为惊叹,言这样的生产法可以将效率提高至少一倍,还说怎么现有的厂子们都没想到要这么干?

阿图向着牵晃问道:“北江扩厂的事进度如何?”

牵晃手里玩着他的空烟斗,嘴里答道:“大昌建造已经入场着手建设,计划是在明年初完工。完工后可年产相机四千部,底片一百五十万张,相纸四万盒,洗相水四千套。”

“会不会有些慢?”阿图问道。

牵晃回答道:“大昌建设说这个进度已经是在抢工了,若是再赶工期的话就无法保证品质,或许还会留下隐患。”

王奇昌也接口道:“禀爵爷,建厂子有几处需要慎重的地方,比如提取房、氯气房,若是建得马虎了有爆炸的隐忧。属下看过了大昌建设的排期,可说是没有什么再提高的余地了。”

“提取房是用来做什么的?”花泽雪插口问。

“用来从昆布、海菜或者卤水里提取溴和碘,这些都是制作底片感光涂层的材料。”王奇昌解释说。

“那氯气又是用来干什么的?”花泽雪再问。

“先得有了氯气,才能将之通到提取房去用来制成溴和碘。”王奇昌答道。

对于花泽雪来说,贩卖机与太阳镜的制作比较好理解,她已经懂了,甚至如何做相机也懂了,可胶片、相纸和洗相水这么化学品实在难懂,她还处于一窍不通的程度。反正说了也听不懂,再说也不是她的生意,也就不大理会这些细节了,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既然牵晃与王奇昌都说工期赶不得,阿图只得说:“那就明年吧,你们可要把他们看紧点,别让他们磨蹭。”

牵晃道:“爵爷放心,按合约的附款,若不能如期完工,尾款中的百分之五到一成是要作为惩罚扣除的,他们不可能主动地误工。”

阿图脸上浮现了笑容,说:“那就麻烦牵主管与王厂管了。另外,本爵觉得象溴和碘这种化学品最好不用咱们亲手做,卤水、昆布与海菜都出自沿海,最好还是包给那里的厂家做。”

“这事蛎蛴民最近一直在跑,爵爷可问问他。”牵晃道。

蛎蛴民出声道:“爵爷,牵襄理让属下去跑过关于将溴和碘外包的事,这个问题由属下来答可好?”

阿图一转头,穿着一身黑色公事服的蛎蛴民正对着自己拱手,脸上带着一贯逢迎的笑容,便道:“你说。”

牵晃是在进入宝江船厂之前就被阿图释为自由民了,蛎蛴民是上个月才获释,脸上的青印也是刚刚洗去。听到阿图允许,朗声说:“属下听王厂管说有些印染厂与煤油厂虽然本身不做提取碘和溴的生意,但他们技术却足以使用,只需添加或改进一下现在的机械即可。因此,属下跑了京都的有关行会,经介绍寻到了三家这样的厂。这三家厂一家在福建,两家在山东,他们在京都均有分号。属下登门拜访以后,他们说只要爵爷肯和他们签五至八年的长约,他们就能改进或购进新机械来为宝相来供货。属下觉得,沿海还有许多这样的厂家,只要爵爷肯跟他们签长约的话,原料的供应因该不成问题。”

这个蛎蛴民的确有两刷子,短短的时日就将事情跑得有眉有眼了。阿图赞一句:“你用心了,这事就交给你办。”边说边从腰上摘下一块玉佩放于桌面,手指一推,玉佩离指向着蛎蛴民滑去,“这个赏你。”

蛎蛴民伸手接住,拿起一看,只见碧绿的玉佩上镂空着一只麒麟,成色极佳。又听闻过这名爵爷有以玉聘两名师爷的旧举,心头不禁震动,满脸感激地道:“谢爵爷,属下一定将此事办得圆妥。”

大半年的京都生活,往来多有皇家豪门、高官贵族,使得阿图行事与说话之际不知不觉地就带着了上位者的习惯,就象适才觉得蛎蛴民的事情办得不错,便出手行赏,这就是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姿态。

看到蛎蛴民所表现出来的激动,阿图点头微笑,然后转向隆连堂问道:“宣庭,你那边的情形如何?”

“宣庭”是隆连堂的字号。他是个非常讲究细节的人,平时从头到脚都是收拾得极其光鲜,闻言忙拱手道:“爵爷,一切进行得顺利。现在,非但我跑街人员去开拓网点轻而易举,甚至每日总有十来名店铺的东主自行上门来要求摆放贩卖机。”

接着他就拿出一本账册开始用数目说话,说按这段时日贩卖机的表现来看,商号摆放最多的就是八罐机与六罐机,以六罐机为例,平均每架每日可做一百二十文生意,每月就是三千六百文,扣除分给店铺东主的七百二十文与货物、人力成本,大约可赚一千五百文,一年十八贯。每架六罐贩卖机的定制成本为四贯,加上安置费用不到五贯,三个多月便可收回成本。乐乐透的计划是在京都摆上二千个单罐与双罐机,四罐、六罐与八罐机合计一千架,大型机一百台,目标是年营收七万至八万贯,纯利二万贯以上。

这么个小玩意光在京都一年就想着要赚两万贯纯利,在桌的人等都出了一轮感叹。阿图见了大家的表情,“嘿嘿”地干笑几声,对着未晴一招手道:“拿上来。”

未晴捧了个方方的纸盒上前摆在大桌上,揭开盒盖一看,只见盒子里面摆着十二个鹅蛋般大小的彩蛋,上面画得花花绿绿的,煞是好看。

“来。大家每人拿一个。”阿图指着这些彩蛋说道,然后自己随意拿起一个,在蛋的中间部位一拧,便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小人。

大伙一看,只见这个小人一寸半长,全身裹红,手持长枪,脚蹬风火双轮,是传说中的哪吒模样,耳中听得赵图的大声说话:“你们肯定在猜本爵手上的小人是否哪吒。本爵可以和大家说,正是哪咤。最近几年开始流行一本闲书,几乎是人手一本,名为《仙神记》,里面讲的就是这些仙神们你打我斗的故事,无论是成人还是孩童都极爱看。于是本爵就想着把这些仙神都做成彩人放进彩蛋里,用贩卖机来卖。按《仙神记》里所录,共有神魔仙鬼三百多位,当然我们不用那么多出来,就做大家最喜欢的一百多个,凑成一套让孩子们去积攒。这十二个彩蛋与彩人就是本爵一位姓谈的友人所制,大家看看这套小人的制法。”

阿图口中所说的“姓谈的友人”自然是阿砸,他数天的功夫就参照着图画雕出来了十二个栩栩如生的小人。但阿图所要的可不是他那种精致的雕刻,而是稍微粗糙一些,却能大规模量产的小人。于是阿砸又琢磨出了一套办法将雕刻小人的步骤简化,选用最便于雕刻的木料,将每个小人分解成数个部件,用最少的工序将小人做出来。

接下来,一干人等就见阿图将哪咤的脚底风火轮、红缨枪、双腿、双臂连同脑袋都一并摘了下来,再将身上所粘的丝带也尽数除下,说道:“这个哪咤是分成十二道工序做出来的,十二名工人每人只做一项,或者专做风火轮,或者专做身子,或者专门拼装,或者专门上色。因此,十二个人一天可以做一千多个小人。”

大家听他这么说,纷纷将手头上的彩蛋拧开,各自从里面取出个小人来,然后又将这些仙神鬼魔般的玩意一一分解。果然,每个小人都可以分成至少四、五个,多则七、八个部件。又听他继续道:“贩卖机最忌讳单调,常年不变的东西会令孩童们的兴趣减弱,所以我们得不时地想些新玩意出来,这些小人就是其中之一。一套小人一百多个,每个彩蛋售价十文,肯定有不少孩子想要把它们收集齐。可彩蛋是随机拧出来的,孩童们手里肯定会有重复,那么就得去和那些手里有不同小人的孩童们交换,这个收集与交换的过程就是一种乐趣……”

“乐乐透得设计些时髦又好玩的产品出来,什么小鸡、小猫、狗熊、老虎、公主、骑兵的都可以,要不停地想着变花样,让那些孩童们没事就往咱们贩卖机那边跑跑,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货色出来……”

“还有太阳镜,不要做成那种老古董的款式,一定要人一看就是咱们出品的时髦货色。对了,这个太阳镜的名字你想好没?”

这一问是对着花泽雪说的,她当即回答:“男式太阳镜就只比照相机的名字少一字,名为‘宝相’,女式的叫‘宝姿’,这两个名都是湄姐给取的。”

“不错。”……

“我们得做一些让人看着喜欢的东西,不管是彩蛋、太阳镜,还是相机,名字好听,模样好看是第一原则。就好比咱们找老婆,能做饭,能洗衣服你就愿意娶她回来了?总得要漂亮才成,是不?换个看着悲哀的……喂!你踏我干嘛?”

“看你都在说些啥!”花泽雪怒气冲天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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