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海滩上,微风习习,涛声震响。娥眉月淡抹在树梢,星斗闪烁。
将军拎了提琴,来到一株菩提树下。唐·摩登藏身林间,给他做保镖。将军面向沃尔殊教堂的尖塔,悠扬地拉起一支门德尔松的狂想曲。
将军知道直接叩门进去不得,须以音乐传情,让她自己走出来。他和她有过一面之交后,坚信自己一定成功。
夜,静悄悄。琴声传得很远,琴声烘托着海浪的喧哗。带着激情,他倾心把门德尔松的协奏曲拉得恰到好处。
奏毕,侧耳细听,高墙那面毫无响动。
他又奏起德彪西一支优雅的曲。这乐曲能牵动听者的心,把人带往一个神妙的世界。可是教堂那面始终死一般岑寂。
莫非高墙之内无知音?将军眼前不住浮动姐的倩影。
海滩边,高墙下,树林里,有几个身影在徘徊,各人做各人的梦。星辰眨眼,大地混沌。风动,虫鸣,涛响。
将军并不灰心,对着教堂的尖,又轻松地拉起舒伯特的一首《菩提树》。这是一首世界名曲,旋律优美,浪漫,赋予人愉快。将军的技巧可谓jīng湛之极,奏出了曲真挚淳朴的感情。
远远地,沃尔殊度假村里,一些窗洞都有人探头出来聆听。
奏毕,高墙那面依旧岑寂。将军有些颓丧地倒身在菩提树下,手捧《可兰经》,借着微弱的月光看起来。
可是看不下,怎么也压抑不住神思,于是又爬起身,托起琴,面向教堂,悠悠奏起《你好像一朵鲜花》。这歌是李斯特谱曲,海涅作词。
实在优美动听之极。但凡世上每一从头再来求爱者莫不熟悉它。在这宁静之夜,曲调更显得感伤柔情,叩人心扉。
不一会,因激发往事感怀,将军已让音乐感动下泪,无法再奏,只好住手。他面向灰朦的大海,产生无穷浮想。
隐隐约约,似有一阵悠扬婉转的钢琴声从沃尔殊教堂的高墙内由轻风送了出来!先是遥远而飘逸,后来渐渐深情宏大,千真万确!
将军竖耳细听,是李斯特的《悲怆》协奏曲!琴声富有多采的音sè,技巧细腻,在浪漫的氛围中含有弹者洋溢的情cháo。一会曲终,又恢复了夜的宁静,海的喧哗。
将军毫不犹豫,立刻奏起格里格一首优美的抒情调。他唯有一个热望,热望这音乐能叩开姐的胸怀。
岂知曲罢,高墙那面却无知音。他又轻松自如地奏了肖邦的一首叙事曲,琴声沉湛,富于思维,没有回旋,伴和着涛声和谐地向广漠的夜空传扬。奏毕,屏息聆听。
高墙里,传来了一曲清澈的曲声。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将军满心喜欢地倚在菩提树下,沉浸在乐曲的享受中。徘徊蹓跶的游客,已向树木这边靠拢,人们都静静地,出神地听,犹似聆听来自天庭的仙曲。
一会,又传来一首玛祖卡的舞曲。将军深深地陶醉了起来,入神入痴。
正当神驰之际,琴声没了。他嗟叹着站起身,把刚才李斯特的柔情曲继续演奏。
可是一曲未终,远远地就有几个人向这边而来,将军未予理会,把所有的感情全倾注在弓上。
那伙人走近,将军瞥去一眼,随即放下弓琴。星光下,仍然是那六位身材高大,面sè凶悍的巴籍保镖,簇拥着黄少梅姐姗姗而来!
“密司梅!”
“真是您,先生。妈咪刚才是斯波尔再世呢。”梅姐走到距将军很近的地方站住。六个彪形大汉已经四下散开,在梅姐身后,另有三个贴身女弁。
“姐过奖了,何以猜到是我?”
“灵感,灵感告诉的。”她文静地笑,“先生,何以选择在这地方奏乐?”
“也是灵感,灵感告诉呢。”
“您一定是音乐家,是吧先生?”
将军摇头:“您的玛祖卡为什么突然中断?”
“我喜欢它,却又弹不准它的节奏。”
“节奏是玛祖卡的灵魂,掌握好并不容易。”
“Yes。”姐现出迷人的一笑。“我也很想知道先生奏李斯特的歌时,为什么嘎然中止?”
“它太伤感,我实在奏不下。”
二人不知不觉,来到菩提树下。夜sè美丽之极,婆娑树影衬着恬静的月光,真令人心旷神怡。游客惧于保镖的凶悍而远远望着。姐拾起那部《古兰经》,信手翻翻,莞尔一笑,风趣地轻声诵了其中一段。
“姐仙居沃尔殊,想必信奉天主教?”
“未必。”好,“先生喜欢弹钢琴吗?”
“不消,最喜欢了。”
“我喜欢西洋乐曲,可又弹不出它的真实感情——请教先生,都喜欢什么曲子?”
“贝多芬的交响曲全都喜欢。巴赫、舒曼、勃拉姆斯的古典作品高兴时也常演奏,亨得尔的作品更不用。”将军知道此刻不能够谦虚,“肖邦的g调叙事曲,莫扎特的C大调奏鸣曲,斯卡拉蒂的奏鸣曲我都有过研究。尤其是曲调深沉、气势磅礴和宏大多采的音sè,常赋予人生命的活力。所以我比较喜欢贝多芬和门德尔松。当然,莫扎特和韦伯的作品多优雅浪漫,曲调浓郁而富于飘逸的诗意,肃静的月夜一当奏起——呵,姐,你就会觉得青chūn是如此美好,生活是如此富足!”
“呵,先生,您的话让我也陶醉了。”姐急切地,“我也是,很爱浪漫情调的音乐。”她将身倚靠在菩提树下,有如跟至交的叙谈,又有如恋人般絮语。并充内行地,“我喜欢门德尔松的《仲夏之梦》,它多耽于幻想呵!肖邦十分的内在,伯格尼尼的既浪漫又现实,给予人无穷美的感受,音中有诗,诗里有画……可是先生,为什么我们就没有几首世界名曲?”
将军沉思一会,只能这么答她:“这问题相当复杂。也许不同的民族,喜欢的风格不同。马思聪的《引子与回旋曲》也蛮带劲,陈钢的《梁山伯与祝英台》,都是世界xìng的。”
姐用带有颖悟的目光望他:“怎样能够把优美之曲都奏得跟先生奏的这样动人,先生?”
“姐,天下无难事,只要肯用功夫。”
“可我没有这种天赋,下多少功夫也没用。”
“天赋您是有的,关键是如何发挥。”
“如何发挥呢?”
“那先得有爱,才能激发感情。有感情,才能寓情于曲,奏出的曲才动人。而动人,乃是现代音乐给予人美感的特sè。也只有到这个程度,天赋才算得淋漓尽致发挥。”
姐品味这话,半晌,抬眼望将军:“我的技巧还不很好。”
“如果姐愿,我可以教。”
“太好了——可是先生,这不妨碍您吗?”
“不,我有公休假。”
“我拜先生为师了。”她真的给将军鞠了一躬。“既为师徒,今后请别叫我姐,妈咪叫我梅,您也叫我梅罢。”她真挚地。
将军深知仅此还不能实施心中的计划,还得进一步拢住她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