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到了北坡山脚，窗外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车灯照在树干上，是这般耀眼。

车速慢下来，高吼着向右爬坡。倘是白昼，这里一定游客簇拥。

因为山北公园那明秀的佳景、滔滔大海般的松涛，呼呼的山风，更有那泛动清波的黄婆洞水库，雕梁画栋的楼阁、亭台、水榭……无不吸引游人。

此时吴峰无暇多想，他让自己安静下来，以逸待劳。下一步不定马上就会投入紧张的围捕战斗。

吴峰望望前面，车正沿弯曲陡削的公路往上爬。不一会，过松风轩饭店门前，店内已是灯熄人歇。从这到山还有二十里路程，爬坡车慢，最快也得二十分钟才到。

当吴峰只觉身子向前一倾时，车停住了。

吴峰随陈枫下车，他认得这里就是到山途中的山庄旅社。

此时已是三十一分。

黑倪紧随吴峰身后，伍建林少校指挥jǐng戒。旅社坐西朝东，三面青山环抱，一面临涧。周围青松翠竹掩映，月溪泉在侧边淙淙流淌。

张子台少校拎一只特大的药囊慢吞吞下车，他的助手焦肩上也吊有一只药箱。孔照英中校的车也到了，他先下车，里仲锴上尉紧随在他身后。

两头的公路早已布岗。旅社门前，有三个民jǐng。其中一男一女朝陈枫将军走来，男的佩中尉军衔，女的是少尉。中尉上前向陈枫报告：

“报告首长，白云山派出所李坚报到！”

陈枫略一头，问他现场在哪里。他：

“向前三百零七米，左拐过一个坳，沿坡再上五十三米，山公园右侧的一块草地上。”

“前面带路。”

“是！”中尉手一挥，女军官跑步过来，二人在前，陈枫次之，吴峰居三，往后便是孔照英、张子台、焦、里仲锴和一队列战士。伍建林少校牵了黑倪断后。

山公园是白云山风景区最出名的公园。其实这里还不是白云山的最高山，它仅是倚立在主峰摩星岭之侧，傍崖而立。面对A市，居高临下，是远眺全市的佳境，因此有“山”之称。

他们顺路而上，很快来到一块草坪上。李坚中尉领着人们疾步向前，左方有一个露天剧场，剧场距山庄旅社有三百米左右。吴峰寸步不离跟在陈枫身后，捏电筒替他照路。路面不很平整，不时还有土坷。

他们很快穿过一片青松林，踏进一块平展展的草地，向前约十步，绕过一片竹林，前面是个巧玲珑的凉亭。亭子前面二十步开外有一张双人靠椅，靠椅是水泥质制，背向凉亭。它的前方不远，是一垅垅盛开的鲜花。

靠椅下面，横有一具女尸。

显然这里不久前刚下过一场雨。因为地上的泥土较湿润，草sè清新。脚踩下去，留有浅浅的印痕。李坚不走了，大家都停步。伍建林立刻布置jǐng戒，并来到陈枫旁边。

尸体仰面朝天，双臂向头方向曲卷伸出，两下肢不很自然地左右分开且微微蜷曲。

她上身是一件洁白而扣得很紧的薄衫，明显地衬出胸部的曲线；下身着一条绛sè短裙。这是白睿星期六和星期天最喜欢的穿戴。

死者短裙向腹方向掀开，显露出大白腿。她没有穿内裤，一切暴露无遗。一条艳丽透明的裤扔在半步左右的草地上，已被撕破。左太阳穴黑糊糊一片，但可见有一清晰的弹孔。血把周围地面的草都染红了，还散发一股血腥气。尸体旁边，有一只漂亮的印花提包，糖果饼干撒了一地。

吴峰十分惊讶，因为死者并非白睿。

在陈枫手中，有一张白睿放大的近照。死者比白睿年轻，衣着跟白睿一样，也留一样的发型：披肩发。

吴峰接过伍建林手中的相机，开始拍照。

孔照英和张子台却从外围开始，收集有关物证，他俩的助手都紧随身后，接收物证、做记录。

伍建林牵着黑猊，在陈枫旁边不远的地方，随时听候命令。

里仲锴上尉协助两个参谋做现场勘验。

陈枫命令伍建林在现场附近搜索，寻找凶手开枪的方位。伍建林即对黑猊发出指令，黑猊即向左侧丛林奔去，伍建林带四个战士作扇形包抄过去。吴峰拍照完毕，张子台少校的法医勘验开始。

稍许，张子台即向陈枫报告他的尸检发现：

死者衣裙及身体表面没有湿润，是雨后死的。衣袋里，有一张山庄旅社西三楼3041房间三铺的出入证。此外，身上无任何可确认死者身份的证件和物件；

死者年约十九岁，未婚，**完整无损；

没有挣抗或斗打痕迹；没有xìng行为或征象；

左额有一圆形盲管枪弹创。此外，全身别无任何伤痕，属枪弹致死。估计死亡时间至今有两个时。

弹道专家里仲锴上尉接着报告：“根据创口分析，凶器是一支中等口径手枪，远距离shè击，shè击距离不超过十五米。方位在左前方片松林。”

伍建林他们正在那一带搜索。孔照英的两个助手正用凉水拌和石膏，心翼翼地取下现场足印。

陈枫问李坚，什么时候发现现场。李坚回答是两十分。他：“最后一场戏一十分散，案件大约发生在一半钟。”

吴峰看一眼手表，推算一阵。李坚的时间跟张法医推断的时间相符。

李坚掏出一本笔记本：“死者白睿，市新华外科医院住院医师。跟一位叫郑少岗的男子在晚上十五十五分登记住宿，因拿不出是夫妻的证明，因此不能包房而分开房间住宿。郑少岗或者出于jiān杀，或者出自别的动机将白睿杀死后潜逃，去向不明。”

“白睿和郑少岗？”吴峰问。

“旅社登记卡是这么写的。”李坚。

吴峰望死者，她没有项饰和耳环，但耳垂穿有耳环孔。吴峰却发现她的头有一朵花，这种花他当然认得，就叫“毋忘我”。吴峰把花拿在手，玩味地欣赏一会。花很新鲜，比花店里出售的还要鲜妍。他不由举目四下张望，信步走向前面那一垅花丛。

伍建林少校跑步来向陈枫报告：“在松林里，黑猊拾到两粒空弹壳了。”

吴峰走过来，陈枫把弹壳递给他。他接过，看看，闻闻，还有一股火药味。他辨不出是什么手枪的子弹，便给了里仲锴。弹道专家冷静地分析了一阵，肯定地：“这是一支口径为二四毫米的美制‘SD—39’型无声手枪的弹壳。子弹制造年代为1945年。”

陈枫用判断的目光端详那片松树林片刻，又往山上望一会，思考追捕是否还有意义。他不大相信郑少岗是杀人凶手，而如果郑少岗不是凶手，则他的处境就可能有危险。他又望一阵地上隐约可见的脚印，即向伍建林发出往山上追捕的命令。他此举目的是想要找到郑少岗。

伍建林立即放开黑猊。黑猊在死尸旁边草地闻了一阵，湿漉漉的鼻子在那些鞋印上触碰一下，便立刻朝山上奔去。伍建林少校带着十个战士和一条jǐng犬紧跟在黑猊后面，他们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夜sè中。

现场勘验结束后，陈枫指示移尸，搬回公安医院作进一步尸检，两个战士上来，在焦指挥下搬动女尸。

陈枫从里仲锴上尉手中拿过两粒弹壳，想：“打了两枪，一枪打中这位姑娘，另一枪打到什么地方了？”

鞋底模型取样最后结束。孔照英中校带着一丝微笑，向陈枫将军报告：

“犯罪现场发现三个中年男子的足印。第一个身长一米七九，身材略瘦但却体健有力。脚印证实他只身在那片树木里，并且一直都隐身树后，是他开的枪。开罢枪，径往山下而去。第二个身高一米6sì，稍胖，左边的足印总是向外陷进一些，表明他左足略跛。他曾到女尸身旁，随后往山上而去。第三个身高一米六五，总是紧随死者身边——除了曾经走近前面那丛花又转回来之外——他是最先往山上跑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