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不几天，黎家嗣就跟高能所的科学家们都熟悉了。在卫萍的陪同下，他以高能所副所长的身份参观了全部的高能实验室，跟数百名科研人员都见了面。他没有料到祖国也会有这么先进的科研设备。在为他jīng心设置的豪华舒适的工作室里，他取出一封信给卫萍看。这是郭品端总理写给他的亲笔信，总理流畅的字体是卫萍早就熟悉的，因为爸爸也有许多封总理写来的信。信是这样写的：

“家嗣教授：

悉知你毅然归国，甚为欣快。中华民族的科学，在马可孛罗时代曾经繁荣昌盛于世。只是鸦战以后，世界上几乎所有大列强都轮番对她施以最残酷的凌辱，才使光辉灿烂的文明与科学的花冠凋谢。近代的中国，也倒退回到十万年前克鲁玛努人时期。能启开这把禁锢着繁荣与进步大厦之锁的，只有现代科学之钥匙。而你们是持有这金钥匙的人。因此，祖国需要你们。我代表zhèng fǔ热烈欢迎你以及那些像你一样归国的科学家。希望你们不遗余力地为自己的祖国和社会做出卓有成效的科学贡献，造福炎黄子孙。

另，你随时可向我提出自己科研中的需要。

此致

革命敬礼

郭品端

1964年7月18rì于běi jīng”

阅毕，卫萍把信轻轻放在桌上。黎家嗣沏给她一杯茶，给她讲述了郭总理接见时的情景和自己的感受，他把领袖对于科学家的尊重与期望表达得淋漓尽致。而后他把话题转到钱正清身上：

“钱老师在祖国的废墟上建筑科学之宫，我今天来到辉煌的宝殿坐享其成。”

“不能这么，”卫萍被他幽默的话逗笑了。“爸爸，他不过是搬运工，真正的建筑师是后来者。”

“呵，多美的箴言！”黎家嗣道，“多瑙河由涓涓细流汇成，大厦由砖砖瓦瓦堆砌。谈谈你的抱负吧，钱姐。”

卫萍淡然一笑：“我谈不上有什么抱负。”

“过谦！钱姐这样的人，理应出国深造。你有这个愿望吗？”

“有过，后来又没了。”卫萍，陷入暇想。

黎家嗣在房间来回踱步：“钱姐，总理在信中许我一个特权，随时满足我科研上的需要。”他把目光投向卫萍，立刻又移开去。“劳伦斯发明的世界第一台加速器不过像孩玩具，它加速电子的环，直径只有四英寸。可是，要没他那玩艺，就不会有今天加速器的庞然大物！今天，我们能有几个发明或发现超过前人呢？”

卫萍知道，黎家嗣在西德有一套世界上最先进的科研设备，并曾经作出了很有价值的发现。他委婉地跟卫萍谈及自己的爸爸黎盛鸿，卫萍这才知道闻名世界的黎盛鸿是他的父亲。关于黎家嗣的事卫萍也听一些。在西德，他有一位女友叫朱丽叶，品貌出众，才华横溢。她是威廉逊教授的孙女，黎家嗣本来可以跟她联姻，但威廉逊教授不同意。因为二人在探索微观世界的奋进中初见成效，老人家担忧婚姻会给他俩的科学带来妨碍。所以，两人共事十余载，皆以兄妹相称，为科学献出了个人幸福。他见卫萍不语，便问她想什么。卫萍微笑摇头。黎家嗣道：

“总理告诉我，钱老师目前致力于‘五二三’工程，要我尽量减轻他在高能所方面的负担，总理之嘱咐使我不敢在家耽搁太久，欣然来了。我正当年富力强，应该责无旁贷地为钱老师减轻负担！我打算挤时间，看看‘五二三’的设计图纸。钱姐，你看可以吧？”

“这个……先得办手续。”卫萍，“先打报告，经工程保密委员会审核认可，交工程科学技术委员会批准并行文才行。”

“谁来写这个报告？”黎家嗣教授笑问。

“我可以代笔。”卫萍嫣然一笑。

“那就拜托钱姐了。”

第二天上午九时许，卫萍被黎家嗣电话邀去。闲聊了一阵科学上的问题，黎家嗣将一本威廉逊教授的著作《论现代科学的社会基础》送给她，卫萍挡住道：“黎教授！你拥有它比我拥有它重要。”

“既如此，算我借给你。借鉴一别人的东西，总能增长一自己的见识。”

盛情难却，卫萍只好接了。

“‘五二三’设计图的事……”

“报告我已经交上去了。”卫萍若有所思地。

这一天又在繁忙中匆匆过去。夜显得很宁静。卫萍端坐在工作台前，书写一天的记录。写完，她搁下笔，打了一个呵欠。这时，工程党委书记兼保密委员会主任谢尧来电话，告诉卫萍：“会议研究，黎教授不是‘五二三’专家，不能翻阅图纸。请转告他，相信他深晓大义，服从组织决定。另外，此事不必告诉钱老。”谢尧罢，搁了电话，卫萍却仍捏着话筒出神。她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决定，不知道该如何跟黎教授明白。

第二天一早，她来到爸爸的办公室。爸爸正在里面埋头工作。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谢书记为什么不让爸爸知道呢？想了想，她没有敲门，转回保密室去了。值班jǐng卫把一个电话记录拿给她看，又是谢书记的：“党委还未就此事下达指示之前，一切均按保密委员会的决定执行。”卫萍无话可了，这明谢书记可能把这个事呈报了党委。九，黎家嗣教授来电话找她，询问阅图一事。卫萍虽有准备，仍然感到为难，只好把谢书记电话的意思告诉他。岂知黎教授听了，倒是安慰她许多话，并，相信党委一定有明确答复。而后他开玩笑道：

“实在不行，还有郭总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