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安呀，”

迎着柔和夕阳，苏菲向儿子招手：“愣着干嘛，快带怀远进来，尝尝妈和蓝姨的手艺。”

“妈，儿子是不是又做错啥了？”苏元安有点忐忑。

自从小时候挨过那次打，拥有了完整童年后，棍棒相向的‘抗击打训练’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勐地如此隆重，多少有点受宠若惊。

“姨妈，”叶怀远顶着乌青熊猫眼，黑眼珠滴熘熘转了两圈：“莫非您领悟了断头饭的真谛？决定手刃逆子了吗？”

“小远，休要胡闹。”蓝心雨羊怒，却不反感儿子的没大没小，这小子说话不分场合那股劲，跟他爹很有一拼。

“小远很聪明呢。”苏菲笑着给叶怀远夹了一大快头青菜，又把米饭往苏元安手边推了推：“元安呀，妈妈是不是坏妈妈？”

“啊？...恩！”苏元安翻着眼皮点了点头，见苏菲胳膊悬空，赶忙又摇了摇头；

这一摇，脑子里的水似乎也晃没了，鸡贼道：“妈，您老就别藏着掖着了，给孩儿个痛快。”

苏母不说话，元安扒拉着香喷喷的大米饭也有点味同嚼蜡，余光一直跟随者忙前忙后的老妈，最后干脆饭碗一推，不吃了。

“妈，你这是要撵我走吗？我可还是未成年呢！”苏元安故作委屈，说到底还是不想太早独立。

苏菲仍旧不说话，一直在无声向苏元安展示着为他备好的行李，这是只从未在家里出现过的木质行李箱，摆满了奇货可居的用度。

钱是硬通货，就不说了，那一叠千元面值的货币少说得有十万，换洗衣服，足有四五套，都是别墅区原主人买来没穿过的西服。

手表，皮带，绒袜，还有几块真空包装的生肉，隐约还能瞧见澳洲和肉几个字眼，过没过期不知道，肯定比流质罐头香就对了。

等等，还有一瓶酒？为了撵自己出去独立，娘亲可真够下本的呀！同类典藏，自己和叶怀远偷偷喝过一次，那次酩酊醉了三天。

“元安呀……”苏菲的呼唤总是那般轻柔，声线中似乎蕴藏着令人快速静心平复的魔力；

复又把碗推到苏元安手边，她柔声道：“这些年，妈妈看着你一天天长大，真到了要说再见这一天，还真是不太舍得呢……”

“我说了，我不走！”苏元安那个轴。

“哥，你听姨妈把话说完。”叶怀远挤眼帮腔，安抚人方方面面的，他也很在行。

“我来说吧。”蓝心雨‘怜惜’地掰过叶怀远的头，一边帮他揉着乌青眼眶，一边谆谆道：“联盟远征学院春季招生开始了，我跟你妈合计了一下，决定让你俩去那边碰碰运气。先别忙着犯轴，这些年养活你俩，咱家欠人物资处不少钱，这几年的电费，入夏也该清算了，好歹都是家里一份子，也该懂点事啦。我可跟你们说啊，录取奖学金可不少，怀远这傻小子我不担心，倒是你呀，苏元安……”

蓝心雨加重语气，以示重视，直等苏元安不情愿倔起头后，才道：“赶明儿就十八了，你还打算你妈养你一辈子呀？她起早贪黑容易吗？你自己算算，这些年你糟践了多少营养液？长点心吧，要不是怕你被孤立，咱至于让别人抢走发电机组坐收渔利吗？”

“唉。”苏元安长叹一声：“我不是不想走，我是怕我走了以后，蓝姨你整天见不着个人，没人陪我妈解闷；咱商量商量，等我教会我妈弹那首曲子再走行不行？”

苏元安说着，下意识瞥了眼屋角，勐地一惊，钢琴呢？再看看翻箱倒柜往行李箱中塞着东西的妈妈，顿时如鲠在喉。

…

最后的晚餐，吃得苏元安很不自在，为了发泄心中那股郁滞交加的闷气，他把叶怀远...恩，他又被叶怀远胖揍了一顿。

打过架，俩兄弟躺在房顶上，望着漫天繁星出神，远处隐约传来的乌兽痛苦嘶嚎，丝毫不影响二人神游天外。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怀远从口袋中掏出一块糖递给苏元安：“哥，就出个远门，犯不上这么伤感，咱又不是走了就不回来了。”

“小屁孩，你懂啥！”

苏元安一把抓过糖疙瘩，胡乱塞进嘴里，边嚼边道：“你妈没告诉你咋走，我妈可说了，她让我俩扒飞机，逮到啥后果知道不？”

“管他啥后果，”叶怀远撇了撇嘴：“模型玩了不少，卡车也扒了不少次，大好机会，不坐趟顺风机岂不可惜？”

“可惜个卵！你个呆b，”苏元安骂骂咧咧：“上个扒飞机的，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我吃枪子没关系，我怕那些人难为我妈！”

“阿姨啥身手，用得着你担心？”叶怀远比苏元安旁观者清，分析道：“据不完全统计，阿姨这些年猎杀的……”

“还用你说？”苏元安心中有数，他只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让他远走集中营也不是不行，但得确保自己走后，妈妈能闲下来。

说实话，远征学院那笔录取奖学金，对他来说确实属于致命诱惑，一旦考上了，补贴家用啥的都是其次，关键是能让妈妈喘口气。

“咱可说好了，你不扒别影响我扒，你考不上没关系，爬着也得去集中营陪我到毕业！”叶怀远怕苏元安打退堂鼓，提前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小崽子，忘了哥啥身手是不？区区远征学院，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顶着跟叶怀远一般无二的熊猫眼，苏元安牛逼吹得震天响。

“那还跟这儿叽歪个毛线？”叶怀远坐直身子，唯恐夜长梦多，窃窃道：“今夜月黑风高，咱不辞而别呗？”

“这……”苏元安犹豫了，心生怨气的关系，他还没跟妈妈正式道别呢，再说现在就走，也没有物资卡车可以扒到市里呀。

“这啥这？怂了你说话！”

“孙贼才怂！”

“那你就说走不走吧！”

“走！”

…

茭白月色下，枯木寒鸦相伴；

从未在宵禁后离开过别墅区的苏元安，拎着陈旧泛黄的木质行李箱，带着叶怀远开始了人生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