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徐沅婷觉得不够。
她亲手布下了石块,自己磕了上去,用一身伤和一块玉佩,引得那人破了功。
头上的伤口很疼,但她不后悔。
至少,现下这人的态度,证实了她的猜想。
徐沅婷弯起唇,眸中却带了泪。
……
男人将她送到了府上,将马车停在门口,声音淡淡:“夫人请吧。”
他举止中都带着避嫌,徐沅婷只做不知,笑着应了,施了一礼道:“多谢先生相救,天寒地冻的,若不嫌弃,还请进去喝杯热茶再走吧。”
她邀请的诚挚,男人却是退后一步,摇头拒绝:“这就不必了,在下还有要事,先不打扰了。”
这人着急要走,可他都到了家门口,徐沅婷哪儿能放任他离开?
她也不挽留,只是下车的时候,却是轻呼一声:“唔……”
不等她歪倒,男人先抢先一步过来扶住了她,抿着的唇泄露了他的担忧。
“你,没事吧?”
徐沅婷歉疚一笑,摆手道:“多谢先生,我没什么事儿,只是头有些晕。不过无碍的,您还有事情,便先去忙吧,我慢慢进去便好。”
她挣脱开来,一步一步的往里挪动,只是那背影里,怎么瞧都带着几分惨来。
男人不过一瞬便有些看不下去,无声叹了口气,捏了捏拳头,到底是走上前去:“夫人,我扶着你吧。”
他不由分说,却没有留意到徐沅婷那一抹得逞的笑。
嘴硬心软,这些年都不曾变过。
她由着男人将自己搀扶进了院子,两进的小院,一个人住,也显得空旷寂寥。
徐沅婷是医者,院子里随处可见的都是药草,冬日的天里,药草大半都枯萎了,只剩下几颗零星的苗子,显得这院子更加冷清了几分。
男人扶着她慢慢的走着,目光状似无意的从院子里掠过,一双眸子便染上些落寞与暗沉来。
徐沅婷只做不知,让他扶着自己到了后院,却又在开门之前,有些迟疑道:“先生,若是瞧见了什么,您莫要怪罪,妾身并非有意冲撞您。”
男人起先并不知她这话是什么意思,可待得徐沅婷将院门推开后,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狭小的院内,立着一座坟茔。
他手上猛地一用力,徐沅婷吃痛,闷哼一声,男人又骤然回神儿。
他忙忙的松开了徐沅婷,歉疚道:“抱歉,你无事吧?”
徐沅婷强撑着笑了笑,摇头道:“无事,倒是我该道歉,没有吓到你吧?”
男人这才摇了摇头,扶着徐沅婷往里面进,经过那一座坟茔的时候,他也看清楚了墓碑上的两个字。
怀章。
“这是?”
他神情努力维持着镇定,手指却在隐隐发抖。
不过声音却还是稳的。
徐沅婷目光落在那座坟茔上,神情便添了几分悲伤:“那是我夫君的坟茔,他去的早,我思念他,留个念想。”
妇人的眼中满是怀念与悲伤,爱意充盈,让男人的呼吸都有些错乱。
“夫人何必自苦?”
他知道自己本不该说这话的,只是实在是忍不住。
好在徐沅婷并未听出异样,闻言只是轻笑道:“这怎么算是自苦呢?他虽去了,坟茔却近在眼前,也算一种团聚,不是么?”
这话,若是胆子小的人听了,只怕会瘆得慌,男人倒是个胆大的,闻言只道:“夫人情深,你夫君只怕泉下有知,也会愧疚。”
徐沅婷看了他一眼,道:“先生没见过我夫君,他是世上一等好男儿,值得我这样。”
她说到这儿,又歉疚一笑:“抱歉,劳烦您送我,还要您听我说这些没用的话,给您添麻烦了。”
她客气而又疏离,当先松开男人的手,撑着门扉与他行礼。
男人试图去扶她,手又顿住,攥了攥拳,才道:“无妨,如今夫人已经到家,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若无其他事,在下便先告辞了。”
他打算走,徐沅婷也不留人,应声之后,目送着男人离开。
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西坠。
徐沅婷脚上疼痛加剧,她倚着门扉,在这一片暗沉如血里,看着那人的背影越走越远。
直至消失不见。
“都出来吧。”
隔壁有响动传来,徐沅婷垂眸,再抬眼时,眸光已然满是平静。
下一刻,便有人推着轮椅进来。
只是他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微儿?”
徐沅婷这次倒是真切的诧异,却见白微快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扶住,上下打量着:“师娘,您伤的怎么样,大夫看过了么,怎么说的?”
她一连串问了许多问题,徐沅婷无奈摇头笑,安抚她道:“别担心,我这不是好好儿的么。”
说着,徐沅婷又看向卫渊,神情里满是不赞成:“微儿怎么会跟过来?”
昨夜他们定计划的时候,因怕白微担心,徐沅婷特意避开对方才说的。
谁知还是没瞒得过去。
闻言,白微先开了口:“师娘别想瞒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今日在长公主府的时候,卫渊接了信便要离开,白微当时便觉得不对劲儿,几番追问之下,才知道昨夜他们竟已然定下了计划。
白微这些时日跟徐沅婷相处,当下便觉得有些不好,她对对方的性格还是了解的,果不其然,跟着卫渊询问之后,才知道计划出了变故。
知道徐沅婷后脑砸到石头,她整个人都吓到了,急急忙忙的随着卫渊来了府上,等了好半日才等到了徐沅婷他们回来。
其后,她更是围观了全程。
虽然她现在满腹疑问在心中,最担心的却还是:“师娘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危去赌呢,万一出事了,可叫我怎么办?”
小姑娘担心的眼圈都红了,徐沅婷心中熨帖,将人搂过来安慰道:“你放心,我是大夫,下手也是有分寸的,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么。”
她由着白微将自己上下打量了一圈,又对卫渊道:“好了,咱们回房去说吧。”
白微这才发现,徐沅婷的手都是冰凉的。
她急忙点头同意,一面懊悔自己的粗心,一面将房门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