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与时被她看的嵴背一僵，这样行吗？像是林惊绝又在对他妥协，又在……不得不一样。

他勐地推开椅子站起来，声音却磕磕巴巴的，“不行……不是”。

他焦躁的开始走来走去，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语言水平居然如此低下，他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语句来对林惊绝表达自己此时此刻的想法：我不是想让你一定要搬过来住，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好。

可是这话说出来太假，他不知道林惊绝能不能相信他。

“那你要怎么样？”林惊绝并不在乎他的状态，她甚至歪着头看向秦与时的眼睛，认认真真的问着他的想法。

“我……我……”秦与时看上去有些无力，他觉得委屈……非常委屈！

“我想怎么样！我就是希望你高兴一点！你怎么能高兴我们就怎么来，你可以不住在我身边！可以不跟我在一起！可以不……不跟我和好”。

秦与时有点颓废的跌坐在椅子上，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你只要开心，我……我都可以的”。

“我只是想看着你，开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归于沉寂。

林惊绝一直沉默的站在原地，她试着晃了一下自己的手，找到自己还能动的感觉，无声地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快。

秦与时几乎是立刻就冲上来，恶狠狠的抢过了她手里的东西，语气还是凶狠，声音却带上了点哭腔。

“说了不用你做！就不用你做……”

“你就呆在这，以后这些……都我来做”。

他动作很快的收拾着，眼睛却没抬起来看林惊绝。

但阳光太亮，屋子太宽敞，他们两个人离得太近，林惊绝还是看见了……他眼角一闪而过的，晶莹剔透的水光。

秦与时太委屈，实在是太委屈。

他想对林惊绝说的话那么多，每一个字林惊绝都不肯相信。

他有点恨自己，恨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也有点恨林惊绝，恨她狠心。

可最后对林惊绝的怨，又都变成对自己的恨。

恨得他牙痒痒。

实在是说不出的郁闷。

他想的入迷，一转身才发现林惊绝就在他身后静静的抱着肩膀站着，像是看了他很久的样子。

他喉头颤动，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像是回到了什么都不会讲的婴儿时期，他说不出一个字。

林惊绝也没说什么，就只是看着他，很久之后，才开口说道。

“我知道了，以后都让你做。”

“嗯”，秦与时短暂的应着她的话，粗略的蹭了蹭手就往外走去。

“秦与时”，擦身而过的瞬间，秦与时听见林惊绝叫他的名字，像是一根羽毛划过心间，他不由自主地定在了原地。

“是我愿意的”，林惊绝转过身来面对着他说。

“跟你在一起，是我愿意的”。

“能跟你……好好的吃一顿饭，是我的愿望，你说你来做，以后都由你来做，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我告诉过你的，我的心愿，是得到你的拥抱，再进一步，是在你怀里听你说爱我。”

“你现在说的这些，我不是不信，是不敢信，也不能信”。

秦与时心里酸涩一片，他想，林惊绝一直比他坦荡，一直比他真诚，一直……比他想象的更爱他。

哪怕是现在，现在这种时候，她还是能直白的说，我很爱你，只是不敢相信你爱我罢了。

林惊绝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秦与时也听懂了。

所以……别哭。

永远别因为我哭泣，我的爱永远不会是捅向你的刀刃。

我只是爱你。

只是……爱你。

秦与时被铺天盖地的愧疚淹没了，他转过身轻柔的拥住了林惊绝。

“我爱你”，他像是除了爱之外什么都不会说的复读机一样机械的重复着这三个字，直到林惊绝的手拂上他的背。

就像是漂泊无依的小船靠了岸，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彼岸。

终于……回到了自己想回的怀抱。

林惊绝也红了眼眶，还有多久能走到心心相印的时刻，还要多久，才能不再心存芥蒂的说爱，踩着血泪拥抱的人，真的能再不离开吗？

她不知道，但是此时此刻，她看清了自己的心。

很久很久之前，在皎洁的月光下面，她说过的……

小美人鱼选过了的，她是选过了，才没有将刀插进王子的心脏，她是选过了，才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化成了大海中的一滴泡沫。

她是选过的……

林惊绝拥有着再选一次的机会，她也是选过了的。

比起离开这个人，她更想留在这个人身边。

那不只是她一往无前的爱情，一腔孤勇的执着，还有她一去不复返的十年岁月。

她无数次问自己，能不能离开秦与时，能不能爱上另一个人，能不能……重新开始生活。

可前路未知，她频频回望。

明知不该回头的，她却还是回头。

总是……回头。

身后，站着秦与时。

她没说过，睡在秦与时身边的这一夜，是她近一年来睡得最好的一晚。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的最后一天，她想在秦与时的怀里过。

命运的齿轮紧紧的咬合在一起，她不再挣扎。

或许，真的能有那一天。

他们还能一起携手走向前路。

成诺看着林惊绝和秦与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进来，微挑了挑眉毛，转瞬就低下头轻轻的叹了口气。

还是不成，林惊绝非要讲究先来后到，在这场战争里，他输得彻底。

“想什么呢？”林惊绝支着肘问他。

成诺微微想了一下说：“我在想……小美人鱼是不是回了自己想回的那片海？”

他目光温柔的看着林惊绝，像是想在她的脸上看见真实的答桉。

最真实的那种。

林惊绝浅浅的笑了一下，她凑近成诺，小声却坚定地应他，“嗯！虽然艰难，但她回去了，回到了……那片海”。

回到了……属于她的那片海。

小美人鱼在海里受了伤，遇到了能停歇的那个岛。

现在……她回到了那片海。

那片她赖以生存的海。

成诺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孤岛不会说话，但他知道，他将自己心爱的小美人鱼，完完整整的送回了大海里。

山川无声，阳光漫天，海也绚烂。

成诺对她说：“要开心啊，林惊绝。”

要幸福啊林惊绝，别再在夜晚哭泣，别再为孤独哭泣，别再……向往死亡。

回到你想回的人身边吧。

去享受生活，享受每一天的精彩。

秦与时还是不满意林惊绝对成诺的亲近，但是他死死忍住了自己想要上前的冲动，他不住地安慰自己，人已经在自己身边了，其他的慢慢来慢慢来，不要罔顾林惊绝的意愿！不要罔顾林惊绝的意愿！不要罔顾林惊绝的意愿！

这么想着，他渐渐稳定下来，直到林惊绝跟成诺讲完话，他才不动声色地挪过去，装作不经意的问道：“你们说什么了？”

成诺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觉得好笑，“你去问林惊绝呗”，他存心逗秦与时。

果不其然的，秦与时整张脸都绿了。

成诺利落的起开一瓶汽水递给秦与时，却在秦与时的手马上碰到的时候勐地向后退了一步。

……

空气中弥漫着难以描述的尴尬。

秦与时眼眸微动，他是胜利者，这场无声的战争，他是胜利者，所以他就站在这里，静静的等待着成诺做最后的宣告。

成诺盯着他看了很久，最后突然笑了一下，他轻声说：“你赢了”。

汽水丝丝的冒着气，被递到了秦与时的眼前。

“你真的赢了吗？”秦与时接过汽水的瞬间，听见了成诺的反问。

秦与时的手一抖，鲜艳的橙色汽水随着他的摇晃而散落出来几分。

他真的赢了吗？

什么才算是赢呢？

成诺直起身子，在秦与时的肩膀上拍了拍，“我才没输给你”。

他目光变得很悠远，直直地落在抱着小鱼儿背对着他们坐着的林惊绝身上。

“我只是输给了时间”。

或者说……输给了命运。

秦与时心上狠狠一跳，林惊绝爱着的，执念的，放不下的，不过是初见时的秦与时罢了。

住在林惊绝心里这么多年的，不过是以前的那个人。

成诺才没输给秦与时，他输给时间，输给那无法磨灭的十年。

“对林惊绝好一点吧，别等她想明白了，再抛弃你。”成诺戏谑的看着秦与时，表情里是止不住的期待。

这再次让秦与时心里警铃大作，林惊绝如果真的有一天开始探索自己的心，心里住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身边人？

那个时候他该怎么办？

那个时候，林惊绝会不会选择成诺，或者是……选择其他人？

秦与时根本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他看着眼前的人，本来想要说上几句狠话让他再也别想觊觎林惊绝，可是现在反倒是轮到他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成诺看着他的反应倒是不奇怪，爱人就是在迷雾中探索的过程，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手足无措的境地中。

避开秦与时的目光，他微微垂下眼，掩去了自己眼中的那一点点落寞。

这是他能为林惊绝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希望她，不再被爱困扰。

希望她爱的人，永远爱她。

这样就好。

那天秦与时怎么也没想出来哪句话能让成诺这小王八蛋再也不喜欢林惊绝，他接了个电话，一个……动摇他所有心绪的电话。

电话是李逸打来的，人生嘈杂，他没多说，只说了紧要的。

“秦总，董事长不太好了，你回来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