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男克利勒斯走了出来。

他是十足的猛男、绝对的、铁血的猛男，货真价实的猛男。

猛男现在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容。

大人物的出场，被安郁降低了好几个档次。

“啊，小子，我说你呀，你就是来拜访我的？”猛男看着竹林，说道。

安郁赶忙讪笑着，拉着克利勒斯坐下来，此刻他仿佛成了此间主人。

“失敬了，伟大的克利勒斯大人。”安郁笑道。同时再次暗中打量，总体上，这家伙身为一个将黑暗魔法领悟到极致，同时对灵魂一道有独特造诣的家伙，外表显得过于人性化，过于普通了，没有任何气场，简单到只像是邻家的大哥哥一样。

“啊，你小子，吃的是什么玩意儿？”猛男指了指地上的石板烧，随意道。

“这是石板烧，大人来尝一尝。”

克利勒斯吃了些石板鱿鱼、乌贼。

“好吃。好久没吃过这么有趣的食物了。”

……

“这么说，你是来让我复活你的妹妹的？”

酒足饭饱，自然是谈正事。

安郁将自己的经历说给了克利勒斯，当然，省略了自己身体的事情，最后请求克利勒斯帮忙寻找妹妹灵魂。

克利勒斯躺在地上，晒着竹林间传下来的微光。

“是的。”

安郁郑重说道，一旁雪姬和溪憐认真听着，不敢打扰。

“不可能的。复活一个已死之人，并且是死去一年的少女，是不可能的。”克利勒斯斩钉截铁道。

“为什么？”安郁一瞬间绝望了，雪姬仿佛看见他苍老了十岁。

“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法则。”

克利勒斯已经是站在这个世界最顶端的寥寥数人之一，自然也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规律，并且从他口中，仿佛还知晓别的世界存在一般。

“这个世界的法则？”

安郁困惑。

“是的，就是这个世界的第一法则，关于亡者，定义是肉体毁灭的无躯体灵魂，他们一旦失去了肉体，不找到合适的躯壳的话，灵魂不久就会被排斥出这个世界，到别的世界，比如亡灵界、鬼界、修罗界，或者其它不知名的充满死气的世界，作为一道游魂，或者亡灵，以及别的形式继续存在。”

“魔法世界的第一法则，就是任何存在思想的生灵，都是有灵魂的，小至蚂蚁，大至巨龙。没有灵魂的生灵是不存在的，而灵魂一旦长时间找不到躯壳，就会被这世界驱赶到适宜单纯灵魂形式存在的低等位面。”克利勒斯解释道。

“所以，你的妹妹安娜史塔西亚的灵魂，应该早已被驱赶出这个世界。”克利勒斯道，“先不论她被驱赶到哪个世界，能不能被找到，我想说，在低等位面世界，灵魂是

可以毁灭的，每天有亿万计灵魂被世界伟力毁灭，或者真正消逝于时光长流，你的妹妹，很可能已经……”

“不对。”

安郁摇了摇头：“安娜她不一样，就算是成为亡灵，也会是很强大的亡灵。”

“你似乎有一种迷之自信。”

克利勒斯笑了笑。

“你应该学会放下，少年。”克利勒斯说道，“有时候，你也许会因为耽于过往，而未能珍惜眼前。”

“不！我不能！”

安郁大吼，他语气中满是愤怒和不甘。

“我的妹妹死的那么惨，凭什么啊！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安娜她那么善良，却要被母亲挖走眼睛？凭什么她那么纯洁，却要被表亲夺走贞洁，最终因性疾病而死？？”

安娜她是多么纯洁而又善良的女孩。

安郁时常怀念起两个人在南方一隅隐姓埋名生活的日子，他仍是铁匠铺工人，他们有一个对他们很好的七旬老爷爷，安娜是酒馆服务员。

安郁给安娜买了一条浅黄裙子，安娜很开心很开心，那条裙子她只穿了一次，就再也舍不得穿。

如果就一直停留在那时的话，该多好。

两个人或许不会结婚，但总会一直幸福美满的生活下去的吧。

不懂得遗传学的他们，也许还会发生关系，生下一个不算健康的宝宝吧。

然而那个女孩终究远走。

安郁后来也经历了更多。

他吃了他的朋友们，他成了怪物，他有了不死之身。

安郁狰狞，疯狂，气息暴乱。

这段与雪妖们相处的日子是安郁难得平静时间，不过马上就要迎来终结。

“如果妹妹不回来的话，那么我会毁灭这个世界，颠覆这不真实的一切。”安郁眼神呆滞，僵硬说道。

“先不论你能否颠覆这世界，”克利勒斯笑了笑（当然，这里他低估安郁了），“你这样只不过是逃避而已。”

安郁脸色一白。

“为何不让逝者安息呢？”克利勒斯摇了摇头，“每个人都是残缺的，即便最在意最喜欢的人死了，也应该为了她继续生活下去呀。”

“就算宿命把我们身边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剥夺走了，可无论如何，只要一息尚存，都要好好的活下去，继续发现身边的美好，这样就好了。”克利勒斯继续劝说。

安郁哈哈大笑起来，透着冰冷。

“宿命？世界法则？为什么要屈从于这些，”安郁癫狂冷笑，“你这不过是懦弱罢了。总有一天，我会寻回妹妹，并且将这扭曲错乱的世界摆正！”

“哈，”克利勒斯无声地笑了笑，“少年，你的志向很远大，那么我祝你成功，如果你失败的话，在毁灭世界时，记得给我

留个生存空间，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你喜欢你的妹妹吧？不是亲情间的喜欢，而是恋人间的喜欢？”

克利勒斯听安郁讲述自己的过往时，隐隐猜到了一些。

一旁的雪姬玉手捂住红唇。

这是她所担忧的事情，她并不介意与别的女孩一起服侍安郁，毕竟和安郁H后，她发现自己不是很能承受……不过，喜欢这种东西，是不能不在意的。

如果他们两情相悦的话，她就只能默默祝福了。

“是，我喜欢我的妹妹，爱情上的喜欢。”安郁秒答。

雪姬一个晕眩趔趄。

“嚯嚯，小家伙，我得给你普及一下最基本的伦理常识和生物学知识。”克利勒斯笑了，他是活了无数年的老怪物了，自然也懂得一些遗传学的知识。

“首先，无论怎么说，近亲相H这种事，是伦理所不容的吧，你和你的妹妹结婚了，你的孩子该称呼你的妹妹为母亲呢，还是姑姑呢？”克利勒斯道。

“唔。”安郁尬住，无言以对。

他也知道这是一个最基本的事实。

并且他和安娜毫无疑问会走到那一步。毕竟，他早已有对妹妹那种的幻想了。

“其次，根据我无数年来的观察，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是受孕育之神所诅咒的，会先天畸形，甚至胎死腹中，如果你妹妹活着的话，那么你们仍然敢这么做么？”

安郁第一次听到这种知识。

他愣住了，他茫然了。

安郁事实上一直在回避，无论什么事，他都在回避。

他流下了苦涩的泪水，踉跄坐下。

“怎么办呀！我该怎么办呀！”

他无助的像一个孩子，雪姬想上前抚慰，却被溪憐拉住了。

溪憐：“这样才是对他好，他该想一想这些事了。”

雪姬：“……”

///

安郁在原地怔怔呆了三天三夜。

这一天傍晚，黑暗中下起了凛冽的雨，唰唰冲刷着黑发少年。

少年头发淋湿，盖住了眼睛。

他脑中满是妹妹的笑颜，曾经无可磨灭，如今似乎有些模糊了。

这三天来，他有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居然庆幸自己的妹妹死去了，否则他不知道他该如何面对妹妹。

他一直很混乱。

这场雨没有让他冷静下来。

最终他有了决定。

如克利勒斯所言，即便安娜史塔西亚灵魂仍旧活着的希望渺茫，但还是有希望的。

他要找到妹妹的灵魂，之后的事情，怎么样都可以。

他要成长，成长到可以穿越位面的强大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