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玉英走进屋里看见他爹在一圈一圈的纺线，

她娘在缝麻袋，

玉清，玉河在架子边用两根竹棍固定木梭子，来回拉线做成麻布块，

英子你回来了，

回来了阿娘。张氏忙碌的空闲抬头看见大丫头进屋，

崔玉英来到两个弟弟的梭架边，接手一起忙了起来。

阿爹我想跟你说个事，

啥事？崔胜平停下纺线车转过身来，

玉清玉河来帮阿娘烧火做饭，吃完好赶下午的活，

张氏看见英子没接话茬，而且手上还忙碌个不停，知道爷俩有话要说，就放下手里的布袋把儿子带出去，

崔胜平起身来到梭架旁坐下来看着大闺女，

阿爹你明天早上带我去找李地主吧！

找李地主干啥呀？

给他送钱去呗，崔玉英调皮的说道，看他爹一头雾水，还有一脸你又胡说的表情，停下手里的活，趴到她爹耳边小声说“做纸”

崔胜平浑身一震，大丫头这可不能胡说。说完还四处看看怕有人偷听，

那纸多贵呀？最粗糙的纸都要四五十文一刀呢，

阿爹，我没胡说。

咋想着给李地主呀？崔胜平有些奇怪，

还恩给他，您和娘都是他心善给的银钱才能保全，我们姐弟三个不至于成为孤儿。

崔胜平听完眼眶一下红了，哽咽的说到，大丫头你们姐弟受苦了，都是爹娘拖累了你们。

阿爹说啥呢？只要阿娘和你好好的，我们姐弟出去就不会被人欺负。

穷一点，苦一点算什么，您大闺女一定会让阿爹阿娘过上好日子的，

好好好，崔胜平一连说了三个好，在也说不出来话了，

崔玉英趁着她爹平复期间，起身出去，没多大一会在进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给她爹看，

这是你做的？崔胜平即害怕又激动的问道，

我前几天从夫子哪里看了一本书，上面写的有这纸方子，

我就在咱家屋后试做了一下，结果不言而喻。

英子看她爹手哆哆嗦嗦的把纸叠好揣进兜里，

阿爹，明天去李地主家，别说我们家会做纸，

这方子在有钱人家会生财，在咱穷苦人家就是要命的东西，咱没钱，没人，有方子就是人家的剁头肉，

李地主家有这方子就不一样了，他儿子是县老爷，听说他还有个堂兄弟在平京做官，那可是能见到皇上的官，他自己又是金山银山的堆着用，

你放心，阿爹晓得咋做了，大丫头给他分析的一番话，像凉水一样给他来个透心凉，还浑身冒冷汗，

有钱人家知道了，他家有这方子，他们全家一个都跑不脱，

阿爹，要不你现在跟我去看看咋做的？这样李地主问起来你也好答他。

行，崔胜平起来跟着大丫头出门，

爷俩来到屋后小柴火屋里，崔玉英走到灶洞下打火石，

闺女我来烧火，崔玉英没说啥就起身走到水缸处，用呼猪食的盆舀了半盆水放锅里，转身又拿了一堆泡过洗好的红麻跟麻杆，放锅里一起煮。

阿爹你烧着火我去给你端点吃的，说完就出去了，

阿娘我来给阿爹拿点吃的，张氏赶忙从锅里拿出三个粗面馍馍放碗里，又端了一小碗雪里红咸菜。

阿娘咸菜不要拿，用篾子给我端着就可以，我还要带开水呢，

我来给你倒，张氏用掏罐装了半罐水，

崔玉英从疙啦地找了砍猪菜刀，

姐姐我给你送过去，玉清看见她姐费力的拿着，

我也送，玉河跟着屁后叫嚷着，

不用了，让阿娘给我送过去就行，你们俩个吃完快去织麻片，明天早上阿爹还要送货给李地主家。

张氏端着篾子跟着来到屋后，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

你们爷俩做什么呢？

青娘别瞎问，你下午缝完袋子，有时间就捡点芋头堆起来，晚上让阿爹过来拿，没时间我回去捡，

张氏听见崔胜平这样说就知道不能问，只有晚上睡觉的时候才能知道，

好的，你们爷俩先忙着，玉清玉河在锅屋我得去看着，你跟大丫头先把馍馍吃了在干活，说完就走了，

阿爹，阿娘挺了解你的呀！崔胜平腊黄的脸上突然有了红晕，

鬼丫头吃馍馍都堵不住你嘴，崔玉英做了个鬼脸，

吃完馍，崔玉英把锅里的红麻和麻杆捞出来用刀剁碎，剁完后抓进篾子里，用五截麻杆在锅里搭个蒸架接着烧火，

大约有两个时辰的样子，用瓢舀出来倒进木桶里，洗干净的棒槌在桶里一刻不停的捣浆糊，因为缺打浆的木箩只能放桶里一次做掉，

阿爹去拿点篾片来，

崔胜平转头出去拿篾片进来。用麻绳绑个四四方方的框架子，崔玉英比划了样式，

崔胜平现在是闺女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多的一句话没有，

捣浆糊也是体力活，崔玉英捣完两条胳膊都颤抖了，

拿过她爹给做的框架套在篾子里，开始舀浆进去，一边舀一边筛洗，筛洗均匀的差不多了，就拿出来晒，

阿爹明天李地主要是让你做一遍，你千万要记住，只做到打浆就说不会做了，而且这也是个体力活，你的身体也吃不消，

英子咋不教他到底呢？

阿爹，财帛动人心呢！再说了李地主家有钱，他多出点钱，就能雇佣到好的匠人做出后面的东西，

这纸要是做出来，就能抵过十来个他家现在的家底，

如果他知道你也会做，难保他不会多思多想，日子长久了那一点善心就变没了，

爹明白了，爹虽然不懂什么，但是爹知道有钱人家更贪心。

爷俩开始收拾柴火屋呼猪食喂猪，崔胜平蹲坐在灶洞边盯着纸框细心的看着，

小屋里烧着柴火斜烤着纸浆，闺女告诉他原本是要太阳晒的，现在是冬天那来的太阳呀，

接近天黑纸才烤出来。崔胜平喜不自胜的拿着纸，左看看右瞧瞧真的是纸呢！

突然又收起来仿佛想到了什么，出小屋的时候像个做贼的，努力平稳着步伐回院子，

张氏娘三个等着他们爷俩回来一起吃饭，快去洗手等你们爷俩吃饭呢，

阿爹我去给你和姐姐打水洗手，玉清飞快的跑出去，

慢点玉清当心摔倒，崔胜平对着大儿子后背喊到，

水打来崔玉英和她爹洗完手，端起碗狼吞虎咽的吃起来，真有点饿了，

张氏心想可把闺女累很了。白眼飞刀看向玉英爹，

崔胜平也是心疼大闺女，吃完饭崔玉英准备帮她娘一起收拾，

放着我来收拾，你跟玉清去叫你阿爷来背芋头，

他爹你去捡芋头，崔玉英拿着火把领着弟弟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阿爷家去，

来到玉英阿爷家漆黑一片，阿爷你睡了吗？玉英站在窗户底下对着里面喊，

没睡呢，

是玉英，老头子，玉英阿奶一骨碌爬起来，披着袄子踏着棉鞋摸黑开门，

英子可是你家有啥事了？

没事呢阿奶，就是叫阿爷去帮忙抬下麻袋。来，进屋里来外面冷，你阿爷马上就出来了，说完老太太又进去催着老头子快点，

阿爷！玉清清脆的喊到，老爷子穿戴完出来，

对着玉清和英子说走吧，老爷子接过火把走了有十来步不到，

玉清小声的对姐姐说，姐我晚上的芋头没吃，我想送给阿奶吃，

那还不快送去，刚刚开门出来的时候，看见老太太也干瘦的的厉害，

玉清没想到姐姐答应的这么干脆，

你不怪我吗？

怪你干什么？家里没什么吃的，我还送给阿奶吃，

玉清你做的很对，就阿爹现在来了，他也会送给阿奶吃这是孝道，姐姐每天教你念书就是让你明白什么是惜小怜老，什么是礼义廉耻，

玉清听完姐姐的话转身跑回去，

玉清咋又回来了？老太太有些奇怪的问，

给你阿奶，玉清从怀里掏出还有些温热的芋头，塞进他阿奶的手里，然后向着他阿爷这里跑过来，

远处的老爷子心里热乎乎的，张氏把孩子们教的都很好，等玉清来了以后祖孙一路无话的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