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沉思许久，终是叹了口气。

第二天，周蓁蓁上门的时候，杜三娘便借口姜离还在休息没有让她进门。

一连几日，周蓁蓁都没有见到人，加上周里正那边最近的确有事情要她帮忙，她也只好歇了要见姜离的心思。

直到吴用再次上门，姜离才同杜三娘收拾了一个小包袱坐上了停在竹林里一亮不起眼的灰色马车，离开了大槐树村。

一路上，吴用将两人照顾的十分细致妥帖，并且从未开口询问过祁仲远的事。

姜离却沉不住气，问了一句：“你与宁夫人不是一路的？”

“宁夫人已经带着大部队去了边关，我与剩下的几个兄弟在有些问题上与宁夫人无法达成一致，雀楼便这么散了。”吴用显得有些悲怆，“我真是想不到，二十多年我们都在一起过来了，最后毁了我们的不是大昭，而是我们自己。”

“是因为我？”姜离问。

吴用摇头：“姑娘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那日姑娘说的句句在理。对于你和许多后人来说，大昭就是你们的家。即便你是宁安公主的后人又能如何呢？大昭如今安定祥和，这不就是从前我们想要的日子吗？究竟是谁当皇帝，果真就那么重要？”

“可这些言论在宁夫人看来，却是大逆不道了。”姜离哭笑不得，又有些好奇，“那宁夫人究竟是什么人？”

吴用沉默了起来。

杜三娘笑着打断两个人：“吴先生这是准备去什么地方，往后打算做什么营生啊？”

这个问题显然更加好回答，他几乎没有多想，便回答道：“我们去即墨郡，那边靠海，可以打渔为生。若是姑娘和夫人愿意，咱们这些人可以一起去小渔村生活。先前我们已经差人打听过了，那里和大槐树村差不多，没有经过当年战乱的洗礼，所以那里的人也不在乎是前朝还是大昭，想来应当更加容易相处。”

“我们母女两个举目无亲，若是你们不嫌弃我们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杜三娘看了姜离一眼，便应承了下来。

如今姜离怀有身孕，他们去了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总是要有人照应才好。

这吴用，杜三娘瞧着就是个可靠的。

这几日她也算是弄清楚了，先前那四方街的雀楼就是前朝遗留下来的那些不甘心的人凑在一起搞出来的组织，目的就是为了推翻大昭，光复前朝。

而今，这里头的人也产生了矛盾，瞧着吴用倒是打心底里敬重姜离的，将来若是真的有什么事儿，八成还得麻烦人家。

杜三娘这么琢磨着，便忍不住开始打量吴用的身材，打算安定下来后，给吴用做几身衣裳感谢他。

“姑娘。”吴用蓦地回头，正对上杜三娘打量的神情一下子涨红了脸，“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瞧着你这衣裳像是穿了很久的样子，我琢磨着给你重新做一身。”既然被发现了，杜三娘索性大方了起来，“还有，咱们既然是去小渔村过日子的，你也别一口一个夫人喊我了。你就喊我声婶子就是了，至于阿离，你若是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喊声姑娘倒也是成的。”

“可我嫁过人了。”姜离垂下眼，轻轻地扯了扯嘴角。

“嫁了人就不能再喊姑娘了？”杜三娘皱眉。

“那我若还是个姑娘，往后这孩子出生了，你要我如何解释？”姜离问。

杜三娘愣了愣，竟是忘了这档子事儿，顿时汗颜起来。

“姑娘有孕了？”吴用皱眉，“祁仲远居然还舍你而去？”

“吴用，他不知道。”姜离皱眉，“往后喊我姜娘子吧。”

“……是。”吴用点点头，又背过身去专心地赶起了马车。

顾及着姜离的身体，吴用并不敢将马车赶得太快，左右也已经有人去小渔村置办屋舍，他也便劝着姜离和杜三娘放宽心，并不急着赶路。

等到他们到达小渔村的时候，天气已经暖和了不少。

吴用将姜离和杜三娘引荐给大家，便打算将最好的一间屋子给姜离她们。

姜离摆手拒绝了：“我们本来就是占了你们便宜，既然大家都已经决定放弃过往的生活，我与大家就都是一样的。往后在小渔村，你们也不必对我们有格外的照顾，咱们往后都是邻居罢了。”

吴用听出了姜离的意思，点了点头，示意大家都散了。

他指着河边一处茅草屋，问道：“若是不住在里头，我瞧着沿河这边也就只有这间茅草屋适合你们。我打听过了，这里的人家不跟咱们棠越郡那边似的时兴在院子里种菜，兴许是这边土质的问题，小渔村的人都不兴围院墙，倒是邻里之间关系更加亲近了。杜婶子既然会做衣裳，想来也会十分受欢迎的。”

吴用帮着姜离她们将屋子收拾了一番，这才站在门口，说起了先前的那个问题：“宁夫人是当初主君的义女，论起来也算得上是姑娘，不，是姜娘子的姨母。所以，我们才会说，即便没有你，宁夫人也能成事。只是终究，她还是太过执着了。”

“好，我知道了。咱们以后都不必再提过往了。”姜离无所谓地点了点头，目送吴用出门，便打量起自己的新家来。

虽说是茅草屋却也比先前他们在大槐树村被李氏欺压的时候要好上许多了，屋子里头虽然空荡了一些，可一应用品一一俱全。

尤其是隔壁屋子里头还有一架织布机，更是让杜三娘赞不绝口。

这房子拢共有三间屋子，正屋除去一个厅堂便是用门帘隔开的卧房，许是临河的缘故，被褥摸起来还有些潮气。窗户下头是一张桌子，也不知从前的主人是男是女，桌子上头干干净净，看不出一丝痕迹。

杜三娘叹了口气，走到姜离身边扶着她坐下：“这几个人怕是早就看好了这里，我瞧着这儿东西倒是都不缺，厨房里也有米有菜，应是他们提前备下的。阿离，你如今究竟是怎么打算的？我如今看着你，竟觉得有些猜不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