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淡漠应了一声，“嗯，熹贵妃在甘露寺时要砍柴、洗衣、做种种粗活，寒冬腊月手也浸在河水中，怎能不长冻疮？她若不做，静白便动辄打骂，熹贵妃不曾出月就离宫，身子未得好好将养，时常病痛，还在下雪之际被静白诬陷偷了燕窝赶去了凌云峰，几次差点活不下来。”她端详着若曦，皱眉道，“只是现在气色还不好。”

众人第一次听闻若曦在宫外的遭遇，端妃念了句佛，忙道：“原来贵妃娘娘遭了这许多罪，若不是天恩庇佑，娘娘此刻恐怕已不在这里了。”

欣嫔瞪着静白道：“你是出家人，怎忒地狠毒。”

胤禛伸手欲抚若曦面颊，歉然道：“委屈你了。”

若曦侧首避开他的手，面上却微微一红。心道：不愿让你为我伤心，谁知还是让你知道了。

静白面如死灰，强辩道：“贫尼并没有苛待娘娘，只是吩咐她做寻常姑子所做的活儿。凌云峰……凌云峰……”她却说不下去，只死死低下头去。

槿汐垂泪将往日诸事拣要紧的说了几件，每说一件，莫言便略略解释几句。诸妃闻言无不变色，敬妃哼了一声道：“还说修行呢，没把命修进去就是造化了。”

眼看形势逆转，皇后却问道：“甘露寺的姑子？怎么会那么快进到皇宫里？”

允禵微笑着接口道：“是臣弟知道太后心崇佛法，特意去甘露寺请了莫言师傅来的。本想顺道去永寿宫，正遇到槿汐，所以就一起来了。”

此话由允禵回答正是妙着，何况他又以太后为幌子，说得天衣无缝，皇后固然怀疑，可也不便就此深究。

看着胤禛怒意难掩地看着静白，所有都知道，这个在甘露寺欺凌熹贵妃的姑子，别说作证，恐怕很快就要做鬼了。

若曦此时才说出三重反击战的最后一句：“至于这个反贼摩格的侧妃，为扰乱大清的皇宫安宁而潜入京师，她的胡言乱语，又有谁会傻得相信呢？”

有了晴信的倒戈，莫言的揭发，之前看似铁证如山的三人组合瞬间崩塌。

戴芙妮纵然大呼：“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莫要上了这个狡猾女人的当。”

可惜此时还真是没人相信她了。

胤禛冷冷地扫了她和静白两眼，沉声问若曦：“如何处置？”

静白顿时跳了起来，拉住安陵容道：“莺嫔娘娘救我。”

安陵容惨然道：“如今本宫的命亦不知在何处？如何救你？”

随即跪下道：“陵容为人所迫，陷害熹姐姐。心中一直有愧。所幸姐姐吉人天相，陵容虽死亦感欣慰。”

若曦指着她道：“本宫待你有如亲生姐妹，究竟是何人逼迫你来害本宫？”

安陵容有意无意地看了看皇后，然后道：“姐姐莫问。陵容惟有一死，岂能连累家人？”

胤禛走到她身前道：“莺嫔，说出背后逼迫你之人是谁，朕保你全家不死。”

安陵容呆呆地想了一会，终于重重地磕了个头：“皇上请救臣妾全家性命。逼迫臣妾的，是当今皇后娘娘。”

所有人的眼光刷的一下射向了乌拉那拉宜修。

她如今的脸色苍白的近乎透明，喃喃道：“有自己的姐妹在宫中真好。”

端妃轻轻皱起画成远山黛的娥眉，皇后望着若曦与玉娆安静出神，轻轻道：“臣妾看见熹贵妃与她妹妹，想起当年与姐姐一同侍奉皇上的情景。有亲姐妹在一起，不仅福祸与共，至少有一个人会信任自己。”

胤禛神色未变，似乎不打算回应皇后的辩白。

“皇上，”皇后凄婉抬头，珠玉繁翠下的神色哀凉如下弦冷月：“若姐姐还在，一定会相信臣妾的清白，她知道自己的妹妹必不会做这样的事！”

胤禛缓缓道：“就算没有莺嫔的揭发，就你方才对熹贵妃咄咄逼人的态度，已经说明一切了。”

皇后心里一凛，之前她觉得胜券在握，而莺嫔明显又说得太少，所以一时冲动……如今才知道，这又是熹贵妃设的一个圈套了。

嘴上却道：“皇上明察，臣妾只是念着皇上的清誉，这才仗义直言。怎么就成了罪状了呢？仅凭莺嫔一面之辞，如何判定这一切的是非对错？”

胤禛的眼神越发的凌厉：“到了此时，你还不认错吗？这么多年，你把朕的后宫搞得乌烟瘴气，你当朕全然不知么？”

皇后身子一晃，胤禛自娶她作侧福晋至今，从未如严词厉色与她说过话。

脸色苍白道：“皇上？臣妾服侍您三十多载，一直尽心尽力，不敢有半点差池。皇上为何要如此对待臣妾？臣妾姐姐若在，必不叫臣妾落到此等境地。”

胤禛怒道：“柔则若在，以她善良的性子，如何容得你作出那么多恶事来？”

皇后看着若曦，玉娆那两张酷似柔则的脸蛋，心中妒意大起。

柔则啊柔则，当年你就仗着自己的美貌，将我的四爷生生夺走。你活着的时候，我争不过你，怎么你死了后，我却还是争不过哪怕只是长得与你相似的女人呢？我实在是好恨呐。

她心里翻江倒海，控制不住情绪，指着若曦道：“皇上，钮祜禄晴信本就是熹贵妃的人，他的证词实在作不得准。虽然静白与熹贵妃有隙，戴芙妮是外族人，可她们所言，未必是虚言。皇上务必要明察啊。”

若曦听到这里，才微笑道：“皇后娘娘，究竟要怎样，您才能相信臣妾的清白呢？”

皇后被她一逼，终于说出了最后一搏的话语：“臣妾要求滴血验亲，以正视听。”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要知道若曦回宫后，流言蜚语不断。即使龙凤胎落地，依然无法打消众人的狐疑。毕竟若曦是早产，可阿哥和公主发育良好，根本没有不足月的样子。

可休要说熹贵妃如日中天，就算她不得宠，谁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质疑皇子皇女的身份？

如今皇后也是被逼急了，这才拿出这你死我活的杀手锏来。

她从来不是莽撞无行的人，可是自若曦回宫后，始终对她保持着重压，先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拔除华妃与曹贵人，然后笼络端敬二妃和欣嫔，再将齐妃，富察嫔整倒。最近又传言皇上要晋熹贵妃为熹皇贵妃，皇贵妃形同副后，且随时可以取而代之。叫她如何不心急如焚？可是诺大个后宫，自己竟再无可用之人，只能让原本担任谋划一职的安陵容出面。谁知安陵容关键时刻居然倒戈一击，使自己陷入绝境。

纵然如此，她仍非毫无胜算。熹贵妃与那准格尔大汗摩格，必然有联系。而早产的事实也提醒着她，熹贵妃肚子里的孩子，十有八九不是皇上亲生的。

所以在兵败如山倒的现在，她不甘心认输，便想拿滴血验亲这最后一招来翻盘。

大殿里鸦雀无声，皇后此招赌注太大，这是谁都输不起的赌局。

若曦正要说话，胤禛却抢先道：“乌拉那拉氏，你好大的胆子！朕自己的孩子难道不清楚么，何须滴血验亲？速速回你的景仁宫去，朕不想听你在这胡言乱语！”

他不叫她皇后，且言辞激烈，已经隐有废后之意了。

皇后绝望道：“皇上，您就那么相信熹贵妃，不相信臣妾么？臣妾服侍了您三十多年，一直忠心耿耿啊。”

若曦上前拉了拉胤禛的衣袖：“皇上，臣妾无端见疑，若不澄清事实，恐难以在宫中立足。既然皇后娘娘不肯相信臣妾，就依皇后娘娘所言，滴血验亲吧。”

胤禛与若曦何等心意相通，看她的眼神，便知道她的意图。

之前这些布局，都不足以彻底扳倒皇后，但是无端质疑皇子的身份，这是大不敬。若曦回京师后，盘恒在圆明园，直到与胤禛有了结晶才进宫。为的就是引蛇出洞，再给予致命一击。

于是点头道：“苏培盛，带六阿哥和灵犀公主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