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默发现对付若曦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实话：“娘娘通明，确实如此。”

“这也不难猜。本宫一早便去慈宁宫拜见太后，此事想必早就传得各宫尽知。而曹贵人着急想见本宫，自然会在本宫必经之路上等候。就是这点着急出卖了曹姐姐呢。”

曹琴默愕然看了看周遭，半晌才明白过来：“嫔妾心急，忘了这条路只通慈宁宫。”

若曦道：“曹姐姐急着想见本宫，且带着温宜一起。自然没有歹意，不然本宫也不会与你交谈于此。”

曹琴默叹了口气：“娘娘睿智，嫔妾拜服。”

若曦叫一个宫女进来，将熟睡中的温宜交给她，吩咐她好好照顾公主。那宫女抱着温宜出了亭子，依旧守在外面。

曹琴默只默默地看着，她知道接下来才是正题。而她如今唯一能表现的姿态，就是对熹妃的顺从。

就像当年顺从华贵妃一样。

想到这里,曹琴默低眉顺目道：“熹妃娘娘，嫔妾今日诚心来向娘娘道歉，望娘娘不记旧怨，原谅嫔妾。”

若曦“哦”了一声：“曹贵人是来投诚的么？年羹尧既倒，华贵妃大失圣眷，你有此心本宫并不奇怪。只是，贵人为何不去景仁宫？”

曹琴默踌躇了一会，低声道：“皇后外表宽和，内心却不及熹妃娘娘大度。”

若曦轻拈着手指上的护甲，语气清冷道：“说这话可就是大不敬了。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恩德泽被后宫。贵人这般说，折了自己不消说，欲置本宫于何地呢？”

曹贵人恭敬道：“此处并无旁人，娘娘放心，嫔妾绝不是妄言招祸之人。”

“你是宫里的老人了，慎言慎行应该不用本宫教你。只是本宫与贵人相交有限，贵人为何认为本宫是大度之人呢？”

“因为莺嫔。”

若曦眉毛一动，曹贵人说的终于有点价值了。

“当初莺嫔背弃娘娘，具体情形，嫔妾略知一二。娘娘当初可以放过莺嫔，如今也能体谅嫔妾。”

“本宫与莺嫔毕竟往日有情分在，你又如何得知本宫也会如此待你？”

“嫔妾不知，只是嫔妾只能赌一下。”

“赌一下？此话出自素来谨慎的你之口，当真令本宫惊讶。”

“娘娘务必要相信嫔妾，此番嫔妾确是诚心来投。”

“诚心与否，倒不是用嘴说说就能证明的。”

“……娘娘所言极是，不知需要嫔妾如何证明？”

“本宫多日不见华贵妃，不知她的身体好些了没？”

“娘娘的意思，嫔妾明白了。”

“本宫陪太后说了半天的话，如今也有些乏了。你要多照顾一下华贵妃，本宫有时间，也会去看看故人的。”

“嫔妾恭送娘娘。”

回到永寿宫，槿汐帮若曦把缠住腹部的腰带解了下来。

太后是个明眼人，这时候是不能让她看出来若曦怀孕的实际月份的。

槿汐一边解一边问道：“曹贵人的话，主子相信么？”

“一半一半吧。本宫看她未必没有去找过皇后，只不过皇后另有打算罢了。”

“主子的意思是？”

“华贵妃式微，皇后独大，可为什么皇后一直没有动手呢？”

“怕是因为主子回宫了。”

“正是如此，皇后治理后宫，用的便是制衡二字。她自然知道本宫与年世兰的恩怨，想是要借本宫的手除去这个宿敌，又不用担上罪名。”

腰带除去后，若曦觉得舒服了许多，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又对槿汐道：“皇后想借本宫的手，本宫如何不能借曹琴默的手？只不过年世兰之后，皇后忌惮的所在，恐怕便从翊坤宫转为永寿宫了。”

“娘娘自然是不怕的。”

若曦微微一笑：“她不来惹本宫便罢。”

槿汐看着自己主子清亮的眼神，也能感觉到她的变化。

这样的变化说不上好坏，可她至少知道，只要主子认真起来，天下还真没有难得倒主子的事。

才换了身衣服，若曦喝了会茶，正想去写几幅字，外头小允子来报：“敬妃娘娘来访。”

不一刻，敬妃抱着胧月进了来。

若曦喜道：“正想着姐姐的，可巧姐姐便来了。”

敬妃也笑道：“你有了身子，自然是我过来方便。来，抱抱胧月。”

若曦满心喜欢地抱过自己的女儿，看她的眉眼越发地像自己了，想起自己当初被迫留下胧月，远走甘露寺，不由落下泪来。

敬妃知道她想起往事，便劝慰道：“如今你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可不都好起来了么？我想了很久，这孩子毕竟是你的亲骨肉，你不在时，我替你照看着，既然你回来了，自然还是要将胧月还给你的。”

若曦感激地看了敬妃一眼，只见她说得动情，眼里也隐有泪光。

“敬妃姐姐，莫不是为了昨日皇后的话？”

“妹妹勿要误会，这个事，我想了很久，即便皇后没有说那些话，我也是这个意思。”

若曦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沉默了半晌，轻柔而坚决地将胧月重新交还到敬妃怀里。

“熹妹妹？……”

“敬妃姐姐，若曦有事相托。”

“妹妹无须客气，有话但讲无妨。”

“妹妹恳请姐姐抚养胧月长大，直至她嫁人出宫。”

“可胧月她是妹妹的女儿啊。”

“胧月也是姐姐的女儿。况且妹妹已经有了身孕，之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姐姐带着胧月那么久，必然舍不得离开她。妹妹不能为了自己，眼睁睁地看着姐姐伤心。”

敬妃听到这里，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妹妹果然慧眼，当当年姐姐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可却不幸小产，之后竟失去了再生的能力。兼一直遭到年世兰的打压，姐姐早已不作争宠之念，只求平安度过每一日便罢了。直到妹妹将胧月交托于我抚养，我才发现，在这冰冷的宫殿里，还有能让姐姐眷恋的事情。无论翊坤宫里的那个人给我多少的压力，我只知道尽我的全力维护胧月周全。后来知道妹妹要回来，姐姐我又是喜欢，又是难过。喜欢的是我们姐妹又可以团聚。难过得是，我怕是要失去胧月了。”

若曦拉住她的袖口道：“姐姐恩义，若曦没齿不忘。旁的不说，胧月便永远是咸福宫的格格。做妹妹的，只望姐姐能让我去看看她便好。”

“妹妹说哪里话来。胧月应该回永寿宫，和妹妹你在一起才是。”

若曦诚挚道：“姐姐是不肯帮妹妹了吗？”

敬妃看着怀里的胧月，擦了擦眼泪，终于点头道：“多谢妹妹，姐姐近日便在此起誓，必然和妹妹一起照顾胧月长大，绝不叫任何人伤害她。若有违此誓，叫我冯氏一族都……”

若曦赶紧打断她道：“姐姐的心，妹妹都知道。且莫拿姐姐母家一族来起誓。之后我们两宫便不分彼此，同气连枝可好？”

“妹妹所言极是，姐姐求之不得。”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皆心意了然。

翊坤宫，曹贵人仍然恭恭敬敬地对华贵妃行礼：“嫔妾给贵妃娘娘请安。”

华贵妃明显憔悴了许多，她的身体不适也不全然是托辞。年羹尧的死，年家的潦倒，让她身心俱疲。

不过，皇上还是念旧的。没有迁怒于她。

可世态炎凉，如今在宫里，个个都知道她失了圣宠，翊坤宫前可真是门可罗雀，稀稀寥寥了。

好在还有曹贵人常来请安，便点头道：“快起来吧。琴默，最近温宜可好？”

之前她身子有恙，胤禛吩咐了，病愈前不能让她接触温宜。

曹贵人起身回道：“托娘娘的福，温宜十分安好。”

“托福？本宫如今人人避之不及，还有什么福气可言？”

“娘娘何必气馁？毕竟娘娘还是贵妃身份，这宫里头除了皇上，太后和皇后，便数娘娘您了。”

“本宫如今也只剩这个身份了。”

曹琴默看她如此消沉，心念一动，轻声道：“娘娘有所不知，那熹妃自回宫后，便牢牢占据着皇上的心，一个月倒有一半时间宿在永寿宫里。”

果然华贵妃努道：“这个贱人，当初真该了结了她。怀着孕事还如此狐媚，简直是无耻之尤。”

曹贵人也附和道：“正是如此。娘娘，这后宫里唯一可以胜过她的，便只有娘娘您了。请娘娘务必要振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