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脸色稍缓，对富察嫔道：“今儿个看在皇后和熹妃的情面上，朕不与你计较，还不退下？”

富察嫔颜面尽失，心里愤懑，脸上却不敢露出来，施了礼悻悻地退下。

若曦心里清楚这是胤禛的敲山震虎，他就是摆明了谁也不许再提甘露寺的事情。虽然不可能完全禁止住，但也能极大地减少自己入宫之后所遭到的非议。

果然在富察嫔吃憋之后，接下来的嫔妃说话间客气了许多，连那个生了三阿哥的齐妃也堆起笑容，“妹妹，妹妹”地称呼个不停。

一一见过来，最后上来的那人，竟是曹琴默。

曹琴默也是雍亲王府里的老人，岁月不饶人，如今面貌虽依旧，眼角处却不可避免的出现了几丝细纹。

除了在甘露寺她似乎卸下了伪装，若曦从未见过她有任何失礼之时。

此刻也不例外，曹贵人盈盈行礼道：“嫔妾拜见熹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她场面顾的周到，若曦也绝不会因小失大，微笑道：“曹姐姐无须多礼，毕竟我们也是老相识了。”

曹琴默起身时看了若曦一眼，眼前这位雍容美艳的熹妃娘娘，无论和碎玉轩里那个温婉清纯的莞嫔，还是甘露寺里那个倔犟孤傲的莫愁，完全不像是同一个人。

熹妃笑得自然，亲切，举止高贵大方。只是那双眼睛，看似平静如湖水，却一眼望不到底，只觉得深寒。

曹琴默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脸上却露出久别重逢的样子来：“熹妃娘娘毕竟是念旧的，叫嫔妾好生感动。”

若曦话锋一转：“曹贵人，说起来，本宫还真是羡慕你呢。”

曹贵人装出一副懵然的样子：“熹妃娘娘福泽深厚，又深得皇上的信任。嫔妾又如何能让娘娘羡慕呢？”

若曦转过头看了敬妃一眼，才对曹贵人道：“贵人自温宜公主出生，便与公主朝夕相处。本宫与胧月，待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拢共不到一天。”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眼里却迸射出丝丝寒意：“曹贵人你说说看，本宫是不是会很羡慕你呢？”

她说得轻，也只有胤禛，皇后可以听见罢了。

曹琴默脸色苍白，此时却不能不说话，赶紧讪笑道：“熹妃娘娘如今怀了身孕，将来必然多子多福。嫔妾蒙皇上与皇后垂怜，如今只想与温宜相依为命，且娘娘自有上天庇佑，岂是嫔妾能比的？”

曹贵人毕竟是极聪明的，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还顺带刺激一下皇后。

果然她说到多子多福时，皇后的眉头轻微地动了动。

若曦笑着对胤禛和皇后道：“皇上皇后请看，曹姐姐就是会说话，将自己说得那般可怜，可这上天庇佑的话，只有皇后娘娘才担得起，臣妾有恐高症，曹姐姐再往上抬，臣妾可断断是消受不起的呢。”

说完掩着口笑。

胤禛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你素来也是个能说的，回头叫御膳房多准备些糕点，早点堵上你这猴儿嘴才是。”

任谁也看得出他对若曦是极其宠爱的。

皇后依然保持着雍容大度的样子，此时也道：“这里风大，不宜久站。熹妃妹妹想必累了，不如早点回永寿宫歇息才好。”

若曦问道：“今日为何不见华贵妃？”

皇后看了一眼胤禛，才缓缓道：“华贵妃近日身子不适，因而未来。”

若曦点头道：“来日方长，以后自然会见到华姐姐的。”说完回头深深看了曹贵人一眼，看得她心惊肉跳时，才甜甜一笑地走了。

宫里从来就不缺少风波，不同的是，之前她都是被动地去承受，可如今，敢犯熹妃者，虽远必诛。

第二日清晨，若曦带着槿汐去慈宁宫拜见太后。

这次回来，有些人是一定要打击的，有些人是必须要拉拢的。

乌雅氏是整个后宫都绕不过去的一尊大佛，就算不能争取过来，也是绝不能得罪的。

太后前阵子身体不适，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最近总算调养过来了。

她比起前世活得更久些，原因无外乎两个儿子都在身边，没有太多烦心的事。

若曦恭恭敬敬地给太后行礼，太后温言道：“你有了身子，就不必多礼了。起来吧。”

“臣妾谢太后。”若曦起身，太后便赐了座。

若曦道：“臣妾久未在太后跟前侍奉，时时感到愧疚。在甘露寺时，常跪于佛像前，祈求佛祖保佑太后康健安泰。”

太后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昨儿个才回的宫，今儿个这么早就来看哀家。不枉哀家疼你一场。”

她说完看了看周遭，槿汐会意，便和一边伺候着的宫女太监一起退了出去。

待人都出去了，太后上上下下地看了若曦几眼。

虽不明所以，但若曦神色不变，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太后忽然厉声道：“大胆甄氏，寄身佛寺，竟然学会了这等狐媚之术，勾引皇帝，哀家岂能容你？”

若曦离开座位，跪在太后面前，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太后打量了她几眼，眉目依旧还是那个莞嫔，但是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面前这个熹妃，说不出的沉稳淡定，处变不惊。

只见她犹自面带微笑道：“太后容禀。”

太后哼了一声：“你且说来。”

“当初年羹尧拥兵自重，有不臣之心。皇上欲徐图之，是以先是禁足臣妾，又遣臣妾去甘露寺修行，以迷惑年羹尧之用也。此皆皇上之计策，臣妾身为皇上的嫔妃自当遵从。”

太后脸色稍霁，这些个事，胤禛是早已跟她说明的。

“数月前，皇上谴人告知臣妾，年羹尧即将就擒，到时候，皇上便可接臣妾回宫了。”

太后“嗯”了一声道：“你若是如此回来，哀家也不会起疑。可你为何回来后一直住在圆明园里？直到有了身孕才回宫里头来？”

若曦早就料到她会这么问，依旧恭敬而平稳地回禀道：“若不是之后发生的一件大事，臣妾的确是可以提早回宫的。”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肃穆起来：“臣妾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晚，不知是谁派来的数百名杀手，潜上凌云峰，要取臣妾的性命。虽有皇上派的暗卫舍命保护，但臣妾仍然被杀手追上，眼看便要丧身于凌云峰上。”

胤禛将此事封锁的很紧，就连太后也只是知道一个大概，如今也是第一次听到那晚之事，她不禁露出惊讶之色，问道：“之后你又是如何脱险的？”

“臣妾当时已经看不到生机，更遑论脱险。臣妾只是想，自己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落在他们的手里，不如自我了断，至少可以维护皇家的尊严。所以臣妾奋力跑向悬崖，纵身跃下。”

这些内容，若曦和胤禛已经对过多遍，说是倒背如流也不为过。

太后听她前面说得在理，频频点头。最后听到她为了维护皇家尊严，竟然舍身跳崖。虽然眼前的若曦好端端地在她面前说话，仍然掩嘴惊呼道：“从山崖上跳下，那可是九死一生的。”

若曦点头道：“许是托皇上和太后的洪福庇佑，臣妾虽然摔成重伤，却因有树枝阻拦，侥幸逃过此劫。”

太后松了口气道：“那后来又如何？”

“臣妾被钮祜禄晴信的佃户所救。晴信知道此事重大，一方面秘而不宣，为臣妾请良医疗伤调养，另一方面通过信得过的人找到怡亲王。恰好十三爷也奉了皇上的旨意暗中找寻臣妾，便禀告了皇上。皇上觉得，臣妾最初在晴信处疗伤，事出突然而只能从权。如今既然知道了，便要接臣妾回宫。只是一来那些杀手是何人指使还未查清，若是臣妾贸然回宫，许会遭遇不测；二来此事也不宜宣扬出去，就让臣妾改称钮祜禄若曦，进圆明园侍驾。皇上也可以有些个时间查清真相。”太后已经明白了若曦的意思，又问道：“那如今可查清了？”

“万岁爷并未告知臣妾，此事棘手，查起来费时费力，臣妾心疼万岁爷，从未催问过。”

太后欣慰地点头：“你倒是个懂事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