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很久以前的诸神时代，有两位小仙一司乐，一司棋。此二仙素来不合，他们随时都在寻找着一个铲除对方的良机。一日，司乐小仙故意将司棋小仙耗费数十载呕心沥血所打造的白玉棋盘损毁。这棋盘本是东方天帝特意吩咐下来，三日后邀约南方天帝对弈用的，如今损毁再要重新打造定是来不及了。

天帝伏羲听闻此事勃然大怒，立马革除了司棋小仙的仙职，把他贬下凡间。司棋小仙变为凡人后郁郁寡欢，不久病逝，死后怨气极大，且不知从哪学来的上古秘法，竟身化一块神奇的石头。名曰：“天不言石”，隐含“上天不言公道，吾意难平”之意。

天不言石可化万物。第一缕阳光射在它身上时，它会睁开眼，入眼的第一件事物，就是它那一天的化身。然而仅能维持一天十二个时辰，第二日便又化作其他。

此外，还有一个诅咒。

司棋小仙以自己后人永陷三恶道为代价，换取一个让司乐小仙的后人，世世代代被病魔附身的诅咒。

后来真相败露，司乐小仙也被贬下了凡。自那之后，他的后人代代遭受古怪可怕的疾病，往往痛不欲生。

某不知名的荒山上，残月似刃，风裂黑衣。餐风露宿的男子一路惆怅。

已经好久，没有回家了。对着缺月思乡，身上也如缺了一块，凑不完整。

李平月是司乐小仙的后人，为了解除家族内世代纠缠的诅咒，他只有找到天不言石，把它带到祖坟前。只要祖先的灵魂向它认了罪，它就会消除那个可怕的魔咒。

徐苑的人，保管着天不言石。他去过徐苑多次，回回都吃闭门羹。不堪被病痛折磨的他，暗起杀心。

纵然屠戮了整个徐苑，他还是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少时气盛对族人许下的诺言，终究是做不到了。

一 忆往昔

河岸边，绿树霞天，远处飘来丁香花迷醉的香气。

秦斐儿坐在那块光滑圆润的大石上，轻轻地闭上眼。风纱绕过她单薄柔弱的身子，衬得她翩翩若仙，欲乘风归去。她的眼神幽微而深邃，望着前方，只是望着，却不知河的对岸到底是什么。

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她想起了多年以前，那一个雨天。从哪一天起，她就这么喜欢回忆过去了呢？定格了那一点的时间和空间，只为多年以后不经意地继续想念。

他说：“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可能只是陌路人。今生情债，来世不还。”

可是，秦斐儿和柯齐连这一生都无可挽回地失去了。

七年前，他是一个清秀而腼腆的握笔书生。

七年后，她是一个多愁而憔悴的孤苦女子。

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多么简单，多么平凡。爱，从来都不过如此。

还记得初见时的怦然心动，他的温文俊雅，和煦笑容注定令她沦陷。数日后，他亲自送来为她作的画，画中的她美若天仙，傲然不屑凡尘。笔墨勾勒出了她的魂，她的骨，让她错以为他是位职业画师或者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他走后，她日日神思恍惚，夜夜梦见他。于是，她从北方来到南方，追随着他的脚步。

十七岁那年，他们相爱在雨季。他和她撑着一把纸伞，携手漫步在雨间。他为她撩起淋湿的发，她为他抚干潮湿的心。

他淋湿了左边，她淋湿了右边。

他忽然地笑了，笑得干净无邪。

她愣愣失神地看着他，眼里带着深深的迷恋。慢慢地掂起脚尖，灵动细腻的小手环上了他的腰际。

她吻上了，他的唇。

他像傻掉了一样，木木地站在那里，被她吻着。

唯一一个缠绵无尽的吻。

哎，怎么又坐在这浪费时间想些有的没的，嗟叹过往还不如珍惜现在的恬淡生活。

斐儿回到了河边小屋。她一个人住着。

推开门，屋里背光的角落，一位不速之客斜倚着墙。

“斐儿，我饿了，想吃饭，好吗？”

二 雪中人

严冬时节，无尽的雪夜蔓延至人心。似乎人也冷冻成片片雪花，散漫着无情的碎片。

柯齐坐在书桌前，在如此寒冷的季节里，他却仍然把窗户大开着。冷风刺骨，更能让他清醒的思考。

多年以前，也是这样一个雪夜，他遇见了她。

那一晚，他路经岭北，遇上了四处肆虐的大风雪。他和仆从意外失散，也没有跟上一众商队，独自一人上了路。寒风噬咬着他的骨头，从小在南方生长的他，实在是抵抗不了那种冷。何况，那时的他，亦没有了食物。

他裹紧了身上的紫貂皮大衣，尽量加快步伐向前走。几年前曾跟着父亲来过一次，应该再走不久，就可以看到城镇了。

然而数日来的奔波劳累，让他每抬脚一步都甚感困难，艰难地向前缓行着，体力渐渐不支，终于，一步，两步，三……

第三步还未跨得出去，只听“砰”地一声，他直直地向前倒去，倒在了白茫茫的冰天雪地里。狂风卷走了他来时留下的脚印，连他，也被一点一点埋在雪层里。他需要炽热的温度和食物唤醒他的神智和力量。

不知道过了多久，柯齐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见了他和斐儿的三生三世：前世，今生，来世。他记得他曾经对斐儿说过：“如果还有下辈子，我们可能只是陌路人。今生情债，来世不还。”其实，那个时候，他心里在想着：如果有下一世，你还是你，我还是我，那么我们一定还会有一世情缘。

斐儿，岭北之外的你，会不会也这么冷呢？

他永远都没有想到，他的斐儿，竟然从这一刻开始，慢慢地从他的心里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替代她的是那个纯白如羽的身影——雨弦。

他睁开眼，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个穿着白色皮袄的女子。她的眼神忽远忽近，从来都没有投向过他，却就在他睁开眼的同时，听到她淡淡地说：“你醒了，这里还有些食物，你拿着赶快上路吧。不然入夜了，这里会很危险。”

雨弦站在雪原上，厚重的皮袄似乎遮掩不了她的单薄瘦弱。她是一个美得出奇的女子，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然而她的话语还是让人感觉很温暖，也许是因为她的声音太温柔太动听。那一刻，她的身影照映在夕阳下，带动起了一幅绝美的画面。

也不知为何，柯齐站起来后便一直呆呆地望着她，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心里的弦一根一根地被奏响，激起心海圈圈涟漪。

“好久不见，雨弦。”良久，柯齐轻轻地说道。

“你还记得？”如和风绕耳，她的低声呢喃。

“一世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