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残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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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就是宁善生跟随陆言在瓷窑里干活的第一天。

作为宁家的公子哥,宁善生平时只就连端茶倒水都不需要自己干,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可今天,短短一天的功夫,宁善生就把自己的手划出了几道痕。

还砸出了一个水泡。

宁善生很郁闷。

倒不是为了身上出现的这点伤口而郁闷,而是为了之后发生的事情郁闷。

他本以为,自己好不容易受了伤,正好就有一个正当的理由,让他可以偷懒不干活了,特意哎幼哎幼地找到陆言,想卖卖惨,给自己赢得一点休息的时间。如果休息的时间没有,不让他干重活了也行。

他一个伤员,陆言好歹能有点人情味吧。

然后,陆言果然说不让他干重活了!

但是。

“手伤了,又不是人没了,烧炉子可一点都耽误不着,这样吧,之后要做的砸石头就不用你了,你烧炉子去吧。”

陆言略一思忖,又道:“不过,烧炉子也是一门技术活,一般人做不来,所以,如果你真去烧窑子,还不能直接打头阵,而是要排在我贴身小厮后边,帮他打打下手,这样比较合适。”

帮陆言的贴身小厮打下手?

这也太没尊严、太没地位了!

宁善生何曾受到过这等羞辱,他简直要出离了愤怒了。

给陆言的小厮打下手,那在陆言身边,他岂不是成了孙子了吗?他是决计不会让自己堕落到如此地步。

所以……铁骨铮铮的宁善生依旧选择留下来,和陆言一起砸石头。

是的,砸石头。

铁骨铮铮的宁善生觉得,这样他和陆言的地位,才是平等的,他才叫有尊严。

但之后砸石头的苦,也是宁善生没想到的。

这烧窑,和宁善生所想象的烧窑,不太一样。

宁善生知道,瓷器是烧出来的,但他的认知,也就仅此而已,至于瓷器到底要怎么烧,烧制之前又要做什么准备,更多的,他一问摇头三不知。更别说让他讲明白瓷器是用什么做出来的。

所以,当陆言倒出了一箩筐的矿石,让宁善生和他一块用锤子敲的时候,宁善生是懵的。

他还以为砸石头,是砸那种个头小小、最好是扁扁的石头,毕竟瓷器大多数胎壁都挺薄的。

湖里湖涂砸了一会儿的石头,宁善生累了,偷偷停下来休息。

而陆言也还在干活。

“铛铛铛”。

陆言拿着的锤子一头尖锐,一头圆锤,看上去个头不大,但是分量却很重。

宁善生刚刚也体验了一把,很是知道这活计到底有多累人。

陆言却仿佛不知道酸痛一样,就这么砸了很久,也不搭理宁善生,同时也不管宁善生到底有没有在干活,就仿佛宁善生是个隐形人。

他这样连个正眼都不给宁善生,宁善生反倒觉得偷懒没趣了。

他是个人,又不是空气。

忍不住,宁善生问道:“这些破石头,到底有什么好敲的?”

“这些可不是破石头,这是我花了高价买回来的宝贝。”陆言头也不抬,继续敲。

宁善生不明所以,有些不相信。

陆言懒得和他解释。

和李自贵学艺也有一阵子了,在这段时间里,李自贵把他的技艺和经验倾囊相授,陆言的本领和眼光,也极为有长进。比如说,要怎么挑选熟泥煅烧。要怎么发酵出最合适的泥。要在什么样的瓷器上,选择什么样的材质来煅烧,这些,都是有讲究有技巧的。

陆言正在敲打的这些石头,是缎泥的原矿。

这些小石头处理起来,相对比较麻烦。

要先把稍大一些的石头,敲成小块一些的,然后,再用圆锤把细碎的小块,碾得平平碎碎,之后还要经过过筛等一系列工序。

别看只是简单的敲打矿石,当时陆言在当画师的时候,也经常处理矿石原料,做的也是差不多的活。

如果不够熟练,就经常砸得手头上全是泡、全是血、全是伤口,所以一开始给李自贵敲石头那段日子,陆言总想着赶紧把手上的老茧养出来,这样即使被自己砸到了,也能少受几分皮肉之苦。

陆言这具身子原来的主人和宁善生一般娇生惯养,身体柔弱,砸一锤子下来格外的疼,不过陆言心性强韧,吃苦倒是不在话下,砸得拇指长出紫色的血包来也能面不改色。

不过一开始技艺不熟练,血包确实是没少砸。

陆言如今的熟练,全是自己一锤子一锤子练出来的。

对于宁善生这种从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来说,砸石头,确实是个难干的活。

所以陆言也不强求宁善生能把活做得多好,爱干就干,不爱干就不干。

他又没有好为人师的毛病。

让宁善生过来,不过是碍于情面。

不然啊,就宁善生在这里偷奸耍滑磨洋工的样子,他早把他扔出去了。

李自贵也和陆言一块敲石块。

他虽然干不了很精细的活了,但是在敲石头这种精度要求不高的工艺上,准头还是没有问题的。

带领陆言学习了一段时间,李自贵也深深地意识到,陆言是个天才。

还是那种,让人直呼“真特娘的是个天才!”的那种天才。

陆言的脑子好用,学得很快,快到离谱,也能吃苦,更能举一反三,融会贯通。

不管是什么技巧,总是一学就会,上手特快。

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当陆言学习的时候,陆言学得快,也没出过错,每个步骤拆开来看,都是对的。

可是,若是要让陆言自己去制作一个瓷器,那么就挺玄乎的。

成品往往缺少了点什么东西。

试了好几次之后,全是同一个毛病,全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不对劲,但回头看全部的步骤,又都没问题。

李自贵暂时挑不出陆言的毛病来,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教,所以只能暂时从头教起。

这次,教的不是技巧,不是工艺,不是技法。

而是从头,从源头开始,教陆言怎么筛选材料,怎么制作泥坯开始。

就相当于,叫人做面点,从种小麦开始教起了。

在很多人眼里,这样的功夫,是完全无用的。

李自贵自己心里也忐忑,忐忑自己的教学效果。

在认定陆言是个天才之后,他在教陆言的时候总有些小心翼翼的情绪,生怕把陆言给教错了,也很在意陆言的心情,最怕自己哪里让陆言不满意,惹得陆言那种钻研的劲儿没了,而他白白耽误了一个天才。

这世间能有几个天才,耽误了老天爷定好的好苗子,这是罪过啊!

好在,陆言对此也很感兴趣。

所以师徒两人现在算是自得其乐。

偶尔,还会用自己制作出来的泥,烧一壶茶壶来玩玩。

只不过,这个后来的宁善生嘛……

李自贵偷偷打量宁善生,然后暗自摇摇头。

和陆言比起来,宁善生可真是……

令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打宁善生到来,李自贵就一直在打量他。

他倒没有因为宁善生在外的臭名声而歧视宁善生,毕竟一开始他也小看过陆言,犯过一次错,他就不会再犯了。

但是这个宁善生……

李自贵观察来观察去,努力想往好的方向看待宁善生,也只能说,宁善生没有悟性,也不勤快。

完美地符合了李自贵之前对于纨绔子弟的所有幻想。

所以,李自贵完全不待见宁善生。

不过,这里也不是他话事的地方,所以李自贵也就只把话埋藏在心里,甚至没怎么用表情来表露情绪。

他只在心底暗暗希望,希望宁善生快点受不了这里艰苦枯燥的环境,快些走吧!

别耽误他们师徒两人。

摆着宁善生这么大个人在这儿,不说别的,走路都碍事啊!

但没想到……

当李自贵和陆言开始把石头敲碎,过筛,从坚硬的石头,变成细碎的沙土,然后呈现出他想象中不同的颜色时,宁善生又忽然来兴趣了。

宁善生觉得,有点意思。

因为,他开始看不懂了。

看不懂的宁善生,要开始学习了!

对宁善生来说,这就像是一种新型赌术一样。

遇到了不懂的东西,就去学习。

等你掌握了比别人更多的赌术,就等于掌握了更多的信息,之后在赌桌上,就可以大杀四方了。

于是,因为伤口太多包裹起手掌,手变成猪蹄一样的宁善生,变得好问起来。

“这个做什么啊?”

“为什么要用磁石吸一遍啊?”

“玩这个泥巴,最后能干什么?”

“为什么要用缸封起来?”

问来问去,问来问去,问到最后,连陆言都烦了。

“闭嘴吧你!”陆言叹气道,“以前没发现你是个话唠,行了,别问了,明天和我一块摔泥巴。”

宁善生点头。

经过这几天的劳作和规律的作息,没了半夜在赌场在酒楼花天酒地的娱乐活动,宁善生的身体素质得到了不小的改善。

体力提上来之后,反倒能吃苦了。

所以,当陆言要给他委派任务,特别是他没接触过的东西,宁善生就总有兴致去做。

于是宁善生又和陆言学习了摔泥,或者又可以说,揉面。

……还挺好玩的。

宁善生自然是从来没进过厨房的,别说揉面了,没蒸好之前,面团是什么样的,他都没见过。

所以现在尝试的这些东西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只要不砸手,宁善生都可以忍受。

就这样,一连过了半个月。

宁善生居然硬生生坚持下来了。

他住在瓷窑的房间里,吃住都在这里。

这房间狭小,阴暗,和以前他富丽堂皇、仆人环拥的房间截然不同。

一开始,宁善生自然是极不习惯的,连觉都睡不好,每天都顶着个黑眼圈,换着法儿地向陆言提出抗议,要给他换地方,要给他更漂亮,更舒适的家,这样他才能睡得着觉,才能有力气干活。

当然,这些要求,都被陆言当成无理取闹,给打了回去。

没过几天之后,在陆言的镇压下,宁善生就不闹了。

毕竟闹也没用,注定得不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只能接受现状。

但再过几天,宁善生不仅不闹了,还开始自得其乐起来。

现在看着这个小破房子,他居然有了一种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狗窝的感觉。

以前的家,虽然富丽堂皇,但是终究和宁善生没啥关系。

房子不是他去建造的,银子不是他使的。

他只不过是住在里面而已。

瓷窑的小破屋就不一样了。

这个屋子漏顶,透风,是宁善生拜托李自贵,两人一块修好的。

床上的被子,也是宁善生自己胡乱缝合的,虽然丑,但是缝被子的一针一线,都是他自己穿自己缝的,很有成就感,里面甚至还有他被针扎时滴进去的几滴血呢!

还有瓷窑的厨房,是宁善生自己在用。

他现在会揉面了,做面食还不错。

甚至他会在陆言烧窑的时候,去蹭个火,偷偷在旁边烤点红薯,虽然偶尔会烤焦成黑炭吧,但这种滋味,居然还挺舒坦的。

渐渐的,宁善生那种,自己活着很恶心的感觉,就逐渐消退了。

人的一生,好像这样简单的活着,也挺不错的。

虽然没有锦衣玉食,但是快乐,没有烦恼。

每天都有可以烦恼的事情,每天都有新的目标要努力,没那么多空闲的时间用来思考,就不会再觉得恶心了。

这是一种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感觉。

宁善生状态变好之后,他觉得,天晴了雨停了,他又行了。

因为陆言进入瓷窑没多久之后,就自己烧制瓷器,所以宁善生觉得,自己比陆言牛逼,所以他也要在短短学习二十来天之后,自己开窑,烧瓷器!

这才是他此行的目的啊!他要给他家老子看看,他宁善生,一点儿都不输陆言!是他该给陆言当老师才对。

心里有了目标,宁善生敢想敢干,很快就行动起来。

自己摔泥,自己拉胚,自己勾勒上色。

然后送进窑里,自己当烧炉工,开始烧。

然后……

烧出来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关键是,他还早早放出话来,说把自己第一次制作的瓷器,要送给陆言。

陆言:“……”

可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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