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抱着狄祉寒，一边为狄祉寒临走前的这个小手段想要发笑，一边又因为永远失去了狄祉寒而痛苦，
所以从嗓子里出来，就变成了宛若野兽一般的低声哀嚎，那是冬夜野外凄厉呼号的冷风，吹动桠枝上破碎不堪而又苍老的树叶，
他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抱着狄祉寒的尸体又哭又笑，
老王甚至是暴怒地在对着周围的人吼道，
“到底TM的是谁？！谁开的枪？！
可以打掉手！为什么！要打穿头？！
啊？！是哪一个王八羔子？！”
狙击手也慌了，他作为一名绝对优秀的狙击手，怎么可能犯这种错误？！
他敢打包票，刚才他瞄准的就是狄祉寒的手，连风力都算准了，
但是鬼知道为什么就是打中了狄祉寒的头，
李承抱着狄祉寒，无论是谁来劝他，他都不撒手，
老王仰天长叹一声，他恨不得给李承来一巴掌，但是李承这个状态已经彻底经不起任何刺激了，
“李承，算我求求你了，松松手吧，
你是中央警局的大队长，你是张局最看好的队长，是所有人的榜样，
你不能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抱着敌人的尸体哭。”
李承感受着狄祉寒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散尽，然后在这春日的暖阳里成了冰冷的一具尸体，
其实他也知道，狄祉寒死了，他最看重的东西就走了，
抱着这个尸体毫无意义，他爱的那个灵魂已经消散。
可是，李承呜咽着开口，
“……狄祉寒，我从没告诉你，我爱你。”
愚人节，其实不是给愚人过的节，而是给说谎人一个说真话的机会，
他对于狄祉寒的爱，从不曾说出口，
因为他从一开始就是用谎言靠近了狄祉寒，所以没有资格说出那份真心的爱，
狄祉寒不会听到他的告白，也不会理解他的爱意，她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李承觉得自己可笑，觉得自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人，
他完成了任务，然后毁掉了自己全部的爱。
“……我知道了，就这样吧，
把她，”
李承顿住了，他哽咽了一下，想要继续说，却发现开不了这个口，
他对着老王挥了挥手，身上满都是狄祉寒的鲜血，还有张天青的，胡路的，沉凌的，
他背负了整个安河湾的死亡与悲叹，他见证了安河湾的强盛与破败。
老王招呼人赶紧过来扶住李承，却被他拒绝了，
“行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别派人跟着我，我不会有愚蠢的想法的。”
老王皱着眉头，他了解李承，自然明白他不会去干那种傻事，
看着李承拖着脚步一点一点地离开，老王的也只能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李承去看了看每个人的房间，里面有警察在搜寻有用的证据，
他看着那些在他看来无比熟悉的房间因为翻找而变得乱七八糟，心脏处的痛苦一下又一下地抽着，
中央会怎么解释张天青房间里养的那些玫瑰？又会怎么思考胡路房间的那些绣品？
他们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他们有自己的爱，有自己的家，
李承转头出去了，他没办法接受一切都被摧毁的样子，安河湾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狄祉寒的房间和她这个人一样，清澹而平静，除了必要的东西以外，几乎没有其他杂乱的东西，
其他人还在翻着她的东西，李承有些幼稚地坚持着不说那些都是她的遗物，
李承坐在狄祉寒的椅子上，然后趴在桌子上，
他睡着了，在这个尚且还有狄祉寒气息的空间里，在这个被陌生人闯入的空间里，他安静地睡着了。
……
李承该走了，他该回去接受来自中央的表彰，
就像是沉凌告诉他的那样，狄祉寒是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功勋，
这是惊动中央的，甚至是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桉件，
缴获的武器几乎要比肩于小半个国家的军火，领导们都激动地表示要好好地表彰一下李承，
而李承理所当然地升了官，名利双收，只不过任命书还未下达，毕竟李承身在安河湾。
老王揽住了李承的肩膀，他点了一支烟，也递给了李承一支，
“……我戒烟了。”
老王挑了挑眉，有些惊讶李承的变化，
“……老李，你还好吗？”
李承看了一眼外面淅淅沥沥的春雨，又潮又闷热的感觉让人浑身都有一种不爽利的感觉，
“我好多了，老王，
别担心我了，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他抿着嘴笑了笑，可是眼里的悲伤却让老王明白，他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老王叹了一口气，他抽着烟，红色的烟头因为他的吸气而发出光亮，
“行了，不说这个了，我给你说说安河湾的孤儿院吧，你应该会感兴趣。”
李承转过头，他看着老王，眼睛也瞪大了，
“孤儿院？你在说什么？
我在安河湾待了五年，根本没听过什么孤儿院。”
老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慢条斯理地为他解释起来，
“我们刚开始也没发现，但是负责清理安河湾账目的财务发现了每一年都会有很大一笔账不知去向，
我们当然要搜，所以顺藤摸瓜，找到了这笔账的去处，
一个伪装成普通公寓的孤儿院。”
老王叹了一口气，他看着李承的表情，知道这样只会让李承更难过，可是，有些事情不得不说。
“真不知道狄祉寒到底从哪里弄来这么优秀的财务人员，
咱们请了全国最顶尖的财务团队调查了这么久，才找出来了些许头目，
哎，这种手上有些灰色产业的人都喜欢这样，搞点慈善，让自己显得没那么可恶。
不过……”
老王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好像想说什么，却又因为一些顾虑闭上了嘴，
“……算了，你自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