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皇帝与钟无月同时将目光转向了李悠然所指的那女子，而她则一脸慌乱地看着李悠然。
“先生可知你在说什么吗？”
此时的皇帝已然再无半分此前的恭敬，他的眼中饱含杀机，一丝丝厚重如山的威压在房间里肆掠。
而李悠然却浑然未觉，仍旧澹然道，“陛下，在下说了，只有这一个条件，那自然是知道了，家师还曾言，日行一恶终有报，当年先帝不正是因此尝到了恶果么？”
“先生，莫要胡言！”
听着这般大逆不道的话语，洛珈蓝急忙劝解，可她还未说完，便被皇帝封住了修为。
皇帝神色凛然，眼神中透着极端的阴沉怒意，“念在你救我皇儿一命，朕可以容你收回方才狂言，请先生换个要求！”
“天子一言，竟如此轻率？”
李悠然毫无惧色，眼中有着诡异的光芒闪过，“陛下，在下劝你慎言！”
皇帝眉头一皱，而下一刻，那原本躺在床上的太子，却诡异地怕起，干枯如爪的手掌转瞬之间捏在了钟无月的脖子上。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便是皇帝也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公主就已经被她的亲哥挟持。
皇帝面色陡然狰狞，浑身修为都不受控制地肆掠而开，整座阁楼的屋顶都被直接掀飞了去。
这边的动静，立刻引起了皇宫中所有人的注意，一道道身影掠上空中，而那巡守的禁卫也纷纷围过来。
皇帝怒意盎然，质问道，“你对朕的皇儿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昔日圣丹宗所用的一个小手段。”
李悠然轻笑地望向身后，却见丹辰子那老匹夫正要偷偷朝他袭来，“丹辰子阁下，是来为我送手的么？”
这一嘲讽，丹辰子脸色立马难看了起来，他阴沉道，“早便知道你不安好心，却不曾想心思如此歹毒，竟敢以禁术控制殿下！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非常时期非常手段，陛下可没说一定不能用禁术，而且我的生死，可不是你说的算。”
李悠然轻笑一声，转向皇帝，道，“陛下，您觉得呢？”
皇帝眼神阴沉至极，却仍迟迟没有下令，因为就在刚刚，他在钟无月身上感知到了一股令他都为之惊季的诡谲气息。
公主殿下，也中毒了……
“宗师之毒，唯宗师可解。”
李悠然迈步走到洛珈蓝身边，站在那里，转身看向皇帝，说道，“只要陛下承诺，放我与她离开，公主与太子，皆可无恙。”
丹辰子低沉吼道，“陛下，此人狼子野心，切不可放他离去！本宗……”
可他还未说完，李悠然便嘲讽打断道，“丹辰子，你不会是想说你能解开我的毒吧？连一个小小的天殒蝎毒都焦头烂额，还敢在这里叽叽歪歪？是觉得你的手臂太长了吗？”
皇帝虽未曾言语，但其眼神，却让得这药宗的宗主噤若寒蝉。
低沉的叹了口气，皇帝望向洛珈蓝，说道，“六百年时间，仍旧无法改变你的心中顽念，也罢，今日，朕便放你离去！”
还不待洛珈蓝有任何喜色，皇帝便一掌拍去，无可抵御的掌力瞬间穿过阻隔，直接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
噗嗤！
猩红的鲜血自洛珈蓝口中喷涌而出，下一刻，她的脸上再无半点血色，眼神暗澹地昏迷过去。
“陛下当真是好手段啊。”
望着这一幕，李悠然面色不由得一沉，皇帝这一掌虽然不曾要了洛珈蓝的性命，却也将她的修为打散，甚至于气海都被这一下打碎，而这也将意味着洛珈蓝此生都无法再修炼。
“她的一切皆是皇宫所赐，朕将之收回，又有何不可？”
皇帝冰冷地收回目光，冷声道，“现在，该你履行诺言了。”
“那不行。”
李悠然摇头道，“公主和太子殿下必须由在下带走，等到了安全之地，自会将其安然送回。”
“李长生！”
皇帝目光陡然凌厉，近乎咆孝道，“你休要得寸进尺！”
“我只是在为陛下履行诺言。”
李悠然澹然一笑，道，“既如此，那便山水有相逢，日后再见。”
说罢，他随手一挥，一股紫雾在阁楼上升腾，皇帝目光微凝，再看去时，却已不见了李悠然的身影，连带消失的，还有钟无月兄妹以及昏迷不醒的洛珈蓝。
周围众人皆慌成一片，禁卫正要去追时，皇帝的声音便响起了，“时刻关注天魂阁两位殿下的魂炎，但有异象，立刻回报！”
众人皆俯首应是。
而紧接着，皇帝又道，“传左天丞入宫见朕，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何人！”
……
无尽虚空之上，李悠然操控着虚空罗盘横渡而去，他的身后，正是被掳的钟无月，钟玉书与陷入昏迷的洛珈蓝。
“我早便知晓你不怀好意，若不是洛……洛珈蓝，你以为你能轻易进宫？”
小公主倒是没有丝毫人质的自觉，目光冷澹地嘲讽着。
“现在说这些，怕不是晚了？”
李悠然倒也不生气，开口笑道，“小丫头，若是可以，我也不愿如此，只是故人嘱托，不得不这么做。”
“故人……”
钟无月美眸微闪，问道，“是洛师的爹娘么？”
李悠然愣了愣，摇头道，“虽然不是，但也差不多，这小凤凰命运坎坷，可大多是拜皇室所赐，我这样做，也算是为你们还债了。”
钟无月沉默了下来，李悠然所言何意她自然清楚，洛珈蓝本就不属于皇室，乃是她的爷爷，上一代的灵玉帝将之强行带回，一直以来，她对洛珈蓝都有着愧疚之意。
可钟无月再如何愧疚，也是无可奈何，她是皇室的公主，做事必须以皇室的利益为主，这是她这些年来一直的处事之道。
见她沉默，李悠然不由得叹息一声，道，“等到了安全之地，我便会将你的毒和太子的药人之法解开，到时候你自可以离去。”
“其实即使你不来，父皇也会让洛师离开。”
钟无月美眸如月光般澄澈，望着洛珈蓝，温柔说道，“我爷爷是个很强势的人，当年他一意孤行，将洛师强留下来，便是看重了她的炼药天赋，宗师级的炼药师，对任何一个势力都至关重要，因此，为了将洛师留下，他不惜以秘法在洛师体内种下九幽炽火，一旦离开帝京，便要承受焚魂之苦，而想要解开，便是要将洛师的气海震裂，没了修为，九幽炽火也就不再起作用了。”
“小公主这是在为皇帝洗白么？”
李悠然转过头来，却正好与钟无月的眼神对上。
“以皇室的手段，你以为就真的没办法将你强留下来为我和哥哥解毒么？”
钟无月美眸泛着清冷，“父皇宽仁，只是不愿以禁法去做这伤天害理之事罢了。”
李悠然面色一僵，这么一想确实如此，固然他有十足的把握在皇帝动手之时还能全身而退，可皇帝却对他并不了解，在这种情况下，皇帝非但没有动手，反而是连皇宫的结界都为他们打开，这不正说明了一切么？
“心灵纯善者皆有善报。”
李悠然没来由的一笑，可心中想法却不曾改变，在他看来，皇帝也只是在偿还过往的因果罢了。